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游戏》：第四章 最出色的歌手
------第四章 最出色的歌手------
发布会结束后，夏南湖和所有记者一起退场，从背包里摸出一张印刷精致的门票，匆匆开车赶往票上标注的地址，距离这里十五分钟车程的九原体育馆。
以最快的速度停车，进场，找到座位。果然是好位置，刚刚好面对舞台，视野极佳。还没等她喘口气，人潮密集的会场里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理解理解，疯狂的小女生嘛，来看偶像的演唱会都是这样的。夏南湖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平静地回头看了看人满为患的现场。这个场地不大，最多容纳一千人，歌迷爆满，不止所有座位上都坐满了人，连旁边的通道，门口的围栏边都挤满了满脸通红的小姑娘。人人手中挥舞着五颜六色的荧光棒，还有很多人举着巨大的海报横幅，其中不乏亮闪闪写着“尚元襄”三个字的绚丽灯牌。
而此时，尚元襄还没有出场。
夏南湖的耳里响着一波又一波尖叫，本来抱着来看看心情的她有点坐不住了。这种感觉……很熟悉。她第一次买票来看偶像的演唱会时，比这些女孩子还要疯狂，嗓子喊哑，傻瓜似的流了满脸眼泪，演唱会结束后蹲在地上哭着不肯走。那是……十八岁时的事了。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心情，却在现在，听着一波波越来越震耳欲聋的尖叫，眼里晃动着五彩小灯时，萌发了想要一起欢呼疯狂的冲动。
是不是太久没有宣泄？才会这么容易被激起热情？
舞台上的大屏幕忽然一亮，顿时整个现场被更热烈的尖叫淹没。纯白的背景，淡淡的音乐，欢呼声在这样唯美的氛围里渐渐平息，转为屏息凝神的期待。片片羽毛纷纷扬扬翩然而下，白色迷蒙中有个轮廓浅淡的身影慢慢靠近，直至清晰，就要看清面容的瞬间，屏幕毫无预兆地暗下来，刹那灯光全无，只有观众席上不停晃动的彩色荧光。
没有照明，整个会场里尽是摇曳的色彩，仿佛置身童话的世界。
舞台上的灯光一点点亮起来，柔和的乳白色，让人感觉雾气缭绕，他穿一身白衣从天而降，轻轻着地，雾气散去，灯光一时间光彩亮丽，整个现场像接连引爆了无数烟花，伴着音效和迷幻的光芒，烘托出台上那人无可比拟的气息。
尚元襄的脸在背后的屏幕上放大，然后，徐徐绽放出醉人的笑颜。
夏南湖的疑问在这一刻忽然得到了回答。她望着台上醉人的脸庞，坦然笑了，不只是对歌手的热情……如果今天台上换成另外一个人，她或许根本不会来到这里，根本不会想要听他唱歌，更别提要为他尖叫疯狂。
只因为台上那个人是尚元襄，她才会抑制不住心情，想挥舞手臂大声欢呼。
因为她了解那个看起来无限风光的人，知道他多么辛苦才走到今天，知道他有多坚韧的心，知道他多么的需要人肯定。她清楚地记得在酒吧里说出“我是你的歌迷”时他明亮喜悦的眼睛。
歌声响起，让人心动的嗓音拍打进心底最柔软的部位。夏南湖不再多想，和身边所有女孩一起，真诚地发出欢呼。
两个小时的见面会结束得很快，时间将尽时，现场越发热情，满场激烈的尖叫呼喊声，甚至已经有女孩湿了眼睛。
灯光依次暗下去，最后连舞台的主灯光也熄灭了。
代表着歌迷会已经结束。
却没有人退场，所有人都在坚持地紧紧凝望舞台，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影子。
忽然之间灯光大亮。
晃过了人们的眼睛后，满意地得到了刹那的全场寂静，然后灯光一点点柔和起来，带着笑的漂亮男子再次出现。
现场再次被尖叫声淹没。
尚元襄换了件浅黄色的针织衫，坐在舞台中央安安静静地笑，眼睛里亮闪闪的，波动着让人温暖心动的水纹，把身前的话筒架调整到合适的角度，柔声说：“我再为大家唱一首歌，唱完后你们一定要乖乖回家，注意安全，已经很晚了。”
朴实笨拙的话，听得夏南湖都心口微热，更别说其他炽烈的女孩子们。
他坐在台上，炫目的灯光都已暗去，只剩下一束暖黄色的光线打在他身上。他怀中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开口唱歌。
他唱出第一个音，或者说，他哼出第一个音。他在认真地哼歌，没有长串伤感深情的歌词，只有“啦”和“啊”这样简单的音节，但伴随着清透且圆润的嗓音，巨大的震撼点点滴滴渗进心里，变成一团郁结的情绪，堵在胸口痛得人无法呼吸。他唱得……那么哀伤。
“啦啦啦……”清浅的发音，却含着无法估量的深刻情愫，他坐在台上略低着头轻声吟唱，歌声忽然拔高，把人一下子带到天空的高度，再缓缓放下来，温柔地着地。
“啦啦啦……”歌声渐渐消失。
现场很多女孩泪流满面。
努力舒展开箍紧了的心脏，夏南湖用力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尚元襄，他绝对会成为最出色的歌手。
他的歌声有魔力。
正想着，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尚元襄看过来的眼睛，温柔得简直能把冰雪融化。夏南湖心头震了震，下一秒，灯光暗去，尚元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尚元襄退场后，女孩子们再度热情尖叫。夏南湖按了按胸口，拿好东西穿过热情的人群，提前离开这片喧嚣。
已是深夜十一点。体育馆位置有些偏僻，这个时间外面没有多少行人，只有连串的出租车停在路边，等待疯狂过后的孩子们。
夏南湖独自走向后面的停车场，虽然深夜灯光暗淡，也很快找到了自己略显破旧的小车，正要抬步靠近，与自己车子相连的暗处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双手顺势搭在她的车顶，在不太明亮的灯光里对她微笑。
尚元襄？！
他还穿着刚才的浅黄色针织衫，细细软软的黑发被夜风吹起，眸子灿若星辰。
夏南湖大惊地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叫出来。不能怪她反应强烈，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刚才还在台上深情歌唱的人忽然出现在停车场，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不是应该在后台卸妆或者庆功吗？
昏暗灯光下的尚元襄眉眼弯弯，“南湖把我当成魔鬼了吗？”
夏南湖摇头，抚了抚额，“不是魔鬼，大概是……天使吧……”只有天使才会忽然从天而降。
尚元襄走近了几步，夏南湖才发现他白净的脸上有极浅的红，正觉得可疑，就听见他用发布会上那种轻轻的试探的语气问：“可不可以……补请你吃上次的宵夜？”
风情川菜馆里有很多精致的小包厢，各自挂着门牌，都取了很别致的名字。尚元襄和夏南湖坐的这间叫“共剪烛”。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配合着这句诗的无奈哀伤，从走进包厢起，夜宵男主角尚元襄就没了歌迷会时的高兴，一张没卸妆的精致脸庞上挂满了让人心疼的黯淡。
夏南湖吃下两口水煮鱼，满足地笑眯了眼睛，再看看尚元襄那一脸可怜，忍不住用筷子敲敲盘边，歪头瞪他，“喂，小家伙，你到底是和我吃饭心情不好，还是心情不好才约我吃饭？”
“不是……”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扁扁嘴，“没有心情不好……”
