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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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村介绍对象,男女双方见面就是看长相。因有“臊男不臊女”的说法,多是“晃见”,即从侧面看。何春秀不主张“晃见”,因俩人见过。她想进一步了解李碾子,对大娥说:“看人不能光看一张皮,主要是看他的为人处事、思想水平,俺俩谈谈吧。”

听说春秀要谈,碾子就有点紧张。他认为这是春秀想考验他,担心谈不好,一宿没睡好。

第二天,碾子早早吃过饭,刮了脸,脱掉身上那件中式粗布褂子,换上借来的衬衣,虽然瘦点儿,却显得时髦。他还特意在上兜上插了一支钢笔。娘瞅着儿子满意地笑了,“这一打扮,还蛮精神哩。”她反复嘱咐儿子应注意的事项,临出门又塞给他一块儿手绢,又说:“沉住气,要注意人家闺女那眼色,别光低着头……”

这话娘都嘱咐好几遍了,碾子就有些烦,“娘,你别罗嗦了。”说着,抬腿就走。娘回家一看,礼物忘记带了,又赶紧追出来,大声喊着:“点心!……”这才想起给大娥买的那二斤点心,看来是着急了。

那时村里没有自行车,出门就靠两条腿。李碾子一出村,正碰上李仁杰、小物件和一伙子青年社员下地。人们见碾子穿戴整齐,仪表堂堂,便猜出了八九。小物件上下打量他一下,说:“大连长,你这么一打扮,简直像个大干部……”李仁杰把小物件拉开,一本正经地说:“小物件别捣乱了,今天副社长要去相亲。”小物件又问:“哪村的?俊巴吗?”碾子说:“回来告诉你。”人们缠着要吃喜糖,碾子说:“八字还没一撇哩,哪来的糖!如果成了,保准请客。”

李碾子乐颠颠地走了。因为天热,再加上心急,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走到桥头村头,那衬衣就溻湿了,想在那棵大槐树下喘口气,歇歇凉,不料大娥和春秀在这里等着呢,给李碾子来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慌了手脚。大娥刚说介绍他俩,春秀就主动伸过手来,笑盈盈地说:“李碾子同志,欢迎你。”她的表情那么坦然,举止那么大方,毫无矫揉造作之势。他忽地脸红了,汗珠子也淌下来。他感到很被动,赶紧把那点心交给大娥,机械地去和春秀握手。大娥见他满头是汗,便说:“今天天太热了。”春秀看他衣冠整齐,不由地哧哧笑起来,责怪说:“热成这样,还不快把脖里的扣子解开。”碾子连说:“不热不热。”

大娥把他俩领进家,茶壶已经沏好。春秀像主人似的指指炕沿,对碾子说:“坐吧。”碾子拘谨地让着春秀,“你坐你坐。”大娥给他俩把茶倒上说:“爷儿俩谈吧,我到地里看看。”春秀说:“嫂子,你去忙吧,客人由我招待。”

大门咣当一响,碾子知道大娥已经走了,整个小院儿成了他俩的世界,更觉得紧张,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了。春秀说:“看你衣裳都溻了,快喝点水吧。”他忙站起来谦让,“你喝你喝。”春秀看着他这憨样儿,哧哧笑了。这一笑,李碾子更坐立不安了。

春秀好像要考验他似的,坐下来故意不言声,两只大眼睛不错眼珠地瞅着他,想让他先开口。李碾子却低下头,躲避着她那咄咄逼人的大眼睛,感到如芒刺背,浑身不自在。

春秀见他满脸是汗,就说:“把衣服脱了吧。”

“不热。”碾子不是不热,是不好意思脱衣裳,尽管大汗直流,也这么焐着。

春秀看碾子是个老实人,就不再难为他。主动开口说:“你们村现在忙什么呢?”

“办社。”一说这,碾子来了精神,“自那天开了成立大会,又发展了五户。”

“我真羡慕你们。”

何春秀这么赞扬了一句,李碾子像摆脱了身上的枷锁,轻松了许多。他说:“俺村工作之所以先进,全靠大夯。石大夯你认识吧?就是我们村支书兼社长……”

一提大夯,春秀那颗芳心忽地动了一下,傻小子,若不是大夯,我还不嫁你们村哩。她嘴里说出的却是:“俺们在一块儿开过会,咋会不认识呢。”

碾子自豪地夸奖说:“大夯比我强,有头脑,有心劲。遇事别看不紧不慢的,心里早有主意了。他做工作不急不火,讲得头头是道,以理服人,在村里威信可高啦。”

李碾子在眉飞色舞地夸着大夯,何春秀心里像倒了五味瓶突然问了一句:“大夯媳妇啥样儿?”

何春秀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李碾子随口说道:“挺好挺好。”

“你觉着他俩般配吗?”

李碾子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个,随口说:“两口子过日子,什么般配不般配!”

