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妻（上）》：第二部-第十二章：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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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十二章：好感
第十二章：好感
上午时分，下了一整夜的大雪终于停了。
一抹红红的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把银装素裹的大地照得一片煞白。大路上的积雪，在暖暖的日头下渐渐的开始融化，化成一股股细流，慢慢地渗进了早已干涸的土地里。
景奉仙早已经梳洗完毕，望着房外屋檐上滴下的雪水，心里不由地焦急起来。现在雪停了，她担心崔命硬不守信用，又会拿来种种理由不肯放她下山。正在心烦意乱之时，看见了炕头上的几本书，便坐在炕沿上随手翻了起来。
“俺得娘呀，难道俺的老眼昏花了不成？莫非天上的仙女下凡了人间？好一个俊秀的丫头哟！”老太婆从外面提水进门，抬头瞅见了坐在炕沿上看书的女人，立即放下手里的家什，围着炕头转起圈来，嘴里不住地发出一阵阵啧啧的赞美声……
景奉仙坐在床边，听着老太婆由衷的赞美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头垂得更低了，手指不停地拔弄着胸前的发梢，两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脸红得象块红盖头……
今天是大年三十。
雪一停，远处的村庄里就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鞭炮声响。张登高胳臂上缠满了绷带绳，脖子里吊着一根粗大的白布条，正指挥一帮土匪忙着清理挡在山路上的一堆积雪。这山路本来就不好走，再加上一场大雪，更是如同登天。
“二当家的，咱别干了。大过年的让弟兄们好好歇着吧。昨天的心倒现在还悬着呢！”
“去，去，滚一边去。你以为老子想干呀？这是大当家的命令！大当家的说了，就是用嘴拱，也要拱出一条路来，好让寨子里的女人下山。”张登高瞪着眼，冲着几个偷奸耍滑的土匪高声骂了起来。可能怕女人听见，赶紧回过头来，朝屋子这边紧张地望了望。
“二当家的，你想表现就表现吧，弟兄们又不是不支持？还把大当家的抬出来吓唬俺们。”一名叫赵二楞的土匪撅着屁股，一边用小牛犊一般的身体推着积雪，一边跟张登高打着哈哈道。
“俺想表现？啥时候能轮到俺就算烧高香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大当家的一大早就下山探路了，还捎了几本书回来。你说既然对这女人这么痴情，咋还放她下山呢？还不如给俺暖被窝哩！”
“哈哈……二当家的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赵二楞听完张登高的话，在一边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嘴。他的这句话刚落，立即引来了众土匪的一阵哄笑。对于他们这群土匪来说，二把手就是二把手。只要玩笑开得别出格，张登高也不会跟他们计较，再说今天又是大年三十，众人也难得乐呵乐呵。张登高赶紧把左手放在嘴边，作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众人小声点。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众土匪的话，透过门隙，早就钻进了景奉仙的耳朵里，她那张原本红扑扑的小脸上越发的红润，心里不由地荡起了一圈波澜。
“快走，快走，别磨磨蹭蹭的！你，少他娘的倚老卖老！再不老实老子一枪送你上西天！”一阵吆喝声从寨门外传了过来，一下打断了女人的思绪。她从窗梭上望了出去，只见黄金贵带领几名土匪押着四、五个大户装扮的老人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几匹驮着年货的骡马。骡马浑身是汗水，嘴里不住的喘着粗气。旁边还跟着几个下人穿着的小伙子，个个脸上全是水，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雪水。几个大户人家一进山门就浑身打起了摆子，吓得面如黄土，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二当家的，这几个老不死的都是山下附近庄子里的大户。这不要过年了嘛，他们几个特意给山上的弟兄送年货来了。”黄金贵笑嘻嘻对正在山路上指挥扫雪的张登高说道。
“都啥时候，这才送来？一看心意就不诚！要是指望他们几个送来的年货过年，黄花菜早就他娘的凉了！”