夏南湖放下筷子抬手敲上他的头，恶狠狠龇出小白牙，“不要拐弯抹角！”
尚元襄一脸委屈地揉揉脑袋，做好的发型也被弄乱了些，比起舞台上，更显得亲切可爱，夏南湖忽然又觉得满意了，笑眯眯重新提起筷子吃菜，边吃边说：“说吧，又有什么心事，我就是那花钱都请不到的知心姐姐啊。”
尚元襄低下头，小声说：“今天是妈妈的忌日……”
夏南湖夹菜的手忽然就顿住了，蓦地抬头去看，果然——小家伙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眼圈粉红粉红的，眼里的悲伤真真切切，直痛到眼睛最深处去。
这眼神激得夏南湖心口一窒，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四下看看，没什么能哄人开心的道具，再看一眼尚元襄，悲伤全压在眼睛里，重重的，说什么也不肯释放出来。
她拿起筷子塞进尚元襄手里，很甜蜜开心地弯眉一笑，诱哄着说：“来来来，吃菜！这家店的菜特别好吃！”见他不动筷子，她就夹了一大块鱼放进他碗里，他不好意思再拒绝，终于把菜放进嘴里。
刚吃进去，眼睛就红了。
夏南湖哈哈笑了，拍拍手，“特别辣是吧！我就喜欢吃最辣的！这几年早就磨练出来了！你肯定不习惯！流眼泪也没关系，我不会笑你的。”
这句话直直地触动了心底最酸涩绵软的地方。
尚元襄慢慢嚼着，又夹起一大块放进嘴里。辣到极点，口腔里都是酥麻的。觉得整个人都着了火，眼睛里的水源大滴大滴落下来。
不停地往嘴里塞进菜肴，眼泪不停地滴落。
到最后，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脸颊上忽然一阵柔软的碰触，尚元襄这才在朦胧的湿泪里找回眼睛的焦距，看到夏南湖正皱着眉用纸巾给他轻轻擦拭。
“好辣……”尚元襄带着泪呛笑出声。
夏南湖用纸巾擦净他的脸，“习惯就好了。”她轻轻戳戳他细嫩的脸颊，嫌弃地撇撇嘴，“妆都花了，像个小花猫，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我认识你……我就是认识你……南湖……”他调皮地笑着说，辣味窜进嗓子，忽然捂着嘴剧烈地咳起来。
连忙给他倒杯水递过去，夏南湖发愁地摇摇头，“你这副样子怎么回去。被公司的人看到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
尚元襄可怜兮兮地垂着头不说话。
“快擦干眼睛，滴点去血丝的眼药水，笑一笑，别太狼狈了。”夏南湖担忧地指导着，“我要是坏心点，给你拍两张照片，明天发出去，《追慕》的销量绝对又遥遥领先了。”
尚元襄哑声反驳：“你没那么坏。”
“你怎么知道？”夏南湖邪恶一笑，恶魔本质扑啦啦飞出来骑上她的肩膀，“最强娱记什么行当都做的，可不是你想象的善男信女，说不定明天就把你打包丢出去卖了。”
“没关系……”他低声断断续续地说，还带着哭后的嘶哑哽咽，格外惹人怜，“卖了也没关系……”他忽然抬头恳求地望住夏南湖，“……能不能拜托你，今天收留我一晚？”
啊？夏南湖诧异地瞪大眼睛。
小家伙泫然欲泣，“我不想回去。就一个晚上，收留我好吗？”
惊讶过后，夏南湖翻翻白眼。知心姐姐？算了吧！她夏南湖自从遇上尚元襄以后根本就是从雷厉风行的最强娱记变成了爱心泛滥的居委会大妈！
回到家里时，已经凌晨一点多。
尚元襄换了拖鞋站在玄关往里打量，客厅很大，连着阳台和一大片落地窗，卧室厨房卫生间通通黑着灯，看不清楚。房子装饰得简单大方，有些凌乱，但处处透着家的温馨。
他乖乖地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发现地上扔着几张碟片和两本杂志，还有一个空着的可乐罐子。正想俯身帮她捡起来，夏南湖已经一个箭步蹿上来提前拾起抱在怀里，表情有点尴尬，咳了咳扬着脸说：“我最近太忙了，屋子有点乱，你凑合着坐吧。”
简单收拾一下凌乱的地面，夏南湖动作麻利地收起沙发上的抱枕，从卧室里拿出枕头和被子堆在沙发上，大功告成地拍拍手，“你就睡这里吧！”
“谢谢。”尚元襄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犹豫着问：“你……不问我为什么？”
夏南湖挑挑眉，“这还用问？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你心情不好，不想回去被公司的人看到，刚好我这个倒霉蛋又和你在一起，你就顺理成章来我家当鸵鸟了。是不是？”
尚元襄抱着枕头轻轻点头，眼里有丝愧意，“对不起……”
“不用道歉。既然进来了就安心休息。事先说好，明天一早你赶紧离开。我可不想麻烦上身，和YH的明星扯上什么绯闻。”夏南湖叉着腰一字字说得清清楚楚，不忘暗暗观察他的表情。
小家伙头垂得更低，把柔软的白枕头紧紧抱着，黑头发遮住眼睛，喉咙里轻不可闻地答应着。
“那我进去了。”夏南湖无奈地揉揉长发，转身走进卧室，把偌大的客厅留给他。
不是不想问……为什么从没有听他提起过妈妈？妈妈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这么悲伤？又为什么……会选择把她当作悲伤大河中的那根浮木？
但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即使做了这么多年娱记，八卦已经成为本性，但望着他哀痛的眼睛，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不论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选定了她，需要一个短暂的栖身之所。那么她能提供的，就是这间房子，沙发和柔软的被子。希望他好眠。夏南湖站在卧室门口，背对着他微微一笑。
可奔忙一天的身体不但没有安然睡去，反而不停地出现纷乱的梦境。梦里可怜巴巴的小家伙含着眼泪，捂着嘴呛咳，红红的眼睛看着自己，一副欲说还休。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夏南湖翻了几个身，终于捂着额头睁开眼，窗外雷声隆隆，她起身掀开窗帘，才发现浓夜里竟然雷雨交加。
关上窗子，觉得有些口渴，她披件衣服打开卧室门。客厅里的壁灯暖融融的亮着，虽然亮度不强，但足够勾勒出各处轮廓。夏南湖一眼看到沙发上棉被盖住的那个大大隆起物，怔了怔，摇头无奈地笑开。原来如花的美少年每天晚上都是这样睡觉的？
走进厨房打开灯，喝下几口水，下意识地又看向沙发上鼓起的棉被包，明亮的光线下，才赫然发现整个被子都在微微发颤，看了好半天，始终没有停止过。
“轰隆——”又一声雷响。
被子抖动得更厉害。
不会吧……夏南湖眼角抽了抽，难道藏在被子里的小家伙害怕打雷？当即大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抖动不止的棉被，“喂，没事吧？”
里面的人没有反应。
“喂——”还是没动静，夏南湖干脆坐下来，扯动被子，语气放柔了许多，“元襄，你怎么了？”她手上用力，感觉到里面的人也在使劲揪着被子不肯松手，这样下去她可怜的棉被就要报废了，不禁严厉起来，“放手！快出来！”
里面的人力气小了些，夏南湖奖励似的轻轻拍拍，把被子掀开，借着灯光看向里面，当即就愣住了。
尚元襄整个人缩成一团，全身汗水淋淋，脸色苍白，简直像正生着大病。
夏南湖惊讶之下连忙伸手探上他汗湿的额头，并不烫，这才放心了点，打算起身去拿条毛巾给他擦擦汗，刚要站起，就被一只湿凉的手紧紧攥住。
