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第68章 十七 水淹三军

------第68章 十七 水淹三军------



霍去病左手扶着鞍桥,右手搭成凉棚向远处望去。左前方的苍梧大营内灯火通明，营盘中间还燃着熊熊的篝火，似是苍梧军中在庆贺什么。苍梧大营纵横都在数百丈开外，整齐的巡哨如同数条交错的怪蛇，绕着营盘盘旋往复。霍去病长长的出了口气，想不到蛮荒之地的苍梧，竟能摆出这么规整的大营。而且看巡哨交织回环，井井有条，若非有水计可施，单是趁夜偷袭，也未必能讨了多少好去，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

跟着，他又将头转向了桂林城的一边，居凝已经按照约定将人马全部移至了城下。想到居凝如此爽快的履行诺言，使得霍去病心中不免起了唐突。自己有没有可能误解了桂林人的意向，他们也许真的只想要平静安逸的生活，至于这块土地属于谁，其实并不是他们关心的东西？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桂林在上游蓄水就变得不可理喻了，这不是简单的防患的问题，分明对苍梧军有着很强的针对性。这样一来，居凝的态度就显得过于暧mei了。想到经过桂林大营时居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心中压抑不住的不安起来。整个的作战计划是自己还有路博德和冯子都共同拟定的，按说老谋深算的路博德是不应该出什么差错的，可是居凝如此轻易的让自己这千五百人通过桂林防区，连他自己都颇觉意外。是居凝真的完全的信任自己，还是说她还另有什么别的图谋不成。

可是大战即将开始，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就这些临时产生的感觉细想什么。马上就到戌时了，霍去病眼望着郁水的干流，耳朵却在加意的倾听着山上的动静。

戌时初牌。霍去病望向天空，大致的估算了一下时辰。四下里悄无声息，只有苍梧大营传出的阵阵呼嚷声，使得天地间还不致过于沉寂。就这样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山上依然没有什么动静传来，霍去病心中纳罕，难道说冯子都那里出现了什么状况？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且不说自己的兵力与苍梧守军相当，即使以有心算无心也该是稳操胜券。他抬头向斗峰望去，借着黯淡的月光，半空中有几样物事画着弧线，从峰顶投了下来，看它们下坠的样子，应该不是很沉重。这个画面大出霍去病的意料之外，斗峰上据报可是有着一两千人，冯子都怎可将事情进行的如此悄然无闻？

霍去病尚在犹豫，耳边突然有一把声音自远处传来。起先只如苍蝇抖翅的“嗡嗡”一阵乱响，跟着便愈转愈巨，数息之间已汇成交然的轰响。这声音有如重物被抛起又跌落，旋即又被抛起，往复更替竟似永无息止之时。一瞬前尚在远处，可片刻不到，霍去病感到脚下的土坡都在不住颠动，显然是峰头已然离得近了。夜色如被重幕，霍去病睁大了眼睛也望不见什么景象，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几名近卫，这些平时自负悍勇无匹的铁血战士，此刻竟然面上个个褪色。离得最近的是郎卫遂无忌，此人人高马大，一向雄冠羽林骑，霍去病喜他豪迈这才遴选为贴身近卫，想不到这个从来目中无人的主，居然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搂紧了一棵树干。

“怎么？”霍去病环视了他们一圈，讥笑道：“你们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还怕这条小小的郁水？”“回将军大人！”遂无忌放开树干，躬身答道：“卑职老家河内郡，就住在黄河沿岸。四岁那年，黄河泛滥，连没十八亭。若不是卑职父亲手快，如今早已是水底的亡魂了。所以卑职虽然名叫无忌，对这水，却着实忌惮的厉害！”霍去病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没见过的人，实在是无法想象其柔如水者，竟然有这般的威力。”

二人交谈这辰光，目中所及的郁水干流已经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远远看去，如同老天撮手打了响指，接着又摊开来重重的拍散在沿岸的土地上。苍梧大营早已乱成一团，因为距离尚远，无法看得仔细，但跳脱的炬火中，人影憧憧，如同一锅正在搅拌的黑米，分不出个个数。霍去病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苍梧军现在定是想山上蜂拥而去，争相逃命。可是他们又怎知道，象山也并非保全之地，那熊熊的炼狱之火正在等着噬尽生灵。

