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第88章 信仰之力

 

------第88章 信仰之力------



雷耶斯愿意出二十五万比索,庞宁还不卖,没道理二十三万比索便宜卖给林名城。听到是二十三万两银子,庞宁才放了心,嘿嘿笑了起来,喝彩道,

“老爷子爽快!”

林名城呵呵一笑,淡淡地道,

“我也有条船走月港,知道这跑海的凶险,今年已经有三条戎克船被荷兰人打掉了。这坐地收货的买卖,要是还让庞公子吃亏了,我林名城的名声传出去就毁了!”

月港在厦门旁边,是海澄县的一个繁华港口。在明末,是马尼拉丝绸贸易最重要的上游港口。满清入主中原后施行海禁,月港被夷为平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庞宁也没听说过。不过作为一个资深帆船爱好者,庞宁知道这段时期,荷兰东印度公司为了打击西班牙马尼拉丝绸贸易,不断攻击福建-马尼拉航线上的中国海商船只。

听到林名城的话,庞宁心里不禁有些得意,脸上却是一副淡然表情,摆了摆手道,

“林老爷子是个实在人。要说那荷兰人,其实也不算什么!”

林名城也是马尼拉城里的一个角色,在西班牙王城里,对庞宁货物来历的风言风语也听过不少。听了庞宁这句话,林名城眼睛转了转,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想到稳当当的利润摆在这里,心里实在没法拒绝这门生意。

以后不去巴城便是了,那些红毛和兰人也不是好东西。

庞宁见林名城沉吟不语,知道他听到了些什么。不过想来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敌对关系,应该也不会影响什么。庞宁最关心的还是能不能在马尼招揽些技术人员。那些荷兰木工在船上修补甲板还行,要想他们把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船送进船坞里休整如新,换掉那些被打烂的肋骨,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马尼拉有不少华人木工在造船厂里帮手,庞宁打得是这些人的主意。这也是他更愿意和林名城做生意的原因,林老爷子是华人区八连的总管,通过他招收人手更为可行。

庞宁转过身子,冲林名城道,“林老爷子,我在广西附近一个岛上要经营一个造船厂,想找些这方面的人手,林老爷子能否帮小弟网罗几个。”

林名城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问道,“不知道庞爷要怎样的人手,是木工、监测员、还是设计师?”

庞宁只知道抓木工了,却不知道还有这些讲究,眼睛睁得好大,赶紧道,“都要,尤其是监测员和设计师,林老爷子要是愿意帮忙,小弟一定要好好谢谢林老爷子。”

林名城摆了摆手,把西班牙式的帽子在手上转了转,笑道,

“八连人对你不太熟,这事怕要花上些银子才行。”

庞宁略一迟疑,答道,“这个不怕,别让我破产就行。”

林名城见庞宁说的直接,心底也是好笑,但想到这事情来由,不禁沉下了脸道,“八连这边几个头脸人物,这几年一直在筹划建保安宫,供奉妈祖天后娘娘。二十多年前那次事情,老八连全毁了,以前的妈祖廊庙都没了,想来庞公子也知道…”

一六零三年,万历皇帝派人到吕宋考察“长银树的机易山”。西班牙人慌了手脚,以为明朝要进攻吕宋,和八连华侨关系越处越僵,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互相猜疑之下最终爆发了华人起义。西班牙人血洗八连,杀了以万计的华人。这事也是航海时代殖民地历史的大事,庞宁作为资深航海迷自然知道,点了点头。

林名城勉强笑了笑,道,“修保安宫,也是八连人的一个大事!我和几个老头子,为了这事跑了几年。今年这回,一个是琼州府打仗了,福建广东的商船来的少,王城里的人急了,这便对我们生理人友善了不少。二个,也是碰到总督开明,连法官大人也同意了。”林名城说到这事,脸上竟映出光来,似乎能说服西班牙人,在八连重修保安宫,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前些日子大家凑了些钱,算起来有两万三千两。本来也够了,但按我说,还少一尊纯金的天后娘娘像。庞公子要是能捐了,这在八连,就把庞公子你的名头打出去了,招工之事就好办得很。”

庞宁最近银子来得太快了,用起来也是毫不手软。听到林名城说得有道理,略一思索就点了点头,“这事情可以做!我捐一万两银子,塑这金像!”

一万两银子在八连值一千多两金子,可以铸个百斤的塑像,林名城眼里放光,喃喃地道,“这便好了!”

