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30岁↓、↓35岁↓、↓40岁↓,这些女人啊,她们为什么恋爱不结婚?

 

不以结婚为目的去谈恋爱,你最多可以坚持到几岁?...





G点访谈第92期 | 女人,不以结婚为目的去谈恋爱



看过张艾嘉的《20 30 40》吗?当你20岁为和最好的朋友吵架吵得天崩地裂的时候,或是30岁寻不到良缘自暴自弃的时候,都不曾料到人生会在40岁时整个推翻重头来过。女人,在每个阶段都有她们不同的生理和心理状态,20岁的女性可能还有很多时间去做不切实际的梦想,40岁的女性则大多都认命了,矛盾的是30岁吗?

30岁的女性得做很多决定,例如决定每天早上用什么牙膏、住怎样的房子、决定自己的生活步调、要交怎样的男朋友、需要怎样的爱人,甚至,决定生或者不生一个小孩,在有或者没有男朋友的状态下。

《GQ》在一个月前曾做过一组《单身狗:我不喜欢房间里有别人》的男性故事,独居是他们抵御“中年变形”的不二法门,他们放弃稳定的情感关系,选择更加充裕和丰富的单身生活。

而今天走进杜蕾斯访谈的四位女性,呈现着25、30、35、40岁女性的真实情感状态。她们渴望爱情,并不期待一种终生的桀骜独处,只是在她们眼里,恋爱大过天。忠于自我的直觉,比任何形式和任何人的“追赶”都重要。



瑾儿,25岁,时尚杂志编辑
 “其实我有男朋友,但我从来没有跟他见过面?”




瑾儿语录:

“90后这一代人,选择多,面临的情况也欠诚意,女生很难做判断。如果你不理追求者,他会觉得你在摆架子;你过分殷勤,他们又会担心你是有所企图,或不够检点。最重要的是,90后男生也不再像他们前辈们——70后、80后的男性那样,用心追自己喜欢的女孩。他们认为你是美女,追你的人肯定很多,只会试探地问你,如果你愿意谈恋爱就在一起,如果不行,没关系,他们也好去追其他人。”

北京下午三点左右,写字楼下的小花园,几张椅子坐着三两聊天、抽烟的白领,空气还弥漫着对雾霾埋怨的苦、办公室八卦的咸腥,以及个人生活中自以为傲的一丝丝甜味。瑾儿也不例外,但听她倾诉的不是同事、闺蜜,而是网络直播平台上同时在线的1万多粉丝。

她对着镜头,像聊天一样聊起自己的近况,“刚刚离开时尚杂志”,“创业做了一个彩妆品牌”。语调颇有底气,而在谈起婚恋话题时,语气顿转,“其实美女是很难谈恋爱的,因为不是说她们架子大,而是真正追她的人不多,你看现在越来越多的剩女都是长得很漂亮的那种。我可以把我自己认为美女这一行吗?”她放下手机,把头转向同性的我,嫣然一笑。

从容貌与身材上,她属于必须划入美女范畴的那一类。

1991年出生的瑾儿来自山东一个有传统观念的家庭,家中三个孩子,她是老二。在山东,家里的老二自孔夫子起就有神奇的家庭地位,她从小颇得父母疼爱,16岁时不肯再老实读书,父亲忙不迭地给她找好一家航空学校,让她跟随读大学的姐姐一起来到北京。“原计划我毕业后是要去做空姐的,但我不喜欢啊,所以读了两年,又转进去学化妆。”

“其实我挺着急结婚的,16岁就来北京了,18岁时,我就给自己定了计划,20岁时必须结婚,23岁前必须生孩子。”计划赶不上变化,瑾儿没想到自己25岁时生日时,获得的诸多标签中有一个是“剩女”。

“25岁了!”计划的失败让她有些焦虑,“在北京大家都比较浮躁。”她语气颇为老练地开场,“90后这一代人,选择多,面临的情况也欠诚意,女生很难做判断。如果你不理追求者,他会觉得你在摆架子;你过分殷勤,他们又会担心你是有所企图,或不够检点。最重要的是,90后男生也不再像他们前辈们——70后、80后的男性那样,用心追自己喜欢的女孩。他们认为你是美女,追你的人肯定很多,只会试探地问你,如果你愿意谈恋爱就在一起,如果不行,没关系,他们也好去追其他人。”似乎有点挫败感,她面临的并不是曾经梦想过的爱情模式,“男人还普遍存在一种观点,就是玩够了会找贤妻良母型结婚,这样,如果你稍微打扮洋气好看点,就有了新的困扰——你看上去只是美女,并不是适合结婚的女孩。”

