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认真地学者:史学教授陈寅恪

 

陈先生是名门之后,从小就博涉群书,而且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资。十几岁时,曾到日本,在那里念过中学。后又由政府官费送往欧洲留学,那时的留学,不比现在,“名门之后”、“世家子弟”是不屑于去的,但陈先生却去了。...



作者:银心,编辑:小硕

不像胡适、钱穆、顾颉刚那样,陈寅恪先生并不是一位人人皆知的名教授,他很少在报纸上发表什么言论,或者在公共的集会上演讲。但是在学术界的领域之内,特别是史学界,他却经常被举为“国学大师”、“教授之教授”,受到最高的崇敬,甚至在世界。

陈先生是名门之后,从小就博涉群书,而且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资。十几岁时,曾到日本,在那里念过中学。后又由政府官费送往欧洲留学,那时的留学,不比现在,“名门之后”、“世家子弟”是不屑于去的,但陈先生却去了。

陈先生走遍了中欧西欧的名都大邑,听到那里有好的大学,便去听课,便去到哪里的图书馆研读。不仅读书本,对于各地的风土人情,也都留意。对于一般人所最重视的“学位”,陈先生却最不重视。在国外将近二十年,往返欧美两洲不止一次,却不曾听说陈先生在哪里得过“博士”,或者什么类似的“专号”,但这将近二十年的光阴,却使陈先生明白世界所有先进的学术精神和研究方法,并且充分地掌握了做学问的工具。

通二三十国语言
这些年来,中国的学术界(特别是史学界)常常有“土产学者”和“出洋学者”之争,前者说后者不了解中国自己的传统,处处隔靴搔痒,而后者也批评前者方法陈旧,工具不够,所有研究结果多不科学,不足成为定案。可是这两类的学者对于陈先生却是几乎一致地推崇,因为陈先生一方面对于旧学有家传的渊源,而且自己又下过一番功夫,深深地了解中国的传统精神;另一方面,西洋的新观点,科学方法及工具,陈先生同样能够掌握,有着很深的造诣。

别的工具不说,单以语言为例,陈先生所能通晓的,几乎有二三十种:英、法、德、俄、日之外,蒙古文、满洲文、阿拉伯文、印度的梵文、突厥文、波斯文、希腊文、拉丁文、意大利文,以至于中亚西亚许多现存或已死的文字。这些语言的基础帮助他解决别人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发现别人所无从发现的历史真相。
国学的垦荒者
在浩如烟海的史学领域中,陈先生划定了自己的研究范围——中国中古史,主要是从魏晋南北朝到隋唐五代一段,在自己的岗位上,埋头工作。在世界学术标准中,中国的史学本来还是在垦荒的阶段。要透过种种传统的附会和曲解,而考证出事实的真相,陈先生便是一个辛勤的垦荒者。他不多说话,尤其不能够用于研究工作了。

不唱高调,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在解决历史上的疑案,用很简练的笔法写出来——都是一篇一篇的短论文,发在学术水准很高的杂志,如中央研究院季刊,清华学报等。最近几年,在抗战的艰苦岁月中,才写出几本小书(《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这些里面的考证,绝不是游戏笔墨或者文雕琐碎的东西,反之,大都是揭出了当时国计民生的特色和继往开来的关键。文章虽然短小,但是内容的分量,却不是时下许多“大书”所能望其项背,再放它多少年,也是颠扑不破的。到现在,我们对于魏晋六朝隋唐五代的历史能够有较透彻而且清楚的了解,在许多方面都是应当感谢陈先生的。
严重的眼病
抗战以前,陈先生一直在清华大学任教,并且担任中央研究院的工作。抗战以后,脱出沦陷区,离开家人,单身到昆明任教于西南联大。昆明的地是太高,生活自然是苦的,终于引起了陈先生的心脏病,不得已,到香港任教港大,这时,英国的牛津大学正式选聘陈先生做牛津的汉学首席教授,正预备去英时,欧战爆发,只得作罢。太平洋战起,香港沦陷,敌伪发现了这位学人,于是派人来劝诱出山,陈先生毅然拒绝,并找得了机会,脱出魔窟,入了广西,在广西大学任教,并帮忙那里中研院的工作。后应成都燕大之聘,于1944年春到成都,许多别的学校的教授学生,都远道来旁听,但不幸教了不到一年,罹患眼疾(视网膜脱落)而辍讲。这病主要是由于战时生活困苦,营养不足而致,入医院施手术,无起色,眼睛完全不能再用于研究工作了。对于像陈先生这样勤奋的学者,真是件莫大伤心的事,抗战胜利后一月,经朋友弟子们的协助,曾送去伦敦医眼,但结果仍无大效。于是辞去牛津仍然虚位以待的讲席,回到祖国来,又进了清华园,并经燕大特聘为研究院兼任导师,继续完成在首都时未完成的工作。
始终能够在工作
眼睛看不见了,但陈先生仍然要工作。课,在自己家里上,课外,继续自己的研究工作,请了一位助教,帮忙写黑板,查书、抄录以至写作,然后念书给陈先生听,再由他加以改正。估计不久陈先生要有新作问世了,我们等着看吧。

在学校里,除了上课之外,同学是不大有机会见到他的,见过的,都知道他是一个很慈祥近人的老先生——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很关切别人,很愿意帮人忙,虽然自己的生活并不太宽裕。

虽不肯多表现,陈先生其实是很热情的人,正义感极强,永远关心着国家,甚至夜不成寐,你简直不能想象陈先生这样一位家居病目的老先生,对于国内外大局的消息,了如指掌,而且偶然对时事演变做一点推断,常是准确的可以惊人。

这样一位春风和煦孜孜不倦的学者,有着优异的学术成就,受到全世界学人的尊敬,但却不会在自己的祖国里得到应有的珍视。抗战期间,和大多数有良心的人,受着同样的折磨。假如我们的政府(时指南京国民政府)能够对像这样的学者稍稍照顾到他的经济生活,则陈先生的眼睛,不至于失明,他对世界对中国的贡献,又不知将要比现在更多出多少来了。


    关注 硕士吧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