水势来得迅快已极，转眼就将苍梧大营整个的吞噬了进去，郁水沿岸顿成一片泽国。霍去病摇了摇头，数万苍梧精兵，在郁水之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造化之穷奇，真是人力所难望项背！水势蔓延的极快，十数个浪头一过，前峰已快抵近桂林城了。桂林城下也是一片纷乱，显然他们对此也是全无准备。“大人！”遂无忌在身后轻唤，霍去病回头看了看他，道：“怎么了？”“大人，水势蔓延如此之快，卑职怕此处难免受到波及，还是请大人移驾到高出更为安全一些！”霍去病在马背上挺起腰，顺着土坡向下望去。半个土坡已经浸在水里，但看水面激荡，已远不如刚才的猛烈了。水势来得虽然迅疾，但此刻其力已疲，下游河道宽广，恐怕很快就会退下去的。他望了望山上，怎么依然不见火起？

“不必了！”霍去病语声沉静的答道：“这个位置正可通观三面，移上去就看不到苍梧大营了。一会儿，我们的轻骑就要开始冲击苍梧大营，当他们的队伍经过的时候，我要让他们看到，他们的将军就立马在这里，跟他们休戚与共！”“是。”霍去病的话激起了郎卫们的斗志，尽管有些人面上的血色仍然没有回复，但在马背上，他们的腰身却挺得更直了。

果然正如霍去病所说，很快水势就退了下去，代之而来的，却是羽林郎们铮铮的马蹄，苍梧军的噩梦这才刚刚开始。只见三千精骑自桂林城北面急速突出，及膝的浮水丝毫没能降低健马的去势。乱作一团的桂林戍卒此刻更形凌乱，来回拥搡着躲避奔马溅起的泥水。几名军官样人兀自大声的呵斥部属，两万人的队伍竟连个应战的阵形都摆不出来。然而这三千骑兵却不理这些慌忙擎刀持枪的桂林戍卒，眨眼间便与他们擦身而过，有的桂林人肋下的长剑才刚刚出鞘，眼前的骑兵已只剩下团簇的朦胧身影了。

遂无忌雄浑的声音在霍去病身后响起，“骑兵装备了马镫，竟然连速度都大胜从前了。卑职从军整三个年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迅疾的骑兵！”霍去病也不回头，只在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知如今的汉骑相形于匈奴，更是谁高谁下？

骑兵在校尉方知远的率领下很快便突进了苍梧的大营，本来水势一降，便开始有一些苍梧人自象山上移了下来，不过经过汉军的一轮激射，又丢下无数尸体，哀叫着退了回去。这时陡见斗峰上火箭纷飞，如同一条狰狞的火龙横过半空，寂夜中透出的“咝咝”声一瞬间显得格外刺耳，更像是它在扑向猎物前得意的嘶鸣。火箭漫无目的坠落到山腰的各处，有些触地即灭，也有些渐渐的扩散开来，可是那些命中引火之物的，却在轰然的迸裂声中熊熊的燃烧起来。象山的半个山腰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已经变成了一个愈演愈烈的火场。即使站在相隔里许的坡地，霍去病仍然能听到“噼呖”的迸射声中，传出的不尽的哀鸣。

【附言：谢谢月影的提醒，但穆童真的没有想将司马迁写成诸葛亮似的人物。因为这个人物的特殊性，他的性格其实在历史中已经真实的表现出来了。我所以为不外乎两点：一是此人恃才狂放。想想他居然敢顶撞武帝，显然是没有摆正自己所处的位置。即便在宫刑之后，他依然在《史记》中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可见颇有些屡教不改。二是此人书生意气严重。这个就不用多说了，这是历来文人的通病，也正是因此，文人才留下正直的清名，从此自视甚高。我想更多的表现他这样的一面，可能是在描述的时候不很到位，使各位产生了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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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十八 苍梧大营------