瑾儿的妈妈最近刚刚来看她,面对自己漂亮的女儿几乎天天宅在家里,疑惑问她,“你是不是没有恋爱可谈?”她又焦虑了,一方面妈妈戳中她某些点——确实没有好好谈过恋爱。另一方面,当年定好的结婚计划已然失败,新的计划又迫在眉睫,和大多数90后的女孩不同,刚刚25岁的她急于把自己归类于所谓的“剩女”行列,“今年,最迟明年我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

“这么急,你要和谁结婚?”她的解释有点模糊,“身边有好多闪婚的人。”她举例说,一个1993年的女朋友闪婚了,刚生完孩子。“年轻不就爱冲动嘛?”她给自己的解释加上完美注脚。

情感之外,她对自己的事业的腾飞有更多期许:

“现在我做一个彩妆品牌,准备在结婚之前将这份事业小有成绩地做好。”自尊心颇强的她认为,有自己的事业之后,“男人看你也会不一样 。”

“不怕恰恰因为你有自己事业,男人更不敢找你了?”

“我喜欢的男人不会连这点魄力都没有。”

她憧憬的男性是“小有成就的男人”,“不是一个成功的小老板至少也是一家公司的管理层。”但与她交往亲密的朋友却说,她是一个表面和事实挺有差距的人。“你别看她长得很漂亮,一副感觉有猎取心的心机女,其实不是,她从没有在选择男朋友时用过这一标准。”

即便是了解她的密友也说,“她独自来北京十年了,基本不去夜店,只谈过几次不长的恋爱,如此渴望结婚的她,却从未和男孩同居过。而且她还是个专一的人,以前网恋过,超容易被男人骗!”

密友说的是她那位神秘网络男友,“其实我有男朋友,但我从来没有跟他见过面,我也不知道他的模样。”她很老实地讲述,“他对我说他是深圳人,经常在澳洲、深圳,每次要见面时时,他就会突然有事情发生。曾经有一次,他要来北京,下午的飞机,上午他告诉我,工程上有事要飞去新加坡。有时是要见面了,那几天他就突然和我生气,不理我。”

“其实,我们俩是通过朋友的群认识的,群里的某个人加他进来,这意味着我们可能有共同认识的朋友。即便如此,我也从没有调查过他,但我对身边所有人都宣布,我有他这个男朋友。我觉得,在内心我是将他当成男朋友的,虽然从没见过他。”一向胆大、口无遮拦的她有些羞涩,“这事已经让我身边的朋友笑坏了,他们说是骗子。我不承认,所有人都觉得我魔障了。”她说,对方曾经用假照片骗过她,但在其他事情上,对方对她的支持与关心完全符合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做派。“他每天24小时地和我聊天,为了我的事情浪费他自己的时间,如果我有需要做什么事,他就会帮我研究,给我一个非常好的解决方案。包括我现在玩的直播,都是他先搞清楚操作规则,他找人帮我炸房、找人帮我点亮,找人给我发红包,只要我在做直播他马上就上线。甚至,我建立的200多粉丝群都是他在帮我管理。”她说,“我从来没有遇到男生对我这么好过,呵护着我,我们有聊不完的话,我发现也从来没有男性这么了解我。”

然而,他们并没有真正进入到对方的生活中,只是通过语言、网络来了解彼此的价值观、生活方式、以及虚拟的生活背景。“我渴望有幸福的感情,结婚也可能意味着不用老搬家,我希望有稳定的生活”,她说。

事实上,这次持续一年半的网恋是她至今为止最长的恋爱,“别人恋爱、在一起同居生活好像是非常简单、顺理成章的事情,为什么在我这就是不行?”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奇怪”,但另一方面,她的密友分析过她,“她爱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熟悉她的人以为她是那种特别爱泡夜店、抽烟、喝酒的90后女孩。”

熟人感官和陌生人评价之间的差距,情感目标与个人生活方式的罅隙,就像是两个女孩纠结在一起。谁也说不清,包括她自己,“是谁”,和“想要什么”。她懊恼地接受这一分析,并认为这就是她为什么一直谈不了长久恋爱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可能我还不懂如何收住自己的性情。”曾经有一次看上去颇为“正常”的恋爱,最终还是奇特地分手了,“往往因为对方一句话说不对,我就开始冷战或者直接分手,现在我想,可能我也需要负一些责任。”

