你身边有多少这般温暖的琐屑？

第301片树叶儿。x0a清晨出门，北方呼呼，降温了。去路边面馆吃早饭，抬头望见玻璃门外一位中年妇女坐在风口上。...

清晨出门，北方呼呼，降温了。

去路边面馆吃早饭，抬头望见玻璃门外一位中年妇女坐在风口上擦皮鞋，就跑去喊她进来，在门后的角落里擦了。

这位外地女人手上不停地忙乎着，嘴上说着我不太懂的方言。

可我看得懂她脸上的带着腼腆的浅笑。晚上一个小兄弟电话我，告诉我说他楼下门市的朋友，白天忽然喊住他，问他是不是跟《千叶树》很熟，因为经常看到他的留言。

这位朋友说他一直在看《千叶树》，肯定作者绝对不是什么五毛八毛的，他还请我小兄弟捎个口信给我，说他很喜欢《千叶树》呢，天天看，一定要向我问个好，希望有机会交个朋友。

小兄弟为此特别开心。

我也是。老单位里的好几位同事打电话发微信，告诉我之前的一笔小钱发下来了，要不要带给我或者等我去拿，要不然正好来我的新单位看看环境。

他们说你一直不喜欢开空调关锁门，现在不适应了吧？

我说没事的，新同事跟你们一样很照顾我，你们放心啦。

朋友找我问有没有在南京的亲友，帮他赶去省人医排队拿个周五的专家号，网上没抢到票，急人呢。

我试着问了一位在南京的《千叶树》的朋友，我们没见过，只是之前加微信时聊过几句。

没想到小姑娘一口答应了帮忙。

第二天南京大雨，她冒雨往返了几次，终于排到了。

电话里听得出来她正重感冒，说是这几天在赶论文，一直熬夜呢。

我说太感谢你了，她笑了说小事情嘛，有需要的话尽管可以联系我哦。在新单位加班，晚上9点回去，下电梯时，一位我一向很敬畏的老领导正好进电梯，看见我就问是小何吧？这么迟，晚饭没吃呢吧？

我呵呵地应着，侧身等他进了电梯。

我刚一转身才走了几步，电梯的门忽然又开了，他招呼我回来，从包里摸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说，

你好像抽烟的吧？赶紧回去，今晚蛮冷的！在南京开会，忽然想起一位几年不见的朋友，他回复了微信，问我住哪的，说他在大丰的项目上，明天回来陪我。

晚上11点多了，他忽然赶过来见我，执意邀请我去宾馆附近的咖啡馆坐坐，吃了宵夜的糕点。

他临时接到电话，明天要去河南出差，等再回来我已经回家了。

他说必须见一面，经常惦记我呢，老是在微信里看照片不行，得看看活的。

我吃撑着了，但是并不难受。

看电视上的一档真人秀节目，一溜排的选手在回答自己最爱的人时，脱口而出的是，老婆老公儿子女儿恋人，只有一位除外。

这位唱摇滚的身形削瘦长发蓬乱的男子低声说，最爱我的妈妈。

莽撞的主持人笑着问，请问您的母亲今天到现场了吗？

汉子短暂地沉默了，然后缓缓地轻轻地摇头，说她走了7年零9天了，她在天上。她能听见我唱的歌。

他说这么多年了，始终只有她一个人默默地支持他，不怪他。

说完他甩了甩纷乱的长发，仰头看着舞台上方白花花刺眼的灯光，眼圈里泪光闪动。到新单位报到不到一周，意外收到一个精致的笔筒，看不出是谁送的，落款只是外地一家礼品店。

我以为是买书时的赠品，疑惑怎么赠送这么好的礼物。

想起一位朋友，估计她会喜欢这个风格的，就拍了照片发给她看。

她扑哧笑了，原来是她送的，作为祝贺我工作变动的一份礼物。前几天的聚会上，有新认识的朋友，我们说到年轻时候在红元或者双双吃过很多次砂锅，可惜现在看不到啦。

她说她老家曹甸镇上有家爱兵砂锅城开了十几年，味道真是不要太好，要不后天中午请你们去尝尝？我们随口答应了好啊好啊。

今天中午下班时，忽然接到她们的电话，说人已在我的单位门口，我问有事吗？

她们说那天约了去曹甸吃砂锅的哎。我赶忙说哎呀说着玩的呢，你们那么忙，不要麻烦了。

几个人就一起赶去曹甸，路上她们一直在接打手机处理事情，还在安排城里的朋友替她们接待临时过来的外地客户。

我们过意不去说，其实可以改日的。

她们笑了说，答应的事不能拖，一拖说不定就忘了。

早上忽然接到朋友电话，说是谁谁请你回个电话给他。

是快20年没联系的老上级。电话回过去他很高兴，说是忽然看到《千叶树》里的时评文章，问出来是我写的，一直记得我散文写得不丑，没想到杂文也蛮好，就想跟我聊聊，鼓励鼓励我。