……

那金胎雕铸了十三天,经历了几千几万刀斧刻啄,脱胎成了神像。

这一天,半个八连的华人都聚集在了刚刚落成的保安宫前。

保安宫就在原来的妈祖庙旧址上,四周很空旷。近万人注视下,换了一身中式衣服的林名城,以光明燈引燃金紙到“萬年香火”爐中。这炉子是原来妈祖庙里的圣炉,蕴含着天后娘娘的神力。新任保安宫主持开始誦念經文,以祈求聖母慈悲能夠庇祐植福。

最后一个步骤,是以火勺掏引聖火,传到保安宫金像两边的香担,给金像传导神力。林名城冲着天空大声喊道,“请捐献金像的广西道大海商大善人庞崇仁,为天后娘娘像续神力!”

介绍自己时候“大海商”这个抬头,是庞宁特意要求林名城加上去的。毕竟庞宁是来打广告的,广告词也很重要。庞宁分开人流,在众人敬仰的眼神中走到人海中间的金像前,接过那个火勺。庞宁看了看四周的群众,看到他们那满眼的渴望和谦卑,庞宁相信自己的广告效果不错,乐滋滋地点着了香担。

“天后娘娘保佑!”

“天后娘娘保佑!”

金像一开光,早已准备好了香火的千万信徒纷纷挤到几个香炉前点着了香火,一个个跪了下来,叩拜圣母妈祖娘娘,一时保安宫前数千人齐齐跪倒,香火袅绕。林名城给庞宁带来了三根香,把衣衫前襟一抬,自己也跪了下去。

庞宁看着那香,愣了半晌,还是朝金像怏怏地跪了下去。信不信另说,怎么着也是花了一万两银子啊。

林名城磕了三个头,站起来高声唱到,“如今有了保安宫天后娘娘坐镇,今年八连定会顺风顺水。那些没有做恶的,再不会碰到风暴和红毛人了!”下面听了一片欢腾,还有不少人男女老少,上来给庞宁作揖道谢。庞宁一一回礼,奈何那人流太多,到后面,来烧香的几千人,都把给捐金像的庞宁道谢,当成了固定程序之一,把庞宁累得腰酸背疼,干脆就只是点点头做答。

庞宁正在考虑要不要坚持下去,突然看到一个林名城的伙计连爬带跑冲了过来,慌张叫嚷道,

“老爷,老爷!小姐出事了!小姐烧了保安宫后面一间房子,被几个香客抓住,说要扔海里去!”

林名城眼睛一睁,身子竟气得发起抖来,急冲冲就往保安宫后殿赶去。庞宁一愣,却不知道这个林家小姐干嘛要烧保安宫,好奇之下,和面前百姓作了个揖,也跟了进去。庞宁刚走进后殿,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气呼呼地嘶吼着,

“祭祀别神,不单单祭祀耶和华的,那人必下地狱。”

“不信主的,都要下地狱!你们这些不可救药的,异教徒!”

庞宁一听这话,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底下好笑的不行。这个华人总管这么卖力修建妈祖神宫,搞到最后女儿是个天主教徒。

庞宁转过一个回廊,看到后殿院子里,一个面容娇艳的少女坐在地上,一头乌黑的头发散乱在身后,手从后面绑了起来。这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被绑着气得满脸通红,在地上厮滚叫嚷着。

“你们这些下地狱的异教徒!”

林名城满脸愧疚地给周围几个百姓求情,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气愤地一拉他丈夫的衣襟,那中年人捻着胡须道,“林总管,不是我说闲话,这个林雯翾这个月已经打碎了三尊天后娘娘像了!那些民家的圣像还罢,今居然烧了保安宫后殿!林总管你修善事是积德,但这保安宫一点闪失,都是整个八连的祸事!”

林名城四五十岁人,给这个比他还年轻的人训得满脸通红,不住道歉,“家中劣女年幼无知!我赶紧请工匠把这后殿修缮,再倾家产做法事,求天后娘娘原谅。”

地上的女孩还要叫嚷,林名城一把把她抓了起来,一巴掌甩了下去,嘴中喝道,“你这孽债!还不给我闭嘴!”

那个中年人见林名城还有维护之意,摇了摇头,周围的群众却还不肯罢休,七嘴八舌地道,

“林家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出了这么没有管教的孩子。”

“姓天主也罢,有本事好生到王城里待着,到我们八连来做什么?”

“得罪了天后娘娘,就是我们八连的大祸事啊!我这个月都不敢出海了!”

林名城拱手道歉不停,那些群众依旧有愤愤之色,不肯离去。那林雯翾是独女,平时宠溺惯了,做事不考虑后果。什么时候闯了祸,不是父亲出面摆平?平时父母骂也骂得少的,这会被父亲一巴掌打得手脚麻木,又看见四周群众的冰冷眼神,心底渐渐有些怕了,声音小了下来。林名城说得口干舌燥,叹了口气,突然看到庞崇仁走到了旁边。

庞宁一拱手道,“此女不知敬重神明,该受千刀万剐之刑,但念在年幼或能悔改。此次只烧到后殿空房,林总管又积德深厚,想来天后娘娘不会怪罪我八连人的。”

众人见是捐了金像的大善人,说的也有道理,一时都不吭声。林名城见事情有转机,把女儿拉过来,喝道,“快给妈祖娘娘磕头道歉!”