“我去给你拿毛巾。”夏南湖安抚，那只手不肯放开，反而越抓越紧。没办法，她叹了口气坐回原位，覆上他冰凉的手背，“睁开眼睛，你到底怎么了？”
这次小家伙听话了，颤抖平息了些，依言慢慢睁开眼睛，暗光渐渐逸泄出来，说不出的寂寞无助。夏南湖看得心里一酸，轻巧地给他抹抹头上的汗，尽量放柔语气，“哪里不舒服？”
把被子给他拉高一些，盖住下巴，他柔软地缩在沙发角落里，毫无设防地呆呆望着她，像只受了伤的温顺小动物。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如瀑，客厅里灯光温暖，衬得他的眼里有玉似的光泽。
夏南湖的眼底完全融化开。一下一下地隔着被子轻拍着他，尽自己所能地安慰。
“我……”尚元襄张张干涩的唇，发出嘶哑的低语。
“喝水吗？”夏南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温柔地说话。
尚元襄微微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越发流露出信任和依恋，“我怕。”
夏南湖眉尖一颤，摸摸他的脸颊，俯下身靠近他微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说话了。怕什么，有我在呢。”
毫不在意地说出男人般豪气的话，满意地看到小家伙无助的眼睛明亮了一些，不禁捏捏他光滑的皮肤，轻声说：“放心吧，闭上眼睛好好睡。”
小家伙不肯，仍然睁着眼睛看她。忽地雷声一响，他再次瑟缩了下身体。
夏南湖无奈地瞪了窗外一眼，回过头来换上温柔似水的眼神，“乖，别听了，打雷没什么可怕的。”眼见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人再次发抖，终于泄气地苦起脸，“好啦好啦，我给你唱歌，你好好睡觉。行吗？”
暖暖的昏黄灯光下，苍白漂亮的美少年盖着被子躺在沙发上，穿一身睡衣满脸倦容的女人坐在他身边，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和着窗外雷声，女人轻声唱着走调的歌——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弄脏了美丽的衣服，却找不到别人倾诉……亲爱的小孩，快快擦干你的泪珠，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
轻轻的、难听的歌声，本该扰人清梦。但沙发上那个汗湿了脸庞的人，却在这样的歌声里，渐渐忘记雷声，陷入沉睡。
手机不停地震动，在卧室里的床头桌上发出一波波酥麻的响声。夏南湖揉着眼睛醒来，发现窗外还黑着，但雨已经小了。她尽量轻地抽出发麻的手甩了甩，对着尚元襄安宁的睡颜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站起来快步走进卧室关住房门，没好气地接听电话。
“君零愿！现在还不到六点！你让不让人睡觉了！”
“睡觉？”电话那边君零愿的声音很奇怪，“我可是在办公室里呆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才打给你已经是客气了！”
“有事？！”
“的确有事。不过——”他顿了顿，语气更奇怪，“你能走得开吗？你现在真的是在睡觉，还是在招待温柔可爱的小明星？”
夏南湖的表情瞬间凝住。
尚元襄醒来后，躺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没有动。
眼睛一点点扫过天花板，墙壁，电视，茶几，最后回到身上盖的被子，安静了很长时间，才掀开被子坐起来。低头看到茶几上留的好大一张字条，“我上班了。浴室里有准备好的洗漱用具，你如果时间充足可以洗个澡。早餐在厨房里，自己热牛奶。改天再见，小家伙。”
他放下字条，重重靠向沙发背，抬手覆住眼睛。
自己究竟做了多傻的事？居然在她的面前流下眼泪，住进她的家里，还偏偏赶上打雷，颤抖不已，被安慰着才勉强入睡！
这些统统都是从来不曾被人看到的，被他死死地掩盖在最寂静的角落里，居然……在昨夜完全失控。
昨天是妈妈的忌日。
从前天夜里开始，心里就拥堵得难以喘息，挂着不变的笑脸，对每个人微笑说话，对着记者回答问题，对着歌迷唱歌。直到工作结束了，他才找到属于自己的空间，好好地想想妈妈温柔的笑脸。
他本该像以前一样找个角落独自度过，却在退场前，恍惚看到台下夏南湖带着感动和肯定的脸。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很寂寞，处在万人中央却孤身一人的寂寞感。很想……伸出手，抓住什么温暖明亮的东西，好陪他度过这个悲伤的夜晚。
而刚好，夏南湖就是那片光明。
那张永远爽朗自信的脸，永远光芒熠熠的黑眸，从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起，就让他觉得与众不同，才会萌发兴趣开始这场游戏。心甘情愿化身成柔弱纤细的小歌手与她纠缠，一步步让她亲近他爱上他。就是为了……就是为了看到她和他遭受到同样的痛心时，永远不服输的她，被彻底打击后颓败绝望的表情！
可没想到，首先失态的，竟然是他自己。
真是糟糕的晚上。
夏南湖坐在君零愿办公室里的沙发上阴恻恻地想着。
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被雷声吵醒了还得温柔地哄孩子睡觉，好不容易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再被电话吵醒，接听起来就听到君零愿说了一串让她郁闷不已的话。
招待温柔可爱的小明星？他是怎么知道的？
玻璃门一晃，君零愿满身疲惫地走进来，看见夏南湖，眼睛才稍微亮了亮。
见他那副样子，夏南湖立刻知道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怒火稍稍压下一点，起身问他：“到底怎么了？”
“《风靡》……”君零愿坐在办公椅上，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眼里满满的血丝，“《风靡》挖到了季凝的丑闻，马上就会在最新期的杂志上发出去。”
季凝？她可是红了十年长盛不衰的电影皇后。人漂亮演技又好，为人温柔亲切，几乎无可挑剔。
“什么丑闻？”
君零愿看了看夏南湖，低声说：“有人拍到她和身份不明的男人在夜店买醉，然后同进一家酒店，第二天一早才出来。最重要的是，那人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拍到了……酒店房间内的照片和视频。”
什么？！
夏南湖震惊地瞪着君零愿，这类偷拍是艺人绝对的致命一击。如果公开，必定掀起轩然大波，久久不能平息，还不知道会牵扯出谁，更不知道最终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最主要的是，季凝已经在一年多以前与知名富商结婚，这么一来，必定还会牵扯到她那势力庞大的夫家。
夏南湖脸色凝重。《风靡》敢公开这样的新闻，必定已有了万全的准备。