“你会要求他和你一起完成今年,最迟明年结婚的计划吗?”她对这个问题有些迷茫,“最近,我会突然间冒出来一个想法,如果一辈子都不结婚,就这样保持谈恋爱的状态,我觉得也很好。”

“我是不是有些矛盾?”瑾儿突然很严肃地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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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33岁,互联网产品经理 ,北京领养日创始人
“只有适合的结婚对象,没有适合的结婚年龄”




陈嘉语录:

“和父母有较深层次的沟通是最好的孝道,像对朋友一样对待你的父母,在一起生活几十年,如果你还不了解自己父母,其实对他们显然不够关注。我认为,对父母言听计从根本不算孝道,更不用说事事叛逆着来。”

陈嘉坐在你面前时,能立即联想到小说中描述的温婉女性,周身没有任何冲突的元素:驼色的毛衣,除去黑色丝棉围巾,露出脖子上小巧的银链子,再往上看,是少见让陌生人也舒心的微笑。

33岁的她是北京女孩,父母刚退休没几年,父亲是一位普通工人,母亲则是厨师。从小乖乖女的她几乎没有没有与父母起过争执,“让好好上学,就好好上学,让考双百,就能考下双百。唯有立即结婚这件事,我暂时做不到。”

生命中不是没有美好的人出现过,“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品学兼优那种类型。”大学时,对方认认真真追求了她一年半,之后谈起了标准的学生恋爱,“两小无猜似的,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假期时一起出去旅行,大学四年幸好有他照顾。”当年,她认为恋爱应是轰轰烈烈一场,对方读研究生比她早了一年,这份感情便无疾而终,“偶尔回想起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过美好,她也希望自己能结婚,但相比婚姻的形式,她更渴望像初恋一般无猜与如意的爱情来临。

母亲在28岁时生了陈嘉,她很难相通,为什么女儿也28岁了,却连婚还没有结?大约5年前,父母的焦虑达到了历史高位,忍不住在她面前叨叨,“同事那闺女结婚了。”隔几天,“老同事的儿子也结婚了。”再隔几天,又开始叨叨,“同事都抱上孙子了。”

小小抗争之后,理工科毕业的她善于理性地解决问题。她为了让父母减少失望感,先同意去相亲,“见见他们老同事们介绍的‘靠谱男性’,事实果然证明,相亲并不容易遇到合适的人。”她见过两个,每次回家后,非常详细地相父母描述对方的言行举止,尤其是能反应对方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兴趣爱好的细节。心慈的父母被细节打动,也同意她的结论,确实不合适,“毕竟他们不是我朋友介绍的,而是你们的朋友介绍的。”

“你认为的孝道是什么?”

“和父母有较深层次的沟通是最好的孝道,像对朋友一样对待你的父母,在一起生活几十年,如果你还不了解自己父母,其实对他们显然不够关注。我认为,对父母言听计从根本不算孝道,更不用说事事叛逆着来。”她甚至非常理性地和父母分析,为什么结婚这件事暂时她做不到,以及,她会用怎样的状态来努力实现这件事。

“将所有的事实和道理都摆在面前,聊过两三次以后,我妈就认同我了,他们同意不能为了嫁人而逼我去相亲。”其实,她想传达的核心只有一个:只有对的结婚对象,并没有适合结婚的年龄。

母亲还是有点小遗憾,但已经不伤心了。老两口经常在她作为创始人的“北京领养日”活动上,不打招呼的出现,看着她开心在工作,对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微笑,他们再满意地溜达回家。被她发现他们的行踪后,母亲说,“看你现在的状态挺好的,每天特别高兴,我们也放心。”

“讲真话,我现在状态确实挺好的。”陈嘉职场身份是一名互联网产品经理,而让她“生活更加积极忙碌,并高兴的状态”是她身为北京领养日创始人。

2011年底,因为京哈高速救狗事件,她接触到流浪动物救助,随后与同伴创立“北京领养日”,这个拥有40多位核心志愿者的公益组织,每个人都有各自工作,因为对流浪动物充满怜悯之心而自愿聚集在一起,“因为纯业余的爱好,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成立快五年了,至今领养日也已做到了40场。”她有点欢快的说,“这件事对我最大帮助,让我认识真正的善良。5年来,在北京地区,帮助2000多只流浪动物成功进入家庭,相当于有2000个家庭,因为这些动物的进入更圆满了,这也是我们的成就感。”