她怕碾子看出破绽,便说:“这个大夯无论啥事,都是玩着命地干,要没个好媳妇管着,非累坏身子不行。他媳妇对他好吧?”

碾子说:“这个媳妇不咋的,就凭那爱打扮,人们就看不上,成天涂脂抹粉染指甲,又不会干地里活……”

春秀不禁皱起了眉头。碾子接着说:“这事怪不得大夯,都是他爹闹的,硬是一手包办。”

一提这事,春秀大伤脑筋,轻轻摇摇头,叹口气,又怕让碾子看出事来,便给碾子碗里倒水。碾子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说:“春秀别客气,我不渴。”

“俺村的水既软又甜,好喝着哩。”

盛情难却,碾子就把那碗水接过来猛地喝了一口,不料刚换的水很烫,扑哧喷了出来,一下子喷了春秀一身,前襟湿了一片。碾子觉着挺不好意思,红着脸去擦。春秀躲着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这个小插曲把刚才谈话打断了,一时不知说啥好。碾子心里自责自己,干嘛喝这么急,像一辈子没喝过水的,显得没出息。

春秀觉着刚才谈的是题外话,俩人的事还没提,便问:“碾子,你在村里干什么工作?”

“在社里给大夯当助手,是个副社长。”

“听大娥嫂子说,你还当着民兵连长呢。”

碾子连连点头说是。

“听说你们村的民兵工作搞得廷不错。”

碾子心里甜滋滋的,笑着说:“我水平不高,就是不惜力,党支部往哪儿指,我就往哪儿奔,我就听大夯的。”

这个李碾子三句话又扯到大夯身上。春秀想,这个碾子虽然长得不俊,倒是老实憨厚,跟大夯没有两个心眼。如果嫁给他,肯定听话。她虽然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但没不反感。她在盘算着如何结束这次谈话。

李碾子觉得自己太被动。他干咳两声清清嗓子,鼓鼓勇气问:“春秀,你干什么工作呀?”这是明知故问,也只好这么开头。

“团支书。”春秀说,“我工作比你差远了,今后你要多多帮助我。”

一句夸奖话,把李碾子说得心里怪痒痒,眉开眼笑地连连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我的工作是老和尚的帽子——平扑塌。”

“你还挺谦虚呀!”

“互相学习吧。”

这时,李碾子不拘束了,但不知再谈什么。他觉得春秀漂亮、大方、朴实,热情,简直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真要娶了她,就叫李能三看看,比你闺女强百倍!春秀能相中自己吗?看看钟表快十一点了,想问问春秀的态度,鼓了半天勇气也没敢问。只是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何春秀站起来,客气地说:“快晌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碾子知道这是一般的客气话,不能认实,便说:“不啦,家里还有好多事哩。”说着,二人握手告别。

李碾子出了村就把那溻透的衬衣脱下来,只穿件背心。今天他特别高兴,边走便跳地唱起了流行歌:

相亲又相爱呀。

自主的婚姻法,

打破封建包办的枷锁,

自由恋爱幸福美满人人夸……

第天天早晨,石大娥就回娘家给碾子回话。一家人热情地接待了她。

碾子娘问:“人家那头咋说?”

“哟,这还用问吗?我这脸上不都写着嘛。”

碾子娘见大娥满脸阳光,喜笑颜开地说:“这么说那闺女同意了?”

“那天碾子一走,春秀就找我去了。人家闺女不图别的,就图碾子实在。”

“那咱就看好日换贴儿吧。”李贵九怕夜长梦多,想把这事定下来。

“春秀说了,不搞老一套,不换贴儿,看个日子到区里登记吧。”

“总得给人家送些彩礼吧?”碾子娘说:“大妹子,你给俺出个主意,咱给人家闺女买些啥?”

“看我这记性,一高兴把什么都忘了。”大娥说,“春秀说了,什么彩礼也不要,两人商量一下,买点眼前用的就行了。”

李贵九在一旁着急了,“这咋行呢,我们就这一个小子,说啥也不能太寒碜了,叫人笑话!”

“春秀让我说的全说了。下一步怎么办,你们商量。我的任务完成了,到时候请我喝喜酒就行了。”大娥说着,抬腿想走。

“大妹子急啥呢。”碾子娘拽住她,给老头子儿使个眼色,李贵九会意,赶紧到屋里拿出六万元(旧币),也顾不上用红纸包了,递给老婆子,碾子娘就给大娥往手里塞。大娥说啥也不要,“咱谁跟谁呀,放着给碾子娶媳妇。”碾子娘认真地说:“大妹子,这是规矩,是喜钱,这钱有福,快拿着!”

大娥看是实心实意的,也就不再客气,把钱揣在兜里。临出门对碾子说:“下边的戏就靠你唱了,主动点儿啊!”

