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樵采拾集》:第六章 故梦难追

 

------第六章 故梦难追------



小时候,关于理想总会在很多场合被提问过,作文造句时,亲朋来访时,甚至孩童之间亦会互相问:“你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当然,答案中绝少有宋悫“愿乘长风破万里浪”的壮心,也鲜见有项羽冲着秦始皇发出“取而代之”的豪语,但从小立志一直是中国人幼承庭训时不可或缺的一道功课,“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成长的每一步都要依循这条漫漫长路有的放矢。可多数人儿时信口开河的侈谈在成年后多半化为泡影,初发愿心时的潦草,注定了行进的过程缺失定向的投劳和长久的恒性。而我自幼对于当画家的理想却是笃定而坚决的。小时,独自在无人的背角处涂涂画画是我生活的一个常景,略长后,又常在旁观者啧啧有声的赞许中平添更多的信心,可正是这样一份倾情多年的梦想最终还是未能持守成现实。回首半生已无重圆故梦的可能,但至少要拾掇些文字来凭吊一下那些散亡在成长道途中的斑斓心花。

童年酷爱绘画的原动力来自对古装仕女的钟情,省略了花鸟鱼虫的循序过程,稚弱的画笔直指那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窈窕淑女,这种审美旨趣如何移情到绘画上,大概与荒古时音乐舞蹈的产生一样,皆源于本能吧!乐记云:歌者从长言之到嗟叹之都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感情,最后只好寄托于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唯有如此才能恣意瀑喷心中的积愫。我对绘画的热情正是始于对仕女之爱的一种倾叙吧!连环画上,舞台上,许多仕女的造像贲张着我的血脉,摹绘成了最初的本能。那时没有如今这等繁复的书籍画册可充作模本,于是一柄折扇,一纸年画,一方手帕,但凡能张望到仕女那古雅的身影就成了我潜心搜罗的对象。小时,我可算得上一个手帕收藏家,这方原本别在女子襟前功用万能的装饰配以簪花美女的图案,也算是那个岁月顶顶小资的一个物件,虽然在孩童眼中不过是块擦泪揩涕的布头,到我这里便剩下轻颦浅笑的风姿,供我在那无数线条勾描出来的明眸皓齿,裙带飘扬间放情游走。王昭君、白娘子、林黛玉……这些领有中华传奇半壁江山的美人伴同她们形形色色的人生在我笔下不断明畅起来,开初的线条也许是粗拙的,起首的婀娜容或是走形的,可就在这不厌其烦的千万次摹写中,那稚嫩的手笔勾勒出的画像已可以张贴在“学习园地”里供人赏阅了。在同龄人企羡的目光中,我绘画的热情有加无已,其动因也从最初的寄情逐渐嬗变成对艺术美的自觉。

可是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对于绘画我始终处于一个自享自美的状态,彼时家长对子女的教育基本是任其自流,既无现下不惜血本的倾力打造,更不会有牛不吃草强按头的被迫受教,对于我从小呈露出的绘画苗头,顶多也就被看做是弱不好弄的安静罢了。我的绘画之爱从开初就像蔓草疯枝,长是长出来了,却因无人引导而迷失了成材的方向。没有巨人的肩膀在我埋头苦耕时为我鼎力一举,即使在中学名曰绘画兴趣班上,也不见有任何老师不吝金玉开堂授课,一批与我遭际相同的学子就着案桌上那几块煞有介事的石膏像,不辨明暗,罔知透视,像一群无人牧放的羔羊,在胡乱的啃青中自生自灭。记得当时有位同学的父亲是当地的国画名笔,她曾顺嘴说过一句关于国画上色的技巧,这或许只是她在耳濡目染间的一些无心记忆,可其以昏昏,使我昭昭,一时间像醍醐灌顶般茅塞顿开。教益的点石成金之效,师者的授业解惑之功不容轻忽,我的绘画之途就在这无师难通的歧道上,如蜗行牛步,裹足不前。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这种似乎是恋爱男女的专用词汇,也常常出现在生活中的种种物事上。虽然张贴满屋的画作亦招徕几声应景的赞叹,可我知道那不过是外行人好心哄抬的热闹罢了。在迷惘的求索中我引颈企望那洋洋大观的绘画艺术殿堂,可那里有高门巨槛,无法逾越,如在水一方的伊人,无论回波逐流,终不可向迩。中学毕业后不此之图的我煞笔封存了多年的夙愿,在依流平进中认头生活的另一种安排。

工作后也曾动过重拾画笔的念头,可当许多目迷五色的画作充塞于道,那种需要无数时间,精力师承下来的妙品让我欣羡的同时也让我却步,再作冯妇,哪怕有夸父追日的精神,看艺海人才济济,恐也难望项背了。曾读过一句透辟的话:“美术可以是最雄厚的,也可以是最浅薄的,可以有最多的文化内涵在里头,也可以用货卖一张皮来骗人。”是啊!如今即便余勇可贾,充其量只能是瞪乎其后徒乱人意,那些学院派的圆熟作品已是积案盈箱,你就算整训个“赤脚医生”出来又有何补益呢?只能徒令方家添笑罢了。梦想在心无旁骛的少年时光一旦落空,失之交臂的遗恨就很难弥合了。

现在生活中常看到一些成年人兴趣培训班,有学弹琴的,有学舞蹈的,有学书法的……这些参与者无不在重拾童年时撂荒的梦,而这梦往往就是当年那个不假思索的所谓理想。当时的脱口而出或者已潜藏着某种不可言宣的情愫,这一点情愫随着岁月的沉淀在心中自觉或不自觉地被放大,放大到真切时就跃跃欲试了。可在其余条件都成熟的时候,唯有年龄成为无法追回的遗憾,而这个遗憾注定了这样的梦只能蜻蜓点水在生活的边缘,它已不能成为一种主干高居在现实中了。于是这种旧梦重温的场景尤其令人感动,看到那些僵硬的身板在尽力地下腰劈叉,看到青筋饱胀的手腕依然在认真地临摹着楷书的一笔一画,看到不甚灵巧的手指在琴键上执著地反复着枯燥的哆来咪……人们赋予的掌声热烈而又真挚,这掌声也是献给鼓掌者自己的,追念那每个人都曾失落在童年中的梦。而观众瞬间为之潮润的眼角动容的只是这份人人通有的情结而已,它与对艺术的叫好已然没有多少关联了。

人生经常在无法逆料结局时取景过程自我安慰,似乎无疾而终之后还能留下睥睨功利的声名,有如王子猷访戴,乘兴而行,兴尽而返。这种风流名士只重过程的唯美情趣固然通脱放达,可将它投置在学问的经略上终是不妥,譬如同是晋人的王羲之又怎可能只迷醉于墨池临帖的惬意呢?一飞冲天的兰亭神品才是他的鸿鹄之志。今日,即便重拾荒疏的旧业,这个长进也来得太迟,也不会行得太远,这无鱼作罟的绘画过程对我而言已失去了快乐的可能,于是这样的接续已然没有意义。现在,我只会远远地欣慕那一场场生动的挥舞。

再见,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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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经管理财小说 《如樵采拾集》

作者:丁艳艳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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