“二当家的问了，一个个倒他娘的说话呀，都哑巴了？”黄金贵见几个大户没有回答张登高的话，脸上又些挂不住了，便从腰里抽出了盒子枪，用枪点划起几个人的脑袋瓜子来。
“大，大爷，昨天下了一晚上的大雪……路上没法走…我们马拉人拽的好不容易才上山的……”
“去你娘的！”黄金贵没等面前的大户把话讲完，当胸就是一脚，把他踹倒在雪地里……
“登高，这是咋回事？”崔命硬不放心，过来看看路清得咋样了，正好看到跌倒在地上的大户人家，急忙问了起来。
“大哥，他们是给弟兄们送年货的。个个都是附近的富裕大户。”张登高一看崔命硬走了过来，赶紧解释道。
“是吗？”崔命硬走上前，从马背上的口袋里抓起一把粮食放在手心里看了看，然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是自愿的吗？”
“是、是……自愿，完全自愿……”几个大户抬头望了望一脸凶样的黄金贵，吓得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头上都冒出了热腾腾的汗气。
“俺山寨中有规矩，除了罪大恶极的地主老财坚决消灭外，其他富户人家俺崔命硬不强人所难。自愿就好！”崔命硬双手叉腰，显得非常高兴。
“金贵，去给王跛脚传个话。就说是俺说的初一到十五多弄些好吃的，让弟兄们好好过个年。”
“好哩。”黄金贵接了命领着几个大户，牵着驮年货的骡马向山洞里走去。
“老二，雪扫的咋样了？”崔命硬看着黄金贵率领几个大户走远了，回过头冲着张登高问了起来。
“大哥，快了，过不了晌午头。这可是今年的头一场雪！俗话说，瑞雪照丰年。是个好兆头！”张登高用仅能活动的左手指点着山下一片雪白的世界，感慨万端地说道。对于靠天吃饭的穷人来说，一年能够风调雨顺，就是上天给予的最大恩赐。张登高也是穷人出身，深知其中的道理，此时更是喜上眉梢。
“是啊……”崔命硬望着白茫茫的天地，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放开我，让我出去！”
“不行！大当家的说了，你不能离开这屋半步！”崔命硬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院子里的一阵争吵给打断了。他抬头一看，苏满仓正张开双臂，用结实的身板拦着景奉仙不让出门。女人的脸上红红的，一副非常着急的样子。
“啥事？”崔命硬走了过来，冲着满头是汗的苏满仓问了一句。
“她，少奶奶，闹着非要出门。”
“咋地？难道你还信不过俺？俺虽然是个土匪，但俺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说放你走，一定放你走！”崔命硬见景奉仙非要闹着走，腾的一下火就上来了。自从昨天晚上知道景奉仙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后，他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说心里话，他是真心地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但他崔命硬更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没有当初景奉仙的相救，那里还有他崔命硬日后的风光？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放她下山。现在看到女人这么不信任他，迫不及待地闹着下山，他能不恼火吗？女人见他生气了，没有再说话，而是把头垂了下来，眼睛里含满了委屈的泪水，两条修长的大腿也跟着微微地颤抖起来。
“满仓！去，把二当家的叫过来！”崔命硬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了，把手一挥，打发苏满仓去喊正在督促扫雪的张登高去了。
“哎，”苏满仓赶紧一溜小跑向寨子外面跑去。
“我是想……我是想方便……”景奉仙的脸涨得象块红布，低着头，小声的说道。老太婆有事出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来。要是她能在，自己也不至于这么难堪。想到这，她眼睛里的泪水几乎要流了下来。
“方便？啥是方便！”崔命硬不知道女人说的啥意思，用手摸着青青的头皮，一脸的迷惑。
“就是，就是，那个……茅房。”景奉仙的脸更红了，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一样。古语讲人有三急：尿急，屎急和性急。自从被抢上山已经两天没有大小便了，放在谁的身上也挺不住啊。
“茅房？你是说你要拉屎撒尿啊！”崔命硬忽然一下醒悟了过来，大声的嚷嚷了一嗓子。