“现实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关系可能淡薄甚至感受不到彼此生命的关联,但在这里,人与人密切共存,或许大家内心都有种潜在的共通意识。人生在世,承载着个体的诸多经验,也因此仿佛如一颗种子,将此传播给其他人。”

一旦个人通过事业得到成熟,也会相对理性地来看待自己的生活与情感,“我属于对生活现状比较满意的,我渴望爱情的,婚姻是其次。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应该有个伴,朋友的陪伴、家人的陪伴,爱人的陪伴,每一种都应该有才算圆满,我想,这是几种不同的感情,所以我期待有爱情这件事的发生,说实话,这个信念还挺坚定的。”

“杨丽萍有句话,大意是,有些人生在社会的价值是传宗接代,有些人是体验,有些人是旁观,她认为她是旁观者。而我觉得自己是体验者,所有的生活状态,只要是我能够享受的,我都愿意去享受、体验。一旦我觉得不舒适了,就会跳出来,去产生一种新的体验。但对每一种状态的体验,我都是很珍惜,单身或是恋爱的状态我都很珍惜。这一切建立在我能对自己所有事情可以做主的基础之上。”

“你可以说我包容,但建议把我想象成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我不太努力寻找在生活中有什么意义。有些东西值得寻找,有些东西寻找起来就没有意义了。”

从事互联网产品经理的她希望不久的未来能在互联网社交领域创业,“我有这个创业的心,所以现在还在学习,再做尝试。”学生时期的她,曾经一度固执己见,不做其他尝试,“选导师、考试,甚至是与同学的交流。其实,后来发觉别人的方式也不失为一种好方式。”

问她,“什么是现代女性的人生价值?”“首先是自我实现,其次才是被别人认可。很简单,你要先认可自己。”

最近几月,父母在极其偶尔的情况下会与她有如下对话:

“哎呀你自己的事怎么办?”

“我也在找,没有放弃,但暂时没有合适的,也不想勉强。”

“那好吧,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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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菁菁,35岁,艺术家  
“困住女人的,有时与容貌、年龄无关”




马菁菁语录:

“这些年来,我逐渐明白困住自己的是什么,也明确自己所追求的人生价值是自由。我要在尽可能的条件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画画,在这上面我所追求的回报应该就是挥洒绘画时的快乐与惬意。我绝对不能委屈自己,去为了所谓稳定,心安理得地做当下时代最流行的事,而不担心自己只是某个浪潮中的浮渣。我的朋友们,和我一样,在同一种氛围下成长,也都认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是独立与自由。在我们不受约束,疯狂为此奔跑时,久别的父母突然出现,他们的需求、压力递过来时,冲突就此产生。借着与他们的冲突、碰撞,你越发认清自己是谁,发现自己需求。”

新疆女孩马菁菁从16年前来北京读书,就开始过着有点“独”的生活。如果不是这个春节前,自己出于或愧疚、或对亲情最后的依恋力邀父母来北京和她一起过,按惯例,春节之后,在她的朋友们陆续又冒出来时,她会在画画之余,继续和他们厮混,过着随时做一只逗比的自由生活。

但春节前一个月,接到邀请的母亲率先降临,接踵而来的是在她有些遥远的记忆中差点遗忘的语言暴力。因为35岁的她尚未结婚,艺术品交易并不是一份父母辈了解的传统型稳定工作,她父母对此着急、震惊、暗引为耻,旁人如若问起,他们往往表情尴尬。她说,有一年她回新疆时,父母要去一位多年世交庆贺,“那位长辈我也很熟,但到了那一天,我发现他们悄悄去了,没有带我。”她才意识到,父母为她的状态有多难受与羞耻。

这次母亲来,给她带来了家乡特产,自然也带来她的焦虑与担心。经过两三天,久别重逢的新鲜与客气之后,母亲又开始忧心忡忡地问她,“你是不是得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你看你那发小,早结婚了,都已经生了两个小孩。还有你表妹,也结婚生孩子了,虽然只是一个超市营业员,但稳定啊!”母亲强调了最后那个词——稳定,“她认为有婚姻意味着稳定,可以不是爱情,这才是她能理解能接受的幸福。”