霍去病暗暗点头，冯子都这把火放得可真是时候。大水一来，虽然也是人人欲思保命，但毕竟惊觉奋进，其力不可小视。此时经过上山下山一番折腾，早已心力交瘁，斗志全失，与当年曹刿三鼓之意隐然暗合。霍去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遂无忌等人，见他们面上都露出兴奋之状，均是跃跃欲试，不由得微笑道：“让你们一直在这里做壁上观，未免有失公允。纵开你们的马蹄，咱们也到下面去厮杀一番吧！”“好！”近卫们哄然应诺，一行十数人纵开快马，沿着山脚向苍梧大营扑去。

三千人潮水般的涌进了苍梧大营，如同掠食者突入粮仓，四下里搜寻自己的珍肴。无数手无寸铁的苍梧士卒被迫赤手面对身被甲胄的汉军，戟刺的环转飞舞中，很多汉军的铁甲上留下了带血的拳印。大营的正中更是形同屠场，身上未着片甲的士卒如同树立的箭靶，有的人甚至被锋利的箭矢所穿透。在居中大帐的正西，上千名苍梧军着精赤上身手持环刃结成长阵，用自己的胸膛承受着飞来的利箭，不住的向前冲突，他们的背后正是苍梧王那仓皇的身影。汉军并不与他们正面对攻，毕竟人数上苍梧军zhan有压倒性的优势，弩骑在两翼交错往复，一阵激射之后，长骑矛戟狂冲一番便即回撤。苍梧军近战在厉，终究挡不住攒射的万千劲箭，再加上长兵器不时突进带来的瞬间的蹂躏，使得他们始终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御。三千精骑如风来去，在宽广的苍梧大营内恣意纵横，苍梧被击退的前军与从山上涌下的人流交相叠踏，单是妄死之人，便已然无数。

霍去病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但是这毕竟是一场战争，没有一个人会为敌人垂泪，即使是造物的大神，能做的也只是掩面叹息而已！他咬咬牙，抽出肋下的“鸣鸿”，率着近卫杀入战团。遂无忌等人在霍去病身旁戮力嘶吼，似乎狂野的声音更能激起他们杀戮的yu望，一瞬间十几人在霍去病身周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引着霍去病楔入敌阵。方知远见主帅已致，一声令下，弩骑兵收起弓弩，抽出长剑，随着长骑兵一起向苍梧军扑去。正面的苍梧军在汉军交替攻击中本已疲惫不堪，此刻汉军转入强攻，他们哪还有抵挡的余力，瞬息间大队便被迫至山脚附近。他们的背后已是一片炽烈的火海，霍去病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的臭味，不时的就有满身燃着的苍梧士卒嗥叫着冲至两军相抵之处，砰然摔倒在地上，至多也不过是抽搐几下罢了。

即令强悍如霍去病者，也忍不住为这样的场面所震撼，整个进攻的汉军为之一滞，进攻的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下来。这时西南方的苍梧军一阵攘动，一支百十余人的小队从苍梧军中突然破阵而出。这支人马迅疾的突入汉军队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纷乱。霍去病向方知远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指挥大队进攻，自己则拨转马头，带着近卫迅速的迎了上去。

很快两下已经接近，为首者似乎看到霍去病明显与众不同的甲胄，迎面冲了过来。月光下，霍去病见对方一袭红色战裙，头戴金丝冠，后插两根孔雀翎，背后交叉两只镔铁短矛，看外形竟是一员女将。眼看马到身前，霍去病只来得及瞄了一眼对方的样貌，只见她面上描着重彩，跟本看不出本来容貌，在朦胧的月光之下，配着她大红的衣着，倒有些象降世的火神在披甲冲锋。霍去病先是被唬了一跳，接着对面风声响起，一只短矛迎面飞来。霍去病偏身让过这一击，同时余光瞄到对方右足抬起，搭在身前，心中正自佩服对方的柔韧性，还没来得及想她要干什么呢，已经看到对方凌空而起，短矛自侧横击。他也只来得及转下念头，手中“鸣鸿”向前斜刺递出，跟着只感觉左臂一阵巨痛，险些被对手扫下马来。