第二天,李贵九就叫碾子到何春秀家去了一趟。既然闺女不封建,咱这小子害啥羞。他让碾子给春秀的爹娘割了二斤猪肉,买了两瓶老白干酒,外加二斤点心,给春秀扯了两块好布料,还特意扯了七尺红条绒。春秀一家子见男方这么大方,就留碾子吃饭,当然要喝酒。何春良是社长,两人就有共同语言。这顿饭吃得十分痛快,酒桌上就把结婚的事定下来了。春秀说:“咱们都是团员,又都当着干部,要带头新事新办,越简单越好。”

李碾子回去对父母一说,乐得老俩口咧着大嘴笑,于是就盘算娶媳妇。掐指算了算,喜日定在八月初六,图个吉利!

对于这个日子,何春秀没意见就定下来了。李碾子从桥头村回来,没有回家就去找大夯商量娶媳妇。大夯再也不能甩手不管了,但他没想会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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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碾子和何春秀结婚,真是喜事新办,连辆马车也没坐,碾子借辆自行车就把春秀接来了。新娘子上身穿一件红条绒袄,下身穿条学生蓝裤子,鞋是自己做的黑条绒方口布鞋。人们来看新媳妇,她大大方方地让座,发糖,递烟。新媳妇这么大方,想闹的却感到有点拘束,不用说动手动脚,连个俏皮话也说不出口,看一眼,抽支烟、吃块糖就走了。出了门,人们啧啧说:“碾子这媳妇厉害。”

石大夯没有去看新媳妇,一来是大伯哥儿不便闹,主要是见了春秀不知说什么。晚上也没去喝喜酒,尽管碾子叫了他两趟,李贵九还亲自请了他一趟,他都以有事为借口推辞了。

黑龙河一带的规矩,新媳妇第二天回门。第三天春秀就嚷着下地。碾子娘说:“按规矩,新媳妇三天不下炕,七天后才上锅台,下地着什么急!”

碾子也说:“你就在家多歇几天吧,现在地里活也不多。”

春秀对碾子说:“家里活我会的不多,基本上拿不起针线,地里活倒还可以,在家里闲着没意思。”

春秀执意要去,只好由她。听组长说今天给棉花喷药,就给她找了个喷雾器。

春秀听说给棉花喷药,不禁把眉头一皱,“都啥季节了,还喷药?”

“是麦茬棉花。”

“噢,怪不得呢。”

生产老鼠四听说碾子媳妇要下地喷药,故意让陈小俊和何春秀挨着,想让两个新媳妇比试比试。

陈小俊听说春秀刚回门就下地,觉得她是出风头。自知干农活不如春秀,特别怵头。结果没干多大一会儿,就被春秀落下一大截子。

人们在指指点点,议论着两个新媳妇。何春秀心里憋着大夯的气,想出小俊的丑,就暗中铆劲,故意把陈小俊甩在后面。心里说,石大夯呀石大夯,你娶的这个媳妇比我差远了!

陈小俊是第一次给棉花喷药。下地前尽管大夯教了她,毕竟不熟练。她知道社员们在指点议论她,努力往前赶。尽管累得衣裳溻透了,依然落在最后边。

春秀很快到了地头,回头一看,小俊才喷了半截地。她双手掐腰得意地站在地头上,故意冲小俊喊:“哎,支书家里加油呀,不能给大夯脸上抹黑呀!”

小俊的脸不由地一红,有些手忙脚乱了。

不一会儿,春秀又返回来了。小俊则刚到地头,累得腰酸背痛喘粗气。春秀想出她的丑,就在小俊喷过的垅里认真检查。有意地大声惊叫起来:“这是胡弄谁呀!喷得这么花花搭搭的,虫子怎么会死啊!”

春秀这么一喊叫,人们都跑过来看。小俊的心一下子提溜起来。

春秀指指那些没喷着药的棉花叶子说:“小俊,这是给社里干活,咋能瞎胡弄哩。你别觉着大夯当着支书,就骗工分呀!”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奚落,小俊觉得丢人现眼。一气之下,羞红着脸跑回家去了。

“哈哈哈哈!”春秀纵情大笑,“还支书太太呢,一点批评也听不得,太不虚心了!”

陈小俊一走,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说春秀认真的,也有说春秀做得过分的。大家心里明白,今天她是故意给小俊加难看,是对石老大和石大夯的一种报复。

大夯在大街上见小俊撅着嘴跑回来,拦住问:“怎么半路回来啦?”

小俊把那药桶往地上一蹾,气呼呼地说:“我说没喷过药,你硬叫我干这活。人们笑话我,戏弄我,我不干了!”扔下这么几句,气囔囔地回家了。

大夯回到家,问她怎么回事。小俊生气地说:“何春秀故意和我作对。”大夯不以为然地:“她说的对就改呗。”小俊更生气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扭!”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

碾子听说春秀在地里奚落了小俊,回家后批评她:“你俩都是刚过门,这是何苦呢?”

春秀听了不气不恼,只是哧哧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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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经管理财小说 《世道》

作者:李祝尧著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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