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果树

原乡情怀又到清明（上）

本期原乡情怀，推出国家发改委气候司战略研究规划处处长华中先生的文章《又到清明》。佳节思亲，对亲人的回忆是对原乡最难舍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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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原乡情怀，推出国家发改委气候司战略研究规划处处长华中先生的文章《又到清明》。佳节思亲，对亲人的回忆是对原乡最难舍的牵挂。

又到清明

又到清明

（一）

“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又到清明了。我想祭扫的墓很多很多，才意识到自己已过而立之年，30的脚步渐行渐远。

爷爷的去世，已是12年前的事了。那是一个冬天，大四的冬天，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西北的寒风无情肆虐着黄河边上这座工业城市，有点悲戚戚的感觉。接到爷爷病危的电话，是一个礼拜天的清晨，不到6点。爷爷得的是肺癌，做完手术后，已经扩散。当时，我已确定报送上本校的研究生，所以无需像其他同学一样既要准备研究生入学考试，还一边准备期末考试。匆匆请了个假，买了一张站票就回家了。

此时的爷爷已经骨瘦如柴，但还能依稀辨清我的声音。我紧握着他那已经毫无直觉的手，居然还能感觉到他也用劲握了我一把，然后喃喃自语了几句。我把耳朵贴近他的唇边，似乎连气息都难以感知，也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就在那一夜，在等到他另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回来看了他最后一眼，凌晨两点，在这个寂静小村庄的一栋普通砖瓦房里，一个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静静的走了。

印象中，爷爷是一个身材不高，但非常健硕、长髯飘飘的老人，都快70了，还和年轻人一样下地干农活，一样拼喝酒、拼吃肉。所以得知患了肺癌，任何人都不相信，都认为是个医疗误诊。也正因为身体太健康，所以检查出来的时候，已是晚期。在手术的初期，爷爷还很乐观，能积极的配合医生做化疗。可后来的扩散，已经让他痛苦不堪，爷爷的脾气变得非常的暴戾，动不动就要找儿子、女儿骂一通。包括我，大孙子，在大三的暑假，也没少挨他骂。

爷爷不到两岁，就成了孤儿。所以他小时候，是在他外婆家度过的，直到长大成年，准备成家立业的时候，才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盖了几间砖瓦房。好在他外婆一直很喜欢他，让爷爷学了一门手艺——兽医，不至于娶不到媳妇。等到我爸（长子）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28岁了，在当时的农村，应该算是晚婚晚育的了。

爷爷是个文盲，所以他非常重视教育。6个孩子（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有四个读到了初中毕业，两个读了大学。这在当时的农村，也是非常罕见的。尤其自己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人的帮助，而家里也是最需要劳动力的时候，还能坚持让自己的孩子多读书，是需要勇气和胆识的。

爷爷爱喝酒，而且爱喝烈酒，但酒量确实不大。曾经被无数次的耻笑，在出门就诊，中午在老乡家里喝了酒之后，下午经常在回来的路上，找个安逸的地方就睡着了，想醒醒酒。因为他怕回家后儿子、女儿又数落他不注意身体，光知道喝酒。可经常等到月上枝头的时候，还不见爷爷回家，于是儿子、女儿分头寻找。找到的时候，他还做着梦。而这时，爷爷是最听话的，一声不吭，闷头回家干家务活。

爷爷爱种果树，什么都种，枣、梨、苹果、桃、樱桃、板栗、柿子，等等，屋前屋后，田埂上，水渠边，都是爷爷的成果。从我记事的时候，这些果树都已经开始收获了。等我爸盖了新房之后，爷爷又开始张罗，和我一起，在我家屋前屋后种植这些果树。那时候，一过完元宵节，爷爷就带着我漫山遍野的跑，寻找各种优良的果树，移栽，嫁接。而如今，这些果树早已郁郁葱葱。

爷爷的一生，只是一个老百姓普普通通的一生，有欢乐，也有痛楚。只是，那栋砖瓦房目前已无人居住，屋前屋后的果树已难发新芽。而我，也记不起最近一次给爷爷扫墓的时间了...

又到清明

（二）

“

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

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

尽日沉烟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飞燕又将归信误，小屏风上西江路。

对奶奶的印象，仅仅是一张照片，一张静静躺在我钱包里的黑白照片。这是奶奶生前唯一照过的一次像，据说还是我父亲工作之后，挣的第一份工资，请奶奶到照相馆照的。奶奶穿着粗布棉袄，黑色条绒裤，穿着新纳的棉布鞋，扎着两个马尾辫，垂着双手，表情木讷地站在一块幕布前面。眼神略有惊恐，也许是不习惯照相机的闪光灯，也许是在照相师数次“放松”提示后能做到的最放松的动作和表情了。

相片上的奶奶慈祥、端庄、纯朴、善良，然而却未曾等到其大孙子出生就匆匆离开了人世。奶奶得的是“痨病”，也就是今天的肺结核，在70年代中期，是个不治之症。在患病的后期，整宿整宿的咳嗽。听说，当时她的愿望，就是能早日见到孙子，因为她对这个家族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藏有这张绝版照片的原因，我想她是想我的。

奶奶是随着爷爷一起，从爷爷外婆家搬过来的。一开始，住的是爷爷的父母早逝时留下的、早已成了断壁残垣的一间屋子。在这件屋子里，随着我父亲和我二叔的出生，已经显得拥挤不堪。爷爷和奶奶，两个人，白手起家。宅基地是他们利用农忙业余时间，一担土一担土挑的，盖房子的砖瓦是一块一块垒的，木料是平时一根一根积的。6间砖瓦房，盖了足足3年时间，等我三叔刚出生，这边的新房才上梁。

奶奶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听和爷爷奶奶同龄的老人回忆，那时谁家的生活都很苦，可我奶奶对待邻居家的小孩，如同自己的孩子，疼爱有加。无论吃什么，总乐意分别人一杯羹。奶奶的人缘特别好，在盖新房的时候，也得到了邻居们的很多无私帮助。于是，在奶奶早逝的时候，很多邻居都感叹：“为什么心肠这么好的人，这么短命？”

奶奶最大的缺点就是爱抽烟，而且是那种水烟袋，据说烟瘾比我爷爷年轻时还大。奶奶和爷爷都死于肺的问题，我想也与吸烟有关。所以，在我爷爷出世之后，我们整个家族都不吸烟了。然而，这似乎也没有任何庆幸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