君零愿垂下眼，“完全可以想象，与这种新闻相比，我们准备的内容有多平淡，不过是当红明星们的情感话题，哪能比影后证据确凿的出轨更吸引人眼球。下期杂志一旦发出，《风靡》立刻就会打败《追慕》，坐回他原来的位置。而我们只要被打败，就很难再夺回首位。看得出《风靡》养精蓄锐这么久，这次是要全力出击了。根本不会再给我们留机会。”君零愿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些抖，“在娱乐圈里，一旦被人从顶峰打下来，就寸步难行了。”
以为只要一直拼搏下去就可以了，就能让《追慕》始终站在最前面。他从来不屑于去偷挖一些黑暗内幕，谁和谁上了床，谁家背后有什么背景，谁又在夜店里放纵彻夜不出。他不想去偷窥别人阴暗面的隐私，做娱乐的同时，也要尽力去尊重那些给自己带来生存和效益的艺人。但是没想到，竟然栽在这个上面。在《追慕》成功之前，《风靡》始终处于称霸的地位，它的背后有强大的家族产业在支撑，在工作方面又向来无所不用其极，能在几年后突然以这种方式反击并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可是《追慕》不同，它只是被仅有的几个人死死支撑着，用明亮喜人的娱乐博人青睐。很少耍手段，很少爆丑闻！就因为这样，一旦倒下了，很难爬起来。
但他是君零愿，他曾经说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投注到《追慕》上，已经走到这个关头，绝对不能输！无论用什么办法，也绝对不能输！
君零愿闭眼呆了好一阵，再次睁开后已经是满满的坚定，他舒展开皱紧的眉，直起身，薄唇抿成一条线。
夏南湖和他在一起多年，早就了解他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见他恢复了平常，就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要我做什么？”夏南湖开门见山。
君零愿面无表情，淡淡地，甚至是冷淡地开口，他很少会认真到这种程度，“你和尚元襄关系怎么样？”
夏南湖心头一凛，“还好。”
君零愿严肃地看过来，“还好是什么意思？”
突然之间就不想回答，但猜不透君零愿的意图，她还是开口：“比点头之交好一点。”
君零愿点了下头，“他在新闻发布会上公然承认你的特殊，你还会唱他的歌，发布会结束去参加他的歌迷会，之后又一起吃宵夜，甚至一起去了你家。在我看来已经足够好了。”
像是被人突然踩了一脚，刺痛感猛然升起，她几乎惊跳起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到底想说什么？”
君零愿微微一笑，但眼中依然冷静，清晰地说：“我刚巧一直在场，亲眼看见的。既然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就不能浪费掉。他们爆黑幕，我们就来制造绯闻。下一期的杂志，就劳烦你做绯闻女主角。天使一样纯净漂亮的当红歌手，和知名的最强娱记擦出火花，再添油加醋些，总是个爆点。”不等夏南湖开口，他没有停顿地继续说：“这方面的报道我会分配其他人去做，不用你自己动手。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他站起来，向前倾了倾身，整个人贴近夏南湖，轻声说：“你要想办法和尚元襄更亲近，然后——尽力通过他去了解他背后的公司。”
夏南湖已经眉眼俱厉，“YH公司？”
“没错，”君零愿眯了眯眼，“光是绯闻不够看，最重要的是，要通过尚元襄揭开YH的面纱，我要让YH的神秘内幕，盖过《风靡》的势头！”
君零愿……
夏南湖的唇边泛起一抹笑，“用我和尚元襄的暧昧做头条，之后我再故意去和他亲近，通过他挖出YH的秘密。是吗？”
君零愿眼神冷湛，“对。”
夏南湖的笑容越来越大，话音里也带了笑意：“是吗……那我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还有尚元襄，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君零愿蹙眉奇怪地看她，“结束以后功成身退就可以了。”
“我是颗棋子？”
君零愿的眉蹙得更紧，加重语气一字字强调：“你是《追慕》的最强娱记。”
“但我也是个叫夏南湖的人！”夏南湖直视他的眼睛，“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什么都能去做，辛苦委屈被人骂被欺负都没关系，可是现在，你连我这个人都要卖出去了？用本来很单纯的事炒出绯闻，再让我利用尚元襄为你挖新闻。到最后我算什么？连一个朋友都不会剩下！”
“朋友？”君零愿冷静得可怕，听到这个词时眼光一跳，“尚元襄吗？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夏南湖冷着脸向后退开一步，“君零愿，我不认识这样的你。”
君零愿顿了顿，眼角眉梢的冷逐渐融化了一些，低声问：“你希望看见《追慕》被打倒吗？”
“当然不。”
“《追慕》虽然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但它也是你的心血堆积出来的，没有你这么拼，《追慕》不可能走到现在。”君零愿坐下去，移开了目光。早晨的阳光已经绚烂起来，穿透玻璃窗柔软地打在地面上，窗边的几盆绿色植物感受到阳光的暖意，争相抬头，更显出欲滴的浓绿。
“除了想到曝光YH的秘密，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吸引更多眼球。况且这不算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去打探娱乐公司的内幕。总比每天去偷挖明星的私生活要好得多。”君零愿淡淡地说，“如果你也不希望《追慕》被打倒，就不要拒绝。”
夏南湖紧紧咬牙，拳头攥得绷紧，不知道是想折磨自己的手，还是想一拳挥出去。
手机忽然一阵短促的震动，是一条新信息，夏南湖吸了吸气，手指微微颤抖地按下“阅读”。发信人是尚元襄，信息内容只有短短两行字，“我回去工作了。谢谢你昨晚的招待。”后面挂着一个大大的笑脸。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思想就又被一声咳音拉回现实里。
君零愿还定定地看着窗外，在等待她的妥协。
但是忽然之间，淤塞的世界就那样豁然开朗了。夏南湖把手机扔回包里，终于如释重负地扬眉笑了，“如果我作为记者对《追慕》必须负责任，那绯闻的事就随便你了。但是，利用尚元襄，我做不到。”
君零愿的后背僵了僵，“我再问一次，你们什么关系？”
夏南湖说：“朋友。你让我为了《追慕》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能去做，但是让我利用他，我不做。”
君零愿回过身，目光笔直地凝视她，缓慢低沉地说：“夏小姐，你是《追慕》的记者，《追慕》需要YH的秘密。”
“我知道。”夏南湖干脆地答，“我会尽量去想其他办法。”她扬了扬手里的提包，“还有别的事吗？”
君零愿深深看她，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我会让你做到的。”
“我走了。”夏南湖只当作没听见，把垂落的头发向耳后掖了掖，忽然想起昨天尚元襄露出一只耳朵时兔子似的可爱，觉得有些好笑。保留着这份笑意，她伸伸手臂活动一下，从背包里拿出昨天的新闻发布会记录丢在君零愿办公桌上，然后脚步一转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南湖脚步铮铮地穿过走廊。要她挖新闻可以，不眠不休可以，拼命也可以，但要她利用尚元襄，她却做不到。