我笑说骂我的人也多呢。他郑重地说，不要介意那些议论，我们都很了解你，有时间过来坐坐，我请你喝茶！

放下电话我想起那篇惹祸的时评发布的当天早上，很意外地接到一位我敬重的长辈的来电，他说了几句肯定鼓励的话后，又说我注意到你是夜里写作发布的，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就这样吧，有什么困难和需要，你随时可以找我！连着几天加班回去时，孩子早睡了。

今天晚饭时接到他的电话说，老爸，我要跟你谈谈了。

我说谈什么呀？他一本正经地说，你说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陪我玩重要？我不要你挣多少钱的，我长大了自己苦，实在不行的话，老太给我的8千块钱也给你吧！

等忙完赶回去，他已经睡了，小脸像只红扑扑的苹果。

我看着感到特别高兴，也特别内疚。以前做房贷帮我担保的朋友自己要赶在新政前买房，要先撤出给我的担保，时间急，问了几位朋友，都有房贷不符合担保条件。

忽然想起10年前的一位嫂子，她应该具备条件的，可是又没把握，毕竟这么多年就没怎么联系过啊，情急之下还是找来她的电话想试试。

还没等我说完原委，嫂子说没关系，需要我怎么做？半小时后办完了手续，我一再为自己的唐突表示了歉意。

嫂子说10年前你帮我们协调矛盾纠纷时，你是最公正的，也不故意偏袒你那位大哥，虽然我和他早离了，但我还是认你这个兄弟的。我相信你。

我惭愧地说，感谢您啊嫂子。

她也笑了，说以后请你不要再喊我嫂子，就喊我姐姐吧！

跟朋友聊起粤语歌，我说我笨呢，就是听不懂粤语歌。

晚上朋友忽然发来一组，他唱的经典粤语歌曲和对应的歌词，留言说没事多听听，熟能生巧，肯定行。

他说自己最喜欢《大话西游》的片尾曲《一生所爱》，最喜欢卢冠廷和莫文蔚的版本，还喜欢《光辉岁月》和《广岛之恋》《飘雪》。

我很奇怪他怎么会这么喜欢粤语歌的？

他说年轻时暗恋过的女同学去了广州打工，他就开始悄悄地学粤语了，希望有一天去看她时给她一个惊喜。

后来他们之间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可对粤语的热情却从未减弱，那个她也一直珍藏在他的心底。

他说《飘雪》和《广岛之恋》其实是她当年的最爱。以前的很多年里，我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下班基本都不锁门。

其实是因为这些年里我有好几位忘年交，他们都是70岁上下的老人，也有80多岁的长者，他们喜欢没事了跑我那坐坐；

他们也从不提前联系我，遇见我了就坐了说会话，我不在他们会自己坐了等着，然后走之前在我的台历上写几句留言。

有时候还要捎带些小礼物放在我的抽屉和书柜里。

我收到过茉莉花栀子花玫瑰花，橘子苹果柿子，小书签邮票和好看的信笺。有时候是他们一笔一划写出来的稿子。

我想着他们干坐在那儿，一两个小时或者干脆就是整整半天，觉得很歉疚，却又很温暖。前一阵二老换上了智能手机，居然也学会了微信，有事没事就发个照片来，说几句语音，无外乎是记得按时吃饭啊，降温了，保暖啊，今晚回来吃饭吗？孙子表现如何撒？

周末回去在门口碰见邻居阿姨抱怨说，这些天被你家二老烦得不丑呢，早早晚晚脚前脚后盯住教他们玩微信。

我怪他们干嘛烦人家，问我不就得了。

老妈说你天天忙得屁打脚后跟，就不耽误你精力了嘛。

这几天二老的微信突然消停下来了。

打电话一问，说是才搞清楚微信不是免费的，特别是拍照片，耗流量呢，据说流量费很贵的，不玩了，不玩了。从前的亚细亚商场和苏果超市大门内，有免费给顾客存放小物件的密码箱，一小格一小格的。

那时候我有一个朋友，因为单位距离我很远，不知道她怎么想到的，常常把送我的小东西存在那里，然后把开箱的密码告诉我，等我有空了去取。

有一次我下乡回来迟了，第二天带了身份证去找工作人员拿。

人家看是商场里没有卖的几盒戒烟糖，很奇怪地望住我。

我特别难为情，仿佛偷了超市里的东西被逮了个现形。

后来看谍战片，不免想起这件往事来，想起从前答应过她的很多事，差不多都没有兑现呢，比如戒烟，比如早睡不熬夜；

就特别担心哪一天再遇见她，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她失望啊？

2016-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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