马菁菁怒气冲冲地回应,“稳定?结婚不一定代表感情稳定啊,你知道,北京离婚率有多高吗?60%!”但是母亲不接受,“她认为都是我瞎编,我每次试图跟她好好沟通,不必强求为了结婚而结婚,可每次都被骂得灰溜溜败下来。”

“多年来,他们只坚信自己看到的、经历过的。他们希望她找个人嫁了,有个小孩,有份工作,就是最好的生活。我不觉得他们像其他老年人有抱孙子的心态,他们只是单纯认为我这样状况既丢人,又没保障。”

春节前几天,刚刚退休的父亲终于也来到北京马菁菁的家里。母女俩又吵架了,“小时候她揍我,没事儿就把我扔出家门,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造成现在我跟她之间隔阂严重。但当时,我爸在旁边语重心长看着我,接了一句‘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们做错什么了?’”她当场就放弃了辩论。“我立刻意识到,从此可以完全放弃跟他们沟通。现在你若问我,什么是孝道。就是顺着父母,他们说什么都得听着,哦,还要鼓掌。”

在父母压力之下,她唯一能为自己骄傲的是,“大学二年级之后,我就没再花过他们的钱。”大学时打着几份工赚生活费。毕业后,她先进入一家媒体工作,之后跟着家族长辈参与艺术品拍卖,凭着对中国书画的丰厚学识,她通过艺术品交易让自己拥有独立生活资本。“在我一直被父母怀疑生存能力之前,我已经有很好的生存能力。但这些,我的父母并不了解,每一次我们的聊天,总被无数理由的争执打断。”

在这次团聚中,父母又一次继续用他们的方式来对待她的单身与无业。马菁菁说起带父母去日本旅行时的一件事,在高岛屋,旅居日本的发小帮她挡住了妈妈的视线,她去买了两只LV的小包,但还是被发现了,“我妈在店里当场哭了,周围的人有意无意地看着我,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穷苦人家的漂亮的、爱慕虚荣、不懂事的女孩子,压榨勤劳又老实的父母。”她在咬出“漂亮的”一词时,发泄似的狠狠加了力气,容貌算得上很漂亮的女孩的她,在上大学之前,一直相信妈妈对她的评价,“你太丑了,所以你要笨鸟先飞。”

 

不太愉快的团聚结束时,两位享有非常不错退休金的老干部竟故意买了火车票,从北京坐32小时的火车回到新疆。“他们声明所有的行为都为了省钱,而最终目的是为了我,怕又没有工作,又没有男人养的我孤独终老。”送走父母,马菁菁颓废在家里好久。

偶尔意识到自己讨厌自己的现状总是有些好处的。在家缓了几天后,她慢慢反应过来,在一个熙熙攘攘的城市里,失去生活热情的人如此之多,她不过是其中一员,独自历经着人生路上的自我寻找,自我怀疑,寻找某种归宿感或是爱情。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她开始跟着画家林于思学画。画画这件事,让她感觉到自身的价值,也意识到力量所在。她沉醉其中,喜欢独自在家画画。她说,自己其实并不怕独居,甚至有些喜欢孤独,那种状态之下的她敏感而充实,灵感肆意。去年,她窝在家里筹备新书《聊聊绘画》的书稿,写累了,就趴在桌上画猴,画完发现自己竟在无意成就了一个系列:《花果山》、《师父》、《立地成佛》。

她掏出手机一一拍下发给一位友人,对方立刻被打动。“我们都是离开一个城市,离开原生家庭,来到北京求学并生活在这里,我们在此成长,也在此告别曾经懵懂、备受约束的自己。人终要转变,但寻找一个全新的自己,或是潜在的自己,这段路都不好走,但经常与外界的碰撞会让你有所收获。”镇定下来的她,将与父母的冲突解释为一次碰撞。她觉得,身处现实之中,大家往往总是在解决问题,眼里也总是看到问题。而原本的真实需求,却因为受到阻碍而逐渐被忽视,好像我们身边只有阻力。