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已经受过各种各样的苦，昨晚还苍白着脸在她的安慰下勉强睡去。
无法忽略那张面对她时毫不防备的纯净容颜。
她不能允许有人欺负他。更何况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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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简直不可思议！------
[今日娱乐讯：当红歌手尚元襄在新专辑新闻发布会上与某杂志记者公开暧昧，据歌迷称，发布会结束后，该记者参加了尚元襄的歌迷会，之后相携就餐直到深夜。
这段绯闻刚沸沸扬扬地炒起来，两天后发行的最新一期《追慕》上就大肆报道了此事，并有拍到的照片为证，照片中尚元襄侧脸清晰，而那名记者只能看到身材姣好的背影。
尚元襄还没有出面澄清此事，各家媒体对二人关系纷纷做出猜测。]
夏南湖拉开窗子，窗外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把刚出炉的杂志丢进抽屉里。随即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追慕》的记者夏南湖与明星发生绯闻，由《追慕》来报道。即使“某记者”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彻底公开，但尚元襄本人怎么会不清楚！
小家伙大概恨死她了。
雷雨夜哄他入睡的不过是个利用关系提高销量的阴险女人。
她自嘲地勾勾唇角，心口越发觉得淤塞。说到底，虽然不是自愿，她还是伤害了他，不是吗？看到杂志的他，肯定一个人愣愣的不敢相信，然后把她打进不能接触的黑名单吧。
说不定会低着头眨巴着他那双大眼睛，然后委屈得眼眶粉红。
夏南湖随手抓起一个文件夹给自己扇扇凉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抿住唇沉默了许久，仍然不能释怀。
“分开时你笑着说，不愿与我一起沦落，怀念多年前，清风明月的洒脱……”该死的！什么时候手机铃声也换成了他的歌？她怎么不记得？
走过去情绪不佳地接起来，意外地传来一个磁性好听的男声，说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夏小姐，我是向华霏。”
向——向华霏？！
夏南湖低迷的精神一下子昂扬起来，“你好！”
那边向华霏声音淡淡的，几乎没有情绪，“我有件事要对媒体公开，但是我的老板要我把消息先告诉你。”
什么什么？！每次想对向华霏做个采访都困难，现在居然打电话来主动告诉她新闻？！这简直比看到母猪在天上飞还要神奇！
向华霏平静无波地说：“我和楚筠下个月订婚。如果夏记者有空，欢迎来参加订婚典礼。”说完后，嘟嘟两声，电话挂断。
夏南湖抱着电话有一会儿没回过神来。声音确实是向华霏的没错，但是这个新闻……也太爆炸了吧！
明明几个月前还划清界限的两个人，现在居然就要公开订婚。谁能给她解释解释所谓“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可以前一天还看不顺眼，第二天就甜甜蜜蜜牵手拥抱了？
最最奇怪的是，一向对她恶劣之极的YH公司，忽然之间善心大发？向华霏亲口说，是他的老板要求提前通知她的。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突如其来的新闻一直加班忙到深夜，夏南湖才开车回家。停好车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因她的脚步声依次亮起。
好不容易把向华霏的事暂时抛到脑后，忽然又想起那天晚上领着小家伙一起回家的情景，上楼时他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那还是头一次，夏南湖走在楼道里，不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太过空旷响亮。是因为多了一个人吧。可那个人，已经被她亲手推得远远的。
本来已经忘记了的失落感再次袭上心头，在孤单无人处更加迅速地膨胀变大。
家住在四楼，拐过最后一个楼梯拐角，还有七八节楼梯就到家门口，四楼的声控灯也跟着豁然闪亮。
“唔……”有个人在灯光的刺激下发出低低的声音。
夏南湖当即一惊，有人在？！连忙屏息抬头看过去，居然真的有个人蹲在她家门口！
的确是蹲着的，这人穿着牛仔裤麻灰色上衣，抱着膝盖很可怜地蹲在门口，背靠着墙壁，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挡住眼睛怕被光刺到，显然已经在黑暗里呆了一段时间。
他半抬头，露出玫瑰花似的嘴唇，直挺秀气的鼻梁，眯着眼睛，迷茫地望着她。
夏南湖差点连心跳都停了，几步抢上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仔细上下看了几遍，暗叫了声老天，牙齿磨得声声作响，“尚、元、襄？！”
尚元襄揉揉眼睛，“南湖，你回来啦。”
居然说得这么若无其事，还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夏南湖咬牙切齿，可不可以不要挑战她的情绪极限？难过开心能不能不要转换得这么快？不由分说地一把推上他的额头，“你蹲在这干什么？”
尚元襄的表情立刻变得难过而抱歉，“杂志的事……”
夏南湖呼吸一紧，来兴师问罪？下一秒却听到他低声说：“都是因为我才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怎么从早到晚遇到的全部都是不合常理的事！
长长的沉默。
夏南湖努力平心静气，“杂志的事，生气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为什么？”大眼睛眨啊眨满是疑惑。
夏南湖好脾气地一字字慢慢说：“我和你出去吃饭被拍，报道的就是我所在的杂志社，不是理所当然该认为我是故意的吗？”
尚元襄立刻摇头，“不对。是我心情不好缠着你才会害你成为绯闻的主角。”他眼神软软的，“对不起。”
夏南湖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灯早已经暗了下去，只有彼此轻轻的呼吸声。
终于，她被打败了似的叹了一声，哑声问：“吃晚饭了吗？”
尚元襄在黑暗里乖巧地摇头。
“走吧。我请你吃饭。”
韩式烤肉城的小隔间里。
“你知道向华霏和楚筠要订婚的事吗？”夏南湖一边往烤肉上刷着酱汁一边随口问。
尚元襄点点头，“今天听说的。”
夏南湖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肉慢慢变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虽说娱乐圈千奇百怪，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但这次的新闻我真的被惊到了。”她回忆着《美梦如织》发布会时两人那冷淡的关系，不禁摇摇头，“怎么可能在几个月内就变成了情侣关系？”
