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来?你往何处去?/感谢你,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第310片树叶儿x0a我这个人有时候会很无趣,会一厢情愿地干一些在旁人看来,纯粹就是很无聊发神经的事。...

第310片树叶儿
1
我这个人有时候会很无趣,会一厢情愿地干一些在旁人看来,纯粹就是很无聊发神经的事。

比如我有时候会给自己找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然后一个劲地来找答案。

要是找出的答案,我自己是满意的,这事就算过去了;

要是自己没能信服,这事就一直悬在心里,像那一只著名的还没落下来的靴子。

举个例子来说啊,我曾经想过,一个人的一生中,究竟会遇到多少人?又到底能记得住多少位呢?

有些人我们甚至都不清楚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就那么猝不及防或者自然而然地,闯进或者融入了你的生活;

然后有的人悄无声息地又隐退了,有的人却始终不离不弃地陪伴了。

很多走过路过的人,很多不在眼前身边的人,你会成月成年地不再想起他们;

可是你没有办法让自己不记得,当初曾经那么熟悉的亲切的面孔和声音。

特别奇妙的是,事隔经年时隔久远,某一个机缘里又碰见了,哪怕你们之间横淌着几十年的如水光阴,你依然能够一下子认出对方来,甚至脱口报出他们的名字。

我知道只有七秒记忆的鱼,是做不到这个的,但是其他的动物或者植物有没有这个本事呢?

要是没有,它们也肯定少了很多活着的乐趣和深意吧?

它们压根不会知道,自己和遇见的同类是从哪里来的?又将要去往何处?
2


很多年前,我偶然认识了一位外地来宝应生活的朋友,他是个很帅的小伙子,身上有一股冲劲,对待什么事喜欢顶真较劲,不弄出个明白豆子来决不罢手。

我一直没弄清楚,他的老家到底是江北的哪一个乡村,只知道他有个亲舅舅在哪个地级市做市长,要帮他在本地落实一家好单位。

可这小子高低就是不愿意,他希望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努力,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当时就阴差阳错地只身来宝应落了脚。

认识没两个月,赶上我结婚,当日他来吃了喜酒,晚上混在一帮他并不熟悉的我的同学朋友里,跑到新房来玩。

10点多了,闹房的人都散去了,他忽然很认真地提出来:

我可不可以就在你家书房里过一夜啊?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搅到你们!

我们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开玩笑呢,就说没关系的,你随意嘛。

我们话音刚落,他也不接,一头跑进书房,咯哒一声,反锁了房门,呼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看见书桌上留着张字条,说:

不好意思,昨晚酒多了,心情不好,多有唐突!祝哥哥嫂子新婚快乐!愚弟疾书于凌晨三时许。

几天后我才知道,那两天他被临时租借的住家撵了出来,赶巧他刚刚得知他的舅舅出事了,因为贪腐被判了15年刑。
3


他跟我们吃饭时闲聊,说起前几天去探监了,他跟一夜白头的舅舅说:

你一定要深刻反思接受教训,您太对不起党组织的培养了,也对不起您那个地方老百姓的信任,虽然您是我亲舅舅,可我还是以您为耻。

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家。请您放心,我会常常来看你的,将来您出来了我会跟哥哥嫂子们一起养您老的。

还有最近我妈眼睛都快哭瞎了,要是真的因为你哭瞎了,我更不会原谅你的,你就是罪加一等!

一桌子的人被他说得瞠目结舌,有人扑哧笑起来,也有人红了眼圈。

后来他离开了宝应,考取了扬州的一家单位,跟着就结婚了,小两口好像老是会争吵怄气,他妻子个性特别强,也内向,有时生气了好多天都不愿睬他。

我问过一次当时怎么决定结婚的呀?他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说,不说了,也是怪他不好的。

没到两年,我忽然听扬州的朋友说到,他的妻子跟她的一位上司好上了,就很担心他,却又没好开口去问。

果然他们很快就分开了,虽说前妻是过错方,但他还是执意把两个人共有的不多的财产和现金都留给了她,自己净身出户了。

让人高兴的是,没多久我又听说他带了个小实习生,小姑娘特别迷恋他,他也特别喜欢她,很快他就很干脆地辞了工作,带上小实习生去了另一个他全然陌生的更加遥远的城市厦门。

厦门是小实习生读大学时的城市,回到那里生活,是她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

据说他家里一直就很反对,两个人都没有稳定的像样的工作,他连当地的方言都听不懂,怎么生活啊?