“这些年来,我逐渐明白困住自己的是什么,也明确自己所追求的人生价值是自由。我要在尽可能的条件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画画,在这上面我所追求的回报应该就是挥洒绘画时的快乐与惬意。我绝对不能委屈自己,去为了所谓稳定,心安理得地做当下时代最流行的事,而不担心自己只是某个浪潮中的浮渣。我的朋友们,和我一样,在同一种氛围下成长,也都认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是独立与自由。在我们不受约束,疯狂为此奔跑时,久别的父母突然出现,他们的需求、压力递过来时,冲突就此产生。借着与他们的冲突、碰撞,你越发认清自己是谁,发现自己需求。”她说。

但她也意识到,其实自己的一部分真实需求是被父母说中的,“我曾经放走过合适结婚的人。”时隔几年,对方对她说,“我们是到了80岁还能在一起聊天的人。”她说,美好的恋爱让你无论年龄,都能感觉到单纯与信任。“虽然,现在我也不认为结婚就一定是人生必选项,但我爸妈至少讲对一点,我应该去好好谈个恋爱。我不怕独居,但怕孤独终老,哪怕像我爸妈这样吵吵闹闹一辈子,多少也是个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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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chel,40岁,导演
“我热爱自由,但我并不是不婚主义者,


Rachel语录:

“那十年,我一直在与传统观念,甚至与自己的困惑对抗、挣扎。许多人用语言、行为告诉你,你的时间到了,你已经不是年轻人了。而当时的你既没有成就,又看不清未来,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外界谈判的筹码慢慢减少,即将步入中年的危机感一度爆发。”

60年代的台湾,一个新竹来的穷小子独自跑到台北打拼,邂逅专为明星做高定服装的女孩,看似不可能的两人却毫无阻碍地开始恋爱,在他们选择结婚时,也默认了一个规则:结婚,是基于自己的感受。因此,若干年后,当他们的第二个孩子Rachel在四十岁时仍保持独身,他们依然豁达地认为,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自由。

结婚生子的年龄到了,又过了,Rachel身边的朋友陆续结婚,甚至在前不久,一位在18岁时嫁人的女友跑来告诉她,自己已做了外婆,“人最怕Die alone(孤独至死),我也会。”但另一方面,多年来,在澳大利亚、纽约、台湾、北京等地留学、工作的Rachel越发喜欢这样独居与满世界游历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机会与境遇,单身多出来很多阅读时间、工作时间、思考时间,时间变得悠长而享受。我庆幸这一段独自走过的路程没有被浪费,我是从中不断了解、认识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断四处出差,策划活动、提案、担任活动的现场导演,她的朋友圈很少出现生活化的分享,更多是那些她所策划的场面震撼,气势磅礴的品牌活动照片。

台湾曾是农业社会,很多地区也自然地存在重男轻女的观念。Rachel的父亲是客家人,小时候,她是见过传统客家人生活状态的,“吃饭时,男人坐在一桌讲事情,女人则和小孩挤在低矮的小边桌上吃饭,女人往往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照看着厨房。”但这样情景从来没有在她台北的家里出现过,或许因为出身于这样反传统的家庭,她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我个性中有反制度那一面。”17岁时,大学联考,她拒绝去考试,反问父母,为什么到了时间大家要读大学?她厌烦和同龄人一样规矩的生活:早晨7点半就坐进鸟笼似的补习班,一直埋头学习到晚上9点,而这样生活只是因为一个目的——考大学。

幸好,父母没有选择成为社会规则的拥簇,竟然同意她的决定,“家里四个小孩,我是唯一一个没有按部就班在台湾考大学的孩子。”17岁的她开开心心跑进演艺圈当助理小妹,“那一年,我玩得特别开心,甚至有些迷失,父母觉得可以适当干预一下了。有一天,我妈对我说,你英文那么好,要不要去澳洲读书?我说可以啊,就跑去澳洲读设计。”

在澳大利亚Wagga Wagga镇上生活的四五年,每天上学路上要经过一片山坡,对自然的新奇感,异国的陌生感,将Rachel自由的信念牢牢奠定。

“我热爱自由,但我并不是不婚主义者,只是从未幻想过自己披上白纱。”当她从澳大利亚读书回来时,大姐常跟她讲起,她的梦想是要穿上白纱。“那样情景于她是幸福的,而在我看来却充满不可思议。但直到她被求婚时,她洋溢着幸福与骄傲并存的小公主姿态时,那一刹那,我才发觉自己从未梦幻过白纱。”她喜欢恋爱的感觉,但不认为结婚一定要经历见父母、订婚、下聘等繁复的形式。“我不看重仪式,也对一切次序规则存在问号,每个女孩都想要结婚,我也想。但我知道,我只是不太遵循社会默认的时间。一份感情很好,自然会在某一天讲,去登记吧,去一起找个房子住吧。”