尚元襄想了想，“说不定他们早就是恋人，只是不想公开，故意表现得冷淡。”
那天的情景——向华霏明显不愿理睬楚筠，实在不像尚元襄说的那样，夏南湖忽然眼睛亮了亮，露出一个温柔迷人的笑容，诱惑着说：“元襄，我请你吃饭，你是不是应该把向华霏和楚筠的内幕多说点给我听听？你们可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
尚元襄很无辜地眨眨眼睛，“我和他不太熟。他的事我不清楚。”
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
夏南湖失望地垂下眼睛继续盯着烤肉。
尚元襄急了，“是真的。”
“我知道。”夏南湖对他善意地笑笑，“向华霏性格冷淡，本来也没几个朋友，这些私事肯定不会轻易对人说。其实比起这件事，我更惊讶的是你们公司的态度，明明以前对记者非常排斥，可是突然就变得友善起来了。真搞不懂。”
尚元襄弯眉，“老板的心思我也不明白。”他指了指，“肉熟了。”
对面的夏南湖连忙欢呼着把肉夹起来蘸好调料送进嘴里，尚元襄笑眯眯地跟着她一起品尝美味，却在不经意的时候垂了垂眼，在心里说，会提前告诉你，只是作为那晚安睡的一点回抱而已。
那是多年来第一次，他在妈妈的忌日里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痛快流泪，也是第一次能在雷雨夜里安心睡着。
“着火了着火了！”
隔间外忽然爆出好多客人的尖叫，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外面已经混乱一片，奔跑声尖叫声，刺鼻的浓烟也顺着门缝窜进来。
尚元襄和夏南湖对看一眼，连忙站起来打开门，屋外浓烟滚滚，女人小孩的哭喊到处都是，不停地跑过惊恐的人影。
“排烟管道着火了！大家快跑！”
整个楼层里浓烟弥漫，眼睛鼻子都被呛得火辣难忍，慌乱间尚元襄一把扯住夏南湖的手就往楼梯跑。他们所在的是二楼，也正是二楼的排气管道失火，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先跑下去才能保证安全。
烟越来越呛，一会儿工夫就睁不开眼睛。楼梯口挤满了逃命的人，哭叫声不绝，有人摔倒，后面拥堵着的人们越发慌乱。
夏南湖正好被挤到窗边，她伸臂用力一推，窗子打开，夜里清新的空气立刻流通进来，感受到生命的味道，人们又纷纷挤往这个狭小的窗口。她飞快地脱下身上穿的薄薄开衫，尚元襄这才想起该用东西该捂住口鼻，正寻找着有什么能派上用场，夏南湖已经把衣服蒙在他的脸上，嘶哑艰难地叮嘱：“捂住嘴。”
在混乱不堪的火灾现场里，有很短的一瞬间，尚元襄愣住没有动。一切都像慢动作，她脱下身上唯一能派上用场的衣服，蒙在他的脸上。
火顺着屋顶迅速蔓延。屋顶悬着的很多装饰物开始噼里啪啦砸落，本已经惊慌失措的众人中又激起一波恐惧。楼梯口正上方的屋顶刚好有个纸制的巨大吊饰，带着火焰落下来完全堵住了去路。
“元襄！”尚元襄猛地被推了一下，夏南湖温暖的体温急速覆盖上来，就着拥抱的姿势向旁边闪开，他们的头顶有东西砰然落下。
尚元襄反手紧紧抱住她，发现她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连忙认真地看向她的脸，虽然满脸的凝重坚持，不见一丝惧色，却已经控制不住地不停发抖。她再强，也不过是个普通小女人而已。
心忽然动了一下。
即使怕成这个样子，也不忘紧咬牙关，尽最大努力来保护他——她眼中柔弱纤细的人。
尚元襄把手里的衣服大力撕开，一手环着夏南湖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帮她用衣服蒙住口鼻，另一手捂住自己，趁着一个没有被火烧到的空隙迅速蹿过去来到一扇无人过来的窗前，却发现窗子上锁，锁坏掉打不开，当即抬腿一踢，玻璃竟纹丝没动，把夏南湖拉到身后一些再沉猛地用力，幸亏不是多么优质的钢化玻璃，大力之下终于踢碎，把夏南湖环在怀里凑上窗前，低哑地说：“放心，消防车应该快来了。”
夏南湖已经有些缺氧，咬着牙坚持站着，尚元襄手臂紧了紧，她才终于依进他怀里，消防车还没有赶到，隔壁的窗户忽然响起一片尖叫，竟是有人受不住火势从窗口跳下，不知道伤得如何。这里虽是二楼，但这餐厅室内的举架颇高，离地面的距离绝不乐观。
夏南湖挣扎着笑出来，嘶声说：“想不到，你这个小家伙还挺可靠的。”
尚元襄低头看了看她，脸颊被蹭黑了些，本来就不那么漂亮的脸显得滑稽而狼狈，他却不觉得好笑，反而一种酸酸的滋味从心底汩汩冒出。
“我告诉你……”她揪着胸口的衣服低低地叮嘱，“再等一下，实在没办法的话，你也跳下去，我看你身手还算敏捷……不至于重伤……”
尚元襄低低笑了，“可是抱着你一起下去，我不能保证你也不会受伤。”
“我……”她疲倦地摆摆手，“别管我，把我放下就行。等消防队来救。”
尚元襄呼吸一顿，勾勾嘴角，“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虽然越来越无力，夏南湖也打起精神白了他一眼，“我说真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惊恐刹那掠过，“……不用等了，你现在就跳下去。”
隔壁窗口越来越多人越窗而出。
火势已经无法控制。
如果再不离开这里，恐怕只会葬身火海。
夏南湖站直身体，轻声自嘲：“今天真是神奇……遇到了一大堆不合常理的事……好不容易吃个饭，还碰上火灾……”她咧开一个笑容，推了尚元襄一把，“快点！大男人别婆婆妈妈！”
还有力气教训他！尚元襄气得发笑，不再和她打招呼，屈身伸臂将她背起，沉声说：“我现在跳下去，落地的时候你自己尽量小心。”
“放下我！你想摔断腿吗？”
“你想死吗？”尚元襄低吼一句。不再管她多抵抗，抓牢了她一脚踩上窗台。也就在这个时候，消防车和救护车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楼下。
仍然把她背在身后，慢慢顺着云梯爬下，终于落到地面，才小心翼翼把她放下来。抬头看一眼火势仍然凶猛的烤肉店，心里有一处隐秘的围墙，似乎随着这场意外的大火一起坍塌。
其实没有多么严重，被夜里清凉的风一吹就觉得好多了。尚元襄却固执得可以，一定要把夏南湖送到医院，争执好半天，终于被大记者一句“你想用餐厅失火幸运逃生这样的题目成为明天的头条吗大明星”成功堵住嘴。
让步地强迫夏南湖在救护车上简单做了一下处理，好在没有受伤，直到天快泛白，才开车返回她家里。
尚元襄开着车，脸绷得快变成铁块。
夏南湖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大明星，从刚才到现在，你到底在郁闷什么？”
尚元襄专注地看着前方，不说话。
见他不回答，夏南湖也住了嘴，忍不住眯着眼睛打量他专心开车的模样，侧脸完美的线条，专注的表情，一身烟熏火燎后的脏衣服也完全不损他的气质。不同了……现在的尚元襄，不是雨夜里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她按着额头，有些失落地一笑，“以后不能叫你小家伙了。”
尚元襄这才转头看了看她。
夏南湖埋怨地瞅了他一眼，“害我一直以为是个软弱可怜的小白兔，原来遇到事情的时候，你根本就是力量强大的花豹嘛。”
“花豹？”
