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门讲堂”之第十七堂课:狱中硬气

 

全国一流品质的综合性文学平台狱中硬气“燕门讲堂”之第十七虽然中国布下恢恢刑网数千年,锦衣卫为国操劳,把自己...

全国一流品质的综合性文学平台




[b]狱中硬气

“燕门讲堂”之第十七
虽然中国布下恢恢刑网数千年,锦衣卫为国操劳,把自己同胞整得缺鼻少眼的,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血腥镇压所吓倒,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板着苦瓜脸,不肯绽放一朵笑容。具备坚定信仰的人,在任何残酷的迫害下,永远打不垮,其思想只会愈来愈光亮。锦衣卫能够对付的,不过是一个可以感知冷暖疼痛的躯壳而已,因此,老子曰:“吾之所以为大患者,以吾有身也,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哉?”囚犯朋友最好记住这句话,一旦落入锦衣卫手里头,就等于交出了自己的躯体,躯体既已不属于自己矣,如果还不坚定信仰,不自我完善思想,那就真的只剩下光条条了。

尽管各式各样的蛮刑,足令我们在砍头大典上,只要想一想明晃晃的大刀,就会欢呼雷动,但总还是有那么一些人“人活一口气”的哲学,促使他们挺了过来,他们用自己的骨头,卡住了雄阔海们的屠刀。我们为这些硬骨头点赞。

然而,刑讯之后漫长的监狱生活,一点不比蛮刑难熬。有的朋友积几十年的小聪小明,在狱中刨地道,打墙洞,十个手指头全刨成红萝卜头了;有的朋友则更加可悲,出狱后,疯疯癫癫,成为废人,生不如死。我曾经有个老乡,性格温和,不知道咋搞的,十年前神秘入狱,十年后呢,也就是去年,突然神秘出狱。我专程买了豌豆煎饼,登门道贺,该朋友却好似凶神下凡,呲牙咧嘴,抢过豌豆煎饼掼在地上,吼道:“你们这些个猪!”真真把我老人家吓得三魂渺渺,七魄悠悠。原来该朋友受不了监狱孤独,性格扭了他娘的曲了,出狱以后,不但对朋友白眼相向,而且对他那天天盼夜夜盼的老婆大人,轻则辱之,重则揍之。今年春节,不知道哪一根筋搞了分裂主义,对他老婆表演了一套咏春拳之后,神秘上吊,死翘翘矣。

对该朋友的自杀,我寄予最大的哀思,盖他的悲剧,不仅仅是个人的,更是群体的,代表了多数囚犯的悲剧。夫跟锦衣卫周旋半生的结果,不但身体被打垮,精神上更是被摧毁,从今以后也,十万明花皆堕尽,独坐愁城徒胥嗟……咳咳,后两句尚在构思之中……总之,虼蚤满头顶,斯人独憔悴。

当然,监狱之中,也有硬气,但那种能够挺过监狱的折磨,而且,能够视监狱为一生中最好的课堂,得以磨练和升华的人,毕竟是极少极少具有超凡意志的人。我的朋友陈独秀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捷克民族英雄尤利乌斯•伏契克,就是这种超凡意志的人,他在庞克拉茨盖世太保监狱十平方的牢房里,写完《绞刑架下的报告》,从而威震世界。书中有一段说——

囚徒和孤独——这两个概念通常被混为一谈,其实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囚徒并不孤独,监狱是一个伟大的集体,即令用最严厉的隔离手段,也不能使人脱离这个集体,如果这个人自己不把自己孤立起来的话。在这里,那些受压迫者的兄弟般的友爱具有一种坚强的力量,它把人们凝结成一个整体,磨练他们,使他们的感觉更加敏锐。

在可怜虫眼里,监狱生活是孤独的,在伏契克眼里,监狱却成了伟大的集体,是可以磨炼思想的地方,也是可以坚定自己信仰的场所。但伏契克虽然厉害,却并不是把监狱生活发挥到最完美的人,因为他至少离不开集体,也离不开战斗的号角,而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却不需要这些,盖他终其一生都在实行“自我囚禁”,生死相随的自有那光芒万丈的思想。是的,即令在平常自由的天空下,思想家也未必需要所谓的“集体”,他实在只需要几个平方的安身之所就行了。在这几个平方内,他闭目静坐,肉身无漾,为茫茫夜色所吞噬,心却可以获得最大限度的自由,凡是自由人能够享受到的,他已经享受到了,并且大大超过了,“心在六合之外,神游四海,志驰八荒”了。曾经有位法国思想家,面对监狱高墙,不屑地说:“我从不曾想到我是给关起来了,高墙实在等于浪费材料……他们根本不知道怎样对付我,他们总以为我唯一的目的是想跑到墙外去。每当我沉思的时候,他们那种紧张的模样,真叫人发笑。他们哪里知道才一转身,我就毫无阻拦地跟着出去了。”说得漂亮!可惜这位思想家,一时忘其名了。监狱能够关住思想家的身体,却永远关不住思想家的思想!

监狱的作用,只能对付思想的囚徒,也就是说,只有思想的囚徒才会感到监狱的存在。有信仰的人,没有监狱这个概念,没有孤独和痛苦可言,“监狱不能够改变他,他仍然生气勃勃,快乐而勇敢,他还继续给活着的人指出生活的前景。”毫无疑问,他是无所谓的,他更是无所畏的。圣雄甘地有段话——

在狱中,仁人志士所受的苦,实在比平日受的苦要少得多;在狱中,他也只需要听狱吏一个人的命令,而平日却要受许多人的支配;在那里,他更不必担心一日三餐,也用不着自己烧饭,政府会照顾一切,如果有病更可免费治疗;在那里,他有足够的操作,借以锻炼体格,许多坏的习惯也可以改过。他的灵魂是自由的。他有充分的时间祈祷。肉体虽被拘禁,灵魂并未桎梏……他会感觉自己是自由的,假如有任何不幸遭遇或狱囚虐待,那他正可学习坚韧,让他得到一个自制的机会。持这种看法的人,当然会将入狱的事视为幸运。

思想家不但不会被监狱改造,相反是他们改造了监狱;思想家不但不会围着监狱转,相反是监狱围着他们转。这对于监狱的管制者而言,不是大大的讽刺吗?发明蛮刑,是用来对付一口气都没有的人,而监狱发明出来,却只能对付只有一口气的人。真正的狱中硬气,一定是属于意志坚定的思想者,他们充满了人性,充满了智哲,也充满了狡黠的微笑,入狱无异等于入了安乐窝,舒服还来不及呢,哪有闲工夫伤心落泪?对付他们,监狱顶个屁用。如果锦衣卫真想对他们施以惩罚,最佳办法就是一脚把他们从监狱踢出去,以如花似玉嗲之,以英雄称号冠之,以糖衣炮弹轰之,以少男少女围而签名之,则他们自然就瓦之解之。然则锦衣卫是不通人性的,不通人性的东西,通常都很笨,他们不知道惩罚可以是多维度的,他们总是以自己的价值观为取向,认为世界上除了蛮刑、蛮刑、蛮刑,就是监狱、监狱、监狱。

监狱的墙是坚硬的,比监狱的墙更坚硬的,是无坚不摧的思想,关汉卿在元曲中,有一曲唱词,可以做注脚——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鞠,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罢休。

[/b]


    关注 缙麓书院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