景奉仙低下头，没有支声，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俺这里都是大老爷们，平时都是就地解决哪来的茅房啊？”崔命硬用手挠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他说的一点也不假，土匪们内急了都是找个角落旮旯就地解决，从来就没想到过建一座茅房。
“你跟俺来！”崔命硬说着拽起景奉仙的小手就向山后走去。山后是一大片空地，到处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被寒风一吹，草丛里的积雪纷纷落下，发出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就这里了！”崔命硬松开了景奉仙的手，指着面前的草丛说道。
“你，你把头转过去！走……走远点！”景奉仙急忙躲进了齐腰深的杂草丛里，垂着头，冲着崔命硬着急的嚷道。脸上一片绯红，就象刚刚出染锅的红布。她见崔命硬没有回答，便小心的抬起了头……荒芜的山坡上早就没了人影，雪地里只留下了一排整齐的脚印……
“奉仙姑娘！奉仙姑娘！”远处的山坡上传来了老太婆着急的叫喊声，一个矮小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她急匆匆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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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十三章：激将
第十三章：激将
山路上的积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终于露出了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一直弯曲着伸到山脚下。
张登高抬头望着头顶上红红的日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走！”他冲众土匪挥了挥手，转身向山寨里走去。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杀猪宰羊的声音，几个土匪正忙着在屋檐下张挂着红灯笼，整个山寨笼罩在一片过年的喜庆氛围中……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几名扫雪走在最后面的土匪气喘吁吁的从山脚下推上来一辆独轮小车。车上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着一个硕大的红漆木箱，看上去份量不轻。
“这是啥玩意儿？地主老财送的年货？他娘的还有送的更晚的！谁送的？”张登高听到喊声，急忙转过身子，斜着眼睛骂道。
“送货的也没说是谁送的。见了俺们放下车子就跑了，比兔子跑得还快哩！只是说将东西一定亲手交给大当家的。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信哩”一名叫做邱芒种的土匪小头目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崭新的牛皮信封，递给了张登高。
“神神秘秘的，啥值钱的东西？”张登高接过信封就要撕开，却忽然一下停住了手。只见信封上用墨汁书写的七个大字“谨请崔命硬亲启”。他犹豫了一下，抬脚向崔命硬的偏房走去。几个人把车子推到了院子中央，立即引来了一大群好奇心强的土匪。众人围着这个豪华的木箱团团乱转，纷纷猜测里面是啥值钱的宝贝。
张登高走到门前，轻轻的敲起门板来。
“大哥！”
“嚷嚷个啥！”崔命硬听到门外的叫声，从一间狭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自从把景奉仙从古宅庄抢来自己这几天一直住在这间屋子里。张登高又给他安排了一间上房，他不要，说是风水不好。
“大哥！弟兄们刚才从山脚推上来一车年货，说是一定让你亲自打开。这里还有你的一封信。”张登高说着便把手里的牛皮信封递了上去。
“是吗？还有这怪事。”崔命硬接过信，脸上充满了迷惑，急忙将信封撕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这是哪个王八蛋送的？明知俺大字不识一筐还弄些之乎者也的来取笑俺！”崔命硬看着信纸上那些咬文嚼字的俗套文字，不由地骂了一声。看了没一会，就不耐烦地把信搓成一团扔到了旮旯里。
“走，看看啥东西这么金贵！非让俺亲自打开不成。”
崔命硬说着，就跟着张登高一道来到了箱子面前。众土匪一看大当家的来了，赶紧让到了一边，闪出了一条道来。
“砸开！什么破烂值钱东西还他娘的上了锁！”听到大当家的命令，几个早就心痒痒的土匪立即挥动着手里的枪托用力砸掉了箱子上的铁锁。
“吱”箱子被打了开……