“从小,我们都被这个社会教育,到哪个年龄段,就该做什么事,这种困扰只要是中国人就多少会有。”在婚恋问题上,她也经历过最困难的时光,在她28-38岁那十年间。“那十年,我一直在与传统观念,甚至与自己的困惑对抗、挣扎。许多人用语言、行为告诉你,你的时间到了,你已经不是年轻人了。而当时的你既没有成就,又看不清未来,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外界谈判的筹码慢慢减少,即将步入中年的危机感一度爆发。”

最痛苦的是,从澳洲回到台湾的她还要隐藏自己真实的需求,“毕竟,台湾还是东方社会,在工作上我可能有很多机会,甚至我做得比大部分男生更好,但不太敢往前,因为周围的人都有一种观点,女人太强还是不太好。”

当时,Rachel交往的那位男友并不属于大众的偏好。“我不认为爱情要包括男性的社会地位与收入,但作为被唯一一个被家人花钱送去留学的孩子,父母的期望才是我最大的压力。”仅仅是在感情中,她过得还算愉快,对方是一位将生活过得很滋润的人。只是,她仍旧需要面对当时自己的困惑、彷徨、害怕,也不由自主被世俗的观念左右,“别人再不合适都能在一起过生活,为什么我不能为了爱情委屈一下自己,为什么不适当隐藏下自己的能力?”她试过对自己提出要求,可压抑并不难让她坦然地开心,恋爱既尴尬又倔强地坚持着。父母看不下去了,颇有些担心地暗示她,“你真觉得这个人合适吗?”

最后的剧情歹戏拖棚,悲剧收场。没多久,她就去了纽约工作。

2004年,Rachel刚去纽约工作时,给她印象深刻的两件事:一是,西方社会对于年纪的蛮不在乎,“西方社会重个人的劳动社会,自我价值,年龄不是问题,他们甚至认为30多岁还只是刚刚懂事的宝宝。”她去逛街,试装时,一位大约60多岁的试装师为我特别认真、细致地介绍,她拥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妆容精致、优雅。“如果不是她递给我试穿外套时,手微微有些颤抖,我可能会完全忽视她的真实年龄。”另一件事,是她走进纽约地铁时,地铁门一打开,出来的大多为男性。“在台北,可能恰恰相反。”终于不用被性别失衡而导致竞争激烈的环境左右了,她有种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

如今,Rachel姐弟私人分散各处,四年前,她的长居地也从纽约切换到北京。四个孩子都继承了父亲爱打拼、爱自由的性格,除了Rachel之外,都早已结婚生子。“父母从来没有给我压力。”她有时会好奇父母的沉默。今年春节时,她回台湾,父亲清清淡淡地对她讲,“家里有一套房,每个月可以收点租,以后就让你管了。”Rachel很纳闷地回问,“因为我不缺钱啊,我爸才讲出他们的顾虑,‘以后你赚不动时怎么办?’父母不会催我结婚,却怕我自己孤老,留了房租给我。我对父母的感觉很迟钝,才知道,哪有做父母的不担心孩子呢?”

她执信,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一样的事情,只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同步进行。“有人25岁结婚生子,而我可能要等到40岁之后才有机会好好恋爱一场。”

 

在她的独居状态中,她努力工作,四处出差,接的每一项工作都视为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挑战。闲时,或与不同领域的朋友相聚,分享彼此最近的经历与思考,或窝在她那间陈设简洁得如酒店房间的公寓里休息、看书。

她对当下自己颇为认可,通过多年勤奋的工作,她终于确认自己已享有某种独立,“我可以照顾自己,帮助家人,处理孤独,自然面对外界评价,这是最让我有成就感的事情。”

她刚刚与一位艺术家合作,对方出身于京剧世家,却罕见地将自己的表演融合了吟唱、现代舞等多元艺术。她推心置腹地与对方说,“你要相信自己,尊重自己的意见,说出自己的感觉,拒绝自己内心不要的,当你知道自己的方向时,会仿佛全世界都在帮你。”她说,自己就从这些话来实验,开始摆脱挣扎与困扰。
(采/文 戴小蛮  摄影/鲜于橙 编辑/杜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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