“铛”的一声，对手的金丝冠在霍去病的宝刀下分为两段，一瞬间对手的头发如同流瀑般自头顶泽泻而下，将她的整个面孔隐藏在发幕之中。对手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地，下身半蹲，双腿右前左后，上身向前微探，右臂横在额前，左手握矛，矛柄紧贴左臂向后斜伸。在她尽量紧缩的身形中，积蓄着强大的张力，在霍去病的眼中，面前正是一只凝视猎物的雌豹，随时会露出狰狞的爪牙，要把对手撕扯成无数的碎片。霍去病将“鸣鸿”反转，刀刃冲向对手，同时两只脚缓缓的抽离马镫。左臂不时传来锥心的痛楚，使得霍去病的斗志愈发的强烈。

近卫们迅速的将敌人围在中间，失去了主将的敌军也瞬间就消融在汉军的围攻之中。霍去病勉强的抬起左手，轻轻的摆动了一下。这是个个人主义极度膨胀的时代，将与将的对决在野战中，往往能带给部属极大的自信与勇气。尽管霍去病的身份已使得他完全不必如此，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无法下令让近卫们将此人乱刃分尸。

看着近卫们眼露崇敬的光芒退向两侧，他不禁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看来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对手是女人而看低了自己。只是霍去病在千军万马的簇拥下与敌人单挑，便已够他们敬佩万分的了。他右脚微微使力，“呼”的一声，整个身子迅快的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对手静静的观察着他的动作，在霍去病下马的一瞬间，向前猛的窜了出去，接着右足点地，身体急速的旋了过来，手中短矛直击向霍去病的后背。霍去病听到背后风声响起，心知对手攻到，危急中向前倒去，跟着身子向左扭转，刀背迎上短矛。“当”的一声，对手借力一个空翻跃了出去，霍去病则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敌人灵活的身手让霍去病从心底里感到震撼，自从到这个时代以来，这是第一个让他觉得难缠的对手，敌人行动快捷，身法轻灵，善于使用大幅度的翻腾来躲避自己致命的进攻，霍去病首次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同一个飘忽的鬼魅在作战。

身周响起了一干士卒的起哄声，显是都对对手的偷袭大为鄙夷。对手微微皱了皱眉头，身体向前一个冲跃，短矛如同她延长的手指，倏的向霍去病的眉心点到。她身形刚一展开，霍去病将身子向前做出一个俯冲的姿势，宝刀对着矛尖向上一磕，“当”的轻轻一响，对手居然在空中翻转了一圈，轻盈的落在了自己的身后。霍去病只觉自己手心稍稍有些汗湿，面对这样神出鬼没的对手说不紧张，那真是自己骗自己了，他告诉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紧张的情绪。

霍去病霍然转身，跟着面上现出淡淡的微笑。“我敬佩阁下的身手，本想与阁下行武士之决。而阁下却趁我不备而出手偷袭，未免太不讲道义了吧！”“道义！跟你们这般汉狗有什么道义可讲？”对手面容虽然诡异，但声音却说不出的甜柔腻耳，好象竟是个正值芳华的妙龄少女。霍去病暗暗称奇，没听说苍梧军中有这么一号人物。“汉狗？”霍去病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可是奇怪的是心中居然没有丝毫的愤怒之意，禁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叫法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既是性命相搏，不介意通个姓名吧？”

少女将手重短矛的急速的舞动了两圈，倏然收至身后，贴背而立。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霍去病，那种眼神就象怀蕊在看一只地上的毛毛虫，跟着她将胸膛一挺，傲慢的声音说道：“苍梧王之女凤凰公主！记得你死在谁的手上！”手中短矛随着语声一顿提溜乱转，看得霍去病头脑一阵阵发晕，他稳了稳身形，笑着问道：“怎么？这就要动手？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会死在谁的手上？”“你？”“哼”了一声，凤凰公主轻蔑的瞥了一眼霍去病，道：“你凭什么？就算你们一拥而上我也不怕，大不了一走了之，难道你还能拦得住我！真是可笑！你的名字本公主没兴趣知道。”

霍去病面上的微笑逐渐凝结成冷酷的漠视，沸腾的自尊使得身周洋溢着凛然的霸气，“不得不说你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否则只是为了这个名字，我今晚就必须把你击倒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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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历史小说 《霍去病》

作者：穆童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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