夏南湖摇下车窗，夜风灌进来吹散她的长发，她慵懒地眯眼笑着，对疑惑的尚元襄挑挑眉，“漂亮的花豹。”
尚元襄被她看得刹那心神微荡，立刻转过脸重新面对前方。
夏南湖呵呵地笑，就这么靠在椅背上睡过去。
终于回到她家里，踢掉鞋子把熟睡的夏南湖放到床上，耐心地给她用湿毛巾抹抹脸，盖好被子。夏南湖始终沉睡着没有醒过来。
天已经快亮了。
把她安顿好，尚元襄走进阳台，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一包包装精美的烟来，想了想抽出一支点燃。
雪白细长的烟亮起一只通红的眼睛，在雾霭笼罩的清晨里静静闪烁。
香烟慢慢地燃烧。
却始终没有被主人放到嘴边。
尚元襄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渐亮的天空，任香烟独自燃烧，雾气袅袅顺着窗子打开的缝隙被风吹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直到香烟烧完，尚元襄才站起来，回到卧室门口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夏南湖，戴上帽子眼镜开门离开。
《风靡》关于影后季凝的丑闻大篇幅发表后，果然和君零愿所想的一样，迅速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第一天就压过向华霏的订婚新闻，成为销量榜首。
君零愿再一次对夏南湖提出上次的计划，利用和尚元襄的关系得到YH公司多年隐藏的真实内幕，被夏南湖干脆地拒绝。
君零愿气得跳脚，“你亲眼看到了！尚元襄的绯闻，向华霏楚筠的订婚消息统统不够看！你别想着用普通的小新闻盖过《风靡》的势头！”
“就算如此，你也别指望我利用朋友！”
“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尚元襄能比杂志还重要？”
夏南湖眼神沉静，静默片刻，说：“对我来说，是。”
君零愿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夏南湖吐了口气，坐下来，“零愿，你不明白吗，我之所以拼尽全力，只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与《追慕》本身无关。”
君零愿的眼神凝了凝，“你是要告诉我，你根本就不愿意做娱记，也不关心《追慕》的存亡。这几年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要为朋友赴汤蹈火。是吗？”
“我没有那样说。”夏南湖拍拍手站起来，“这次的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会想到其他办法的。零愿，不要逼我做我痛恨的事。”
她痛恨刻意去伤害别人。
那个小家伙好不容易褪去小白兔模样，偶尔能化身成强大的豹子昂着头颅冲到前面，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去伤害他。
绯闻的事得到原谅她已经很开心了。
回想起火海里他幽黑深沉的眼睛，夏南湖就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原来在艰难危险的时候，有个人可以依靠，是那么……那么美好的感觉。
美好到每当想起心头就暖融融的酸软。
闭住眼睛，微笑和苦涩就同时涌现。
她夏南湖，不再被所有人当作是强者，不再永远是一马当先的第一个，所有人都跟在她身后。也有个人在危急的时候挺身而出，把她拦在身后，背起她闯生死。
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夏南湖一言不发地乖乖听命，知道自己的那些话或许伤到了君零愿。
虽然句句属实，但往往就是实话最伤人心。
晚上楼里的人差不多都下班了，她才慢吞吞地走向停车场。最近不知怎么，越发不愿独自回家，空荡的走廊和空荡的房间，总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寂寞。恰恰这种寂寞，是她以前努力忽略掉的。
停车场里剩下三两辆车，一眼就看到她的白色小车停在那里，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猛然吓了一跳。
“喂！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吓我！”夏南湖站在车门外瞪着里面气急败坏。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车里的尚元襄微微一笑，提了提手里的保温饭盒，“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埋怨了尚元襄好半天，夏南湖才想起的确是自己走得急，忘记了锁车门。这么说起来，还多亏了尚元襄坐在里面帮她看车，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损失。
再看看手里捧着的香气扑鼻的皮蛋瘦肉粥和精心腌制的几样小菜，夏南湖更觉得心虚。
尚元襄故意别过头，忍住嘴角的笑，“不用感谢我。”
呵！这个小家伙才几天不见，越发从小白兔变身成大狐狸。羞涩可怜的小模样越来越少见，简直就不像当初认识的那个人。
夏南湖斜眼看他，“你怎么在我车里？又跑来干什么？”
尚元襄摸摸鼻子，静了静说：“怕你留下什么火灾后遗症，刚下通告，晚上没事就过来看看。”
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夏南湖别扭地低头，不愿意承认，但的确又被他感动了，掩饰地举了举手里的小碗，“这粥哪里买的？”
“味道怎么样？”
夏南湖竖起大拇指，“非常棒！”
尚元襄歪着头甜甜一笑，指指自己，“我做的。”
惊讶得差点失手打翻粥碗。他做的？长相比她好，声音比她好，个性比她好，现在连厨艺都比她好。夏南湖简直觉得自己愧为女人。
尚元襄手搭上方向盘，“你先吃，我送你回去。”正说着，车却熄了火，连续又试几次，尽是垂头丧气的熄火声。他无奈地摊摊手，“看来车坏了。”
夏南湖倒没有太惊讶，惋惜地摸摸车座又摸摸车窗，感叹着说：“这车跟了我太久，最近状况不好我也没时间去修，看来终于扛不住了。”她把碗里香喷喷的粥吃干净，抽出纸巾擦擦嘴角，笑眯眯地说：“谢谢你的粥。车坏了，我得走路回去。”
尚元襄把餐具收拾好，随着她开门下车，弯眉一笑，“我送你回去。”
“我要走回去哦。很远的。”夏南湖眨眨眼。
虽然凌晨时分多数人都已入眠，街上人不多，但尚元襄还是很小心地压低帽檐，戴上一副黑框的平光镜，与夏南湖走在光线稍暗的地方。
深夜的风冰凉而潮湿，但并不凌厉。柔软地打在脸上，又绵绵地折回去。白天里这是条很繁华的街，夜里虽然人烟冷清了，但街边漂亮的路灯依然变换着色彩，红红绿绿，明明暗暗。
尚元襄把帽子抬起一些，温柔地看着身旁大概矮了一个头的夏南湖，犹豫一阵，告诉她：“南湖，下个星期我要去香港宣传。”
“这么急？！”按理说，他才出道没多长时间，还不至于跑到香港去，该稳稳打开现有市场才对。
尚元襄笑了，抬头看向没有星星的夜空，“嗯。公司突然决定的。下个星期二动身。”
夏南湖沉默，“去多久？”
“半个月，或者更短。”