“妈哟！”
“俺的亲娘呀！”几个好奇心重的土匪往里面一扒头，一个个吓得脸无血色，面如黄土，纷纷跌坐在地上。
“大当……家，人……人头！”几个土匪浑身颤抖着指着箱子，哆哆嗦嗦地说道。
“人头？”崔命硬一个箭步跨上了车子，低头往箱子里一瞅，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神情呆若木鸡一般……。
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箱子面目狰狞的人头！
足足有四、五十个！全部是前天攻打牛家大院时战死的弟兄们的头颅！
“啊---”崔命硬双手抱着脑袋冲着天空大声嚎啕了起来……
“大哥！”
“大当家！”
“俺的好兄弟们，你们死得好惨啊！”张登高和众多土匪听到嚎叫声纷纷围了上来……整个山寨里立即传来了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传我命令：马上开饭，晌午三刻准时出发，俺要血洗牛家大院为死去的弟兄报仇血恨！”崔命硬凶神恶煞般的嚎叫着……
山寨里立即忙乱了起来，一片人仰马翻的响声。
“弟兄们多吃点，吃饱了才能打胜仗！多吃点，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王跛脚手里端着一脸盆猪下水掂着一只脚正在给狼吞虎咽的众匪们挨个添着饭……院子里笼罩在一片悲愤的气氛里。
“集合！”崔命硬站在院子中央，腰里别着两只驳壳枪，催命般地吆喝了一嗓子。
众土们纷纷放下手里的碗筷，抄起身边的家伙乱哄哄的集合起来……
“大娘，外面出了什么事？”景奉仙听到外面乱成一团，心里不禁有些好奇。正好老太婆从外面端着饭进来，便随口问了一句。
“唉，真是作孽呀！听说牛崔洼村的大财主牛志起打死了几十个土匪，还割了他们的脑袋当年货送了来。这不，大当家的要下山血洗牛家大院为他们报仇哩。”老太婆把饭放在桌子上，一脸的叹惜。
“奉仙姑娘，吃饭吧。大当家的说了，吃了晌午饭就派苏满仓送你下山。快趁热吃吧。”
景奉仙听了老太婆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意料之中的喜悦，反而慢慢的坐到桌边上，手里捧起了热腾腾的馒头发起呆来。
“走！”随着崔命硬的一声号令，仅存的五、六十号土匪纷纷上了马，迎着当头的太阳向山下急匆匆地走去……
“咣当！”两扇屋门发出一阵猛烈的撞击声。
景奉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瘦弱的身子一下摔倒在雪地里……她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向马队追来！
“站住！都给我站住！”她气喘吁吁的追上了马队，一把抓住了崔命硬的马缰绳。枣红马被她突然一拽，两只前蹄高高的跃了起来，整个马身一下竖立了起来，差一点将崔命硬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吁--！”崔命硬赶紧两腿用力夹紧了马背，双手死死拽紧了缰绳，身子才没有从马背上掀下去。
“你想干啥？松手！”崔命硬刚刚制服枣红马便瞪着一双布满血气的大眼冲着景奉仙怒吼起来。
“就不松手！你知道吗，这是一场屠杀！一场早有预谋的屠杀！你这是把几十口人往刀口上送啊！”
景奉仙喘着娇气，脸上一片绯红，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手里依旧紧紧抓着缰绳。她本来不想管这档子闲事，但是在山上住了这几天里，他发现崔命硬并不是象大家传说的那样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反而是一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男人！作为一个善良的女人，景奉仙完全被他的仗义和豪情感动了，出于女人发自内心的好感，她不得不这样做。
崔命硬看到一个柔弱的女人竟敢在众匪跟前当面顶撞自己，还斥责自己的无能，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他怒目圆睁，高高地扬起了手里的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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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军事小说 《匪妻（上）》
作者：蒺藜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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