他倒好,说是听不懂可以抓紧学嘛,外语还不懂呢,不是一样考高分?有手有脚的两个人,还怕饿死么?爱拼才会赢!

知道这事的朋友都表示不可理喻难以理解。

我想他这么做一点儿都不奇怪吧。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是说他其实比我们活得更真实?

他究竟是属于看开了想明白了,还是说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
4


那时候我们的聚会上,有一位老大哥喜欢即兴讲一些黄段子,说出一些粗鲁不堪的字眼来。

他一般不笑,反而很严肃地提出,能不能不要这么粗俗啊?有意思吗?我没觉得好笑呀?

有一回,那位老是被扫了兴致的老大哥实在忍不住了,当场喝骂他:

你他妈少来!假屁臭文什么东西撒!听不惯你可以滚蛋!

他一言不发地放下酒杯和筷子,红着脸站起来往外走。

我赶紧跟过来劝他,他说这种人素质太差,请你以后不要再喊我跟他一起吃饭了,我怕弄脏了我的耳朵。

那一年的冬天里,一天晚上我们去安宜北路天元北边的卡萨布兰卡唱歌,说好是他请客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他埋单时看见我也在,就很客气地提出免单;

他却坚决不肯,理由就是讲好是他来请客的。

老板朋友满面笑容地说,不碍事,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嘛。

他立刻竖起手掌,交替在胸前做了个终止的手势:

错!打住打住!碍事碍事的,你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又不认识你,哪里谈得上是什么朋友!

这一来就弄得大家很尴尬了,我抱歉地跟老板朋友打着招呼,他倒好,满不在乎地喜滋滋地,掏钱,结账,走人。
5


还有一次晚上下小雨,我们约好一起吃个饭,走到城郊桥东头,看见瘫在路边的一位蒙头垢面哆哆嗦嗦的乞讨者,面前铺了一大张封着塑料皮的求救信,说是家在东北流落到此,身有重疾,生活无着,跪求好心人伸出救援之手,献上大爱之心。

他凑过去蹲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念完了,转身跟我说要不今晚的聚餐免了吧?

也不等我答应,他自顾自掏出自己裤子口袋里的大约四十块零几角,一边催我再拿些凑凑给他。

我说这种人十有八九都是骗子嘛,不要上当!

他说随他去,骗就骗吧,你看他年纪这么大是真的吧?残疾也是真的吧?这么冷,穿得这么少,那不结了,还能骗我们什么去?

我犹豫着问,那我们晚饭吃什么?他想都不想地说:

好办!去你家请嫂子煮碗方便面,加两个鸡蛋!
6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我的视线里已经消失了很多年。

有时候听人说起一位著名的香港歌手的名字,或者在电视上看到他在演出,我会马上想起这位小兄弟。

他们长得很像,高大俊朗阳光率直。

我一直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又去了何处?

我只是记住了他青春的模样,记住了他动不动就会笑得前仰后合,偶尔还会流露出害羞的表情,或者是出离愤怒恨恨不平的样子。

对于他经过的事,我又能了解多少?

就像在我的生命中,匆匆来去的那些人,我不能知道得更多了。

我只是偶尔会想起他们,想起他们的名字和身影,我只是希望在我所不了解的那些地方,他们能够过上,他们所追求的生活。

理想实现,家人平安,很多安慰,很多幸福。

还有啊,就是我真的很感谢,他们曾经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2017-1-7

周末雨中

于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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