那还好。夏南湖暗暗安抚自己，又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人家星图坦荡发展好要去香港宣传是好事，她在这边跟着失落什么？只是感受着身边人温暖舒适的体温，忽地就不断回忆起这几个月来细细碎碎的很多琐事来。
真的要拿出来说，其实每一件都很平常。但对她来讲，又每一件都与以往不同。坐在酒吧里，他认真地凝视她的眼睛，说南湖很漂亮。歌迷会灯光消失前的刹那直直看过来的目光。火锅店里借着太辣为名汹涌滚落的泪水。雷雨夜里面对她完全信任依赖的容颜。
起初只是觉得心疼。
但在那场大火里，恍然发现他并不是文弱的美少年，而是可以肩负起保护责任的真正男人。那是第一次，危急关头时，有个人把她护在身后。
他不文弱可怜，反而是有着强大一面的。就因为如此，这样的他曾经无助地依靠过她，她才更觉得心颤不已。
尚元襄的声音透过她脑里沉厚的思绪，听起来轻柔而悦耳：“等闲下来的时候，去我家里坐坐吧。”
“你家？”
“我有套小房子，除了我自己，没有别人知道。”他错开了目光，“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没人知道的感觉又好寂寞。所以南湖有空的时候，能过去坐坐吗？”
说完这句话时，两人刚好走进一条窄街。平常这条街虽然走的人少，但路灯明亮，并不可怕。可今天不知怎么，一整排的路灯竟全部黯淡，不知道是不是停电？
走进来以后夏南湖就有些后悔，脚步下意识慢下来。
“怕黑？”尚元襄忽然笑着问。
夏南湖立刻昂首挺胸地反驳：“没有！”她夏大记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YH的变态艺人和看不到边的黑暗。
怕黑是真的……可是怎么能让他知道！
夏南湖正想继续说什么，尚元襄已抢先开口，声音变得有点小，却隐隐透着压抑的笑意：“可是……我怕黑。”
真的？怀疑地近距离看看他，发现他一脸无辜纯善，不像逗她。
夏南湖这才咳了一声，壮起胆子，展颜一笑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膀，“有我呢！怕什么！”
尚元襄微微笑了，他低了低头，先向前迈了一步，这才回过头轻声说：“太黑了，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吗？”
夏南湖左右看看，确实漆黑一片，心里又实在不安，无法拒绝尚元襄切切望着她的眼神，便点点头，把手向他伸过去。
紧紧握住后，尚元襄总是比她走快半步，一条街快要到头，他才低柔地开口，轻似耳语：“骗你的，大记者。怕黑的人就乖乖跟我走，不用怕。”
微凉的手被一团温暖紧紧包裹住。
与火海里靠在他怀里时同样的温暖。在黑暗中被保护，被关怀，手指冰凉的时候被人小心地握住。她夏南湖是打不倒的女强人，所有人都早早这样认定了她。但是她也渴望着孤单时伸过来的温暖，也期待有人能像对待珍宝一样心疼她。
他的手指有些粗，手心里的皮肤也不光滑，带着涩涩的粗糙感。但是这双手，正一心一意地拉着她走出这片黑暗。
尚元襄纤细、柔软、羞涩，他也坚韧忍耐，有时还强大到让她不禁仰视。但是此时此刻，曾经的印象全部都变淡隐去，他只是个挺拔的男子，走在她前面，牵着她的手，能够依靠信赖，遮风挡雨。
夏南湖心里忽然酸楚难当。
没来由的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流下来，被夜里的风一吹，就涩涩地绷紧了皮肤。
之后牵着的手一直也没有放下来。从前后跟随，到并肩而行，两只手谁也没有放开。走到夏南湖的楼下时，大概已经快要天亮了。
尚元襄先放开了手，两只手交握得太久，手心里都有一层细汗，陡然松开后，就觉得一阵空落落的冷。他笑着把鸭舌帽重新戴好，挥了挥手，柔声说：“晚安。”
“晚安。”夏南湖的声音有点哑，“我上去了。”
“南湖……”已经转过身去了，尚元襄在背后又开口，等她真正回过头了，他又抿住嘴说不出话。
看着他的表情，忽然之间心如擂鼓。夏南湖用力扬眉一笑，又叫了熟悉亲切的称呼：“小家伙，我可从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尚元襄有些急了，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很认真地望着她，“南湖。我喜欢你。”
时间静默。
夏南湖倏地错开他的目光，胡乱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说完紧攥着手脚步不停地跑进楼里。
百折不挠的夏大记者居然被一句表白搞得落荒而逃。她靠在楼梯间里喘息了几下，摸着自己的脸忍不住发笑，笑容越来越大，到后来捂着脸弯下腰。
终于走上楼打开房门，她抬手就要开灯，手指却突然停在了开关上。
很想……去看看……
夏南湖咬住唇，踢掉鞋子，光脚快速地穿过漆黑的客厅走进阳台，靠近窗户时又一点点放慢了脚步。
很想看看……可是……万一什么都没有呢？万一是空荡荡的楼下，心里会不会失望？
夏南湖眼睫颤了颤，又向前迈出一步，紧抿着唇低头往楼下看去。
橙黄色的路灯下，有个人静静站着，他穿一件很暖人的浅黄上衣，戴一顶鸭舌帽，正仰头向上望着。他的身材修长，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暗灰色的影子。
心脏在这个瞬间停止了跳动，又好像跳得更快更响。一种无法表达的巨大满足感胀满了胸口，连鼻子和眼睛都微微发酸。
伸手打开了客厅里的壁灯，家里顿时温馨明亮起来。她回到阳台，故意站到他看不见的位置，像偷窥一般清楚地看到他面对这片突然亮起的灯光露出放心的笑容，然后低下头慢慢离开。
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偶尔灯光闪过又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夏南湖才挪动走得酸痛的腿，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她随手从水果篮里揪出一只饱满的梨子用力咬了一口，汁水甜美，却无法压住怦怦的巨大心跳声。
她动心了。爱上了。终于在他温柔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原来可以不用始终一个人，不用遇到什么事都闯到最前面。被信赖被依靠，同时又被保护被关怀。这样的感觉那么美妙。
她俯下身，把脸埋进沙发里，肩膀一缩一缩，不知道究竟想高兴地大笑出来，还是想咬牙痛哭。
她所贪恋和企求的温暖，终于来到眼前。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这么近。近得……伸手可触，暖意满满。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89291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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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出版小说小说 《绯色游戏》
作者：迷津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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