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新鲜感嘻游记冰岛上帝

嘻游记｜在冰岛，在忘川

不去回溯，也不展望，你只想长久得沉浸下去，在冰岛，在忘川。...

史铁生说过一句话：“当你老了，疲惫了，吃东西不香了，娶媳妇也不激动了，你就去忘川上走上一遭，重新变成一个对世界充满新鲜感的孩子，与上帝合作重演这悲壮的戏剧。”可忘川，忘川在哪儿呢？真能使人忘却？

我一点儿不怀疑，这里就是忘川，是一座无边际的城池，城里人家的炊烟都一点儿不赶，一点儿不比，歌儿似得往上升。而当你在路的尽头看到落日余晖映照着Esja雪山，那瞬间眼热鼻酸，搜肠刮肚无从道起，心头便冒起陶诗的那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路上不好走，时常别别扭扭湿湿嗒嗒，你需要一双好走的鞋，脚才不会觉得因为眼睛的自私而受到牵累。但这长路，你却可挥霍得走，尽可能得走。这里的沙滩也好，苔原也罢，一眼绝望不到边，你可放开了走，撒丫子乱跑，心里总是踏实的，你知道不会突然造起几座高楼，塞住心，堵住路。东南面的黑沙滩延伸至远方，其间镶嵌着银色的浅浅的河流，错落有致交相辉映。

要怎么和你说冰岛呢？先从表面的说起吧，他年轻，甚至还在以两厘米每年的速度壮大；他是个少年，正在学习着控制火山似的暴脾气，上一次发火时太苛刻的历史学家责怪他引起了法国大革命；他人很慷慨，住在岛上的人享尽了一切地热的资源和甜津津的雪水，这里的电可说近乎免费；当然他还是那样俊美，雪山优美和缓的曲线像是一首济慈的诗，你几乎可不停歇得读上三十遍。而岛上的居民有迷人的生活哲学，待人真挚友善，做音乐，开店都自成风格，不会什么卖的好就卖什么，连公路上离市区几百公尺远的休息站都不会放弃自己，而是打扮的优雅又从容，仅仅为了见你一顿饭的功夫。

还有一些柔软的有趣小事，夜晚开车回城，路过放出暖黄色光芒的玻璃暖棚，导游和我们说，冰岛人也会在里面种些香蕉，草莓，但种这些是不够卖的，一般还是进口，我们问那为什么还种呢？”Just for Fun“导游耸耸肩回答。好像在这里，乐趣更像是一件轻松易得的事。另一件小事则和新建起的中国驻冰岛领馆有关，建成后会比现有的美国领馆大，“所以听说美国人正在筹划着建个更大的”，导游笑着说“我们正在看着俄国人会怎么办”这故事不知真假，总之笑翻了一车人。（图二中心有一点红的楼就是中国领馆）

白色的雪域还有一半未化，新鲜的苔藓又附上湿润的黑色岩石表面。未化的雪是盐块，苔原像舒展开的海苔，一口吞下米饭似堆起的雪山尖顶，心情可升腾至蓝天。抄小路，导游先生带着你进入冰川深处，纵横着大块纹理分明的岩石，壮哉。而后又踩上厚实柔软的苔原带，像是身处小人国踩在朵朵的西兰花上，你就地倒下便睡。

冰湖其实是一片黑沙滩，闪着光的黑色沙，千年前岩浆和冰川电光火石般的相遇，形成其独特的色彩，长久的冲刷又使之极尽细腻光滑，每天潮水冲来大块透明的冰散落在沙滩上，宛若黑丝绒上的钻石，不知是哪位仙女的首饰盒开着忘记要关。而只有密度足够高的冰，才能映照出美丽的蓝色。这情景不能出自凡夫俗子之手，足以使无神论者心生敬畏，而联想到一位无所不能的神。有趣的是，圣经里也有一章提及了壮阔的景致和上帝之间的关系，情节十分特别。当上帝被问及为什么约伯没做坏事却遭受祸害时，他将约伯的注意力引向伟大的自然景象。摘两句“你能使云彩扬起声来，使倾盆的雨遮盖你吗？鹰雀飞翔，展开翅膀一直向南，岂是藉着你的智慧？”事与愿违又有什么值得惊讶，毕竟人的智慧狭隘，无法理解的事还不够多吗？

冰岛整个坐落在极光带上，冬季活跃度高的时候甚至可在市中心见到。但在春末夏初时候却已寥寥，朋友和我还是决定一试。汽车驶向山上，来到一个平台，有一段时间我一人呆着，专心调整三脚架，四周万籁俱寂，时间推移，夜越发的沉下去，星星一簇簇的出现，闪烁着不同的色彩，夜幕低垂手可摘星辰。抬头正是北斗，大而亮。想起高中的一位老师，第一次观星，正是他带着一群没烦恼的小子躺在睡袋里听他自己编的科幻故事，故事精彩，结尾他却说还没想好。再这星座那星座得乱起名，恍惚间记得有脸盆座，筷子座，年轻，也信了。夜渐渐璀璨，但极光出现时，你的内心或许也会几不可闻的小小叹息一声，不过如此。一次次长曝光，手近冻僵，蓝绿色才肯施施然显出美丽的线条。此似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亢奋过后才开始欣赏，也猜测，若时光能凝固，是否就是这样多弯折的发光曲线呢？在这样深沉的夜里，唯心主义者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离开前你想再看他一遍，从南到北。候鸟刚结束南迁，从苏格兰飞回。马尔低头汲水，雪线北移，山顶雪融汇聚成溪，成瀑布，灌溉万物。动物觅食休息自然而然，景色随着季节生息，日月变迁也是。有什么需要靠着人类生存下去吗？该灭绝的灭绝就是，该生发的才会生发出来。你感叹冰岛实在太美了，美的像是一个梦，梦的顶上还有洁白的雪，四季不化。这里的空气是蓝色的，干燥的蓝色，使你的心很静很静，又像是水一样温和得包围你，没有纷争，不去回溯，也不展望。你一心希望能永恒的沉浸下去，在冰岛，在忘川。

飞机降落巴黎机场，落地的瞬间你睁开眼，那种物与我皆无尽的感觉猝然消失了。于是，你又想回去，再喜再笑再交盏，以至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籍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