林雯翾大概是吓着了,比一般汉人白皙的脸上流出两带眼泪,被父亲按在地上朝正殿磕了三个头。庞宁见围观众人神色有所缓和,却还是不肯走,笑道,

“此女我看应该逐出八连,这样圣母就不会怪罪八连人民。我来做这个主,林总管,你这次要下狠心,在八连外给她找个去处。”

林名城转过身子,见四、五十个百姓眼睁睁看着自己,还不断有闻讯赶来的愤怒群众。林名城心底一片惨然,知道这次不按庞宁说的是没法收场了,赶紧道,

“当是此理,我林名城也到八连二十年了,我跟父老乡亲们保证,林雯翾此次定要逐出八连,此生再不准踏进八连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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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芙罗娜的烦恼------

围拢的百姓见八连总管林名城这么说,也算是有个交待,便不再闲话,渐渐散了。

林名城看着散去的人群叹了口气,冲庞宁一揖道,“这次当真亏得庞公子帮求情,否则众怒难平,说不得能应付过去!”

庞宁乐得卖他个人情,淡然道,“这是小事,林老爷子不必记挂。”庞宁想了想,又道,“只怕贵千金以后要受苦了!”

那林雯翾早就停了哭泣,躲在林名城后面,听到庞宁的话,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林名城心底一凉,气不过要呵斥女儿,想到庞宁在旁边,又压了下去,道,“如今还能做何?她舅舅入了教,在八连外面的石头镇居住,或可寄在他家。”

庞宁点了点头,两人不再多言,出了保安宫,正要上马车,听到后面一声叫唤,

“叔父!”

两人转过身来,却见一个穿着宽大西班牙长衫的青年人离开两个伙伴,跑了过来。那青年见林雯翾一脸委屈地坐在马车上,眼睛一亮道,

“芙罗娜也在啊!今天这里好热闹,叔父怎么不叫我来,害我错过佛像开光!”

林名城看见是侄子过来,气色好了不少,笑着拉着这个青年的手道,“你不是在给桑托斯老爷造新船吗?怎么又跑出来瞎逛!”

那青年眨了眨眼睛,道,“都是些老工匠了,哪里用我时时待在旁边。”

林名城点了点头,把他拉到庞宁旁边介绍道,“庞公子,这是我三侄子林常厦,在干系腊人的造船厂里做事,庞公子要招木工的话,常厦对船坞里的人最熟悉了!”

庞宁闻言乐开了花,这本地人办事就是方便,侄子姑姑一大堆,啥行当都有。既然有求于人,不等林名城说完,庞宁就热情不过地对林常厦作揖道,“商人庞宁,这次有幸和你叔叔做了笔丝绸买卖。林老爷子是古道心肠,积德积善。林公子一表人才,如此年轻便师夷长技学有所长,当真让人羡慕!”

林常厦出生商人世家,虽不是长子,但识字珠算方面,自然都强过那些西班牙平民,在造船厂里一来二去就成了设计师菲利普的助手,确实是学到了些造船技术,被年轻人倚为得意之处。林常厦不是个有心机的,不知道庞宁这个老油条把自己当过河的桥,随口套近乎,还以为是叔叔把自己的本事都和庞宁说了,脸上就有了兴奋的神色。赶紧答道,

“惭愧!庞公子过奖了。最近来了好多福建商船,庞公子也来了,难怪八连这么热闹。我有什么‘学有所长’?马尼拉的汉人,还不是仰仗庞公子你们这些大海商,混口饭吃!”

林名城膝下一直无子,这几年断了求子的念头,就有心把这个侄子过到自己这边来。见林常厦一点心机也没有,林名城心下好笑,摸了摸他的短发,说道,

“庞公子是广西道的大海商,天后娘娘的金像就是庞公子捐的。这次庞公子要在一个海外岛上修个造船厂,你在船坞里熟,介绍些过硬的木工给庞公子。”

林常厦听说是庞宁捐了那百斤的金像,态度立即恭谨了不少,好奇不过地道,“当真赶在一起了。最近郑家下的大单把大伙吓得一跳,工期都排到明年八月了。见了庞公子才知道天外有天,自建船厂才是大手笔啊!”

庞宁闻言一愣,喃喃地道,“郑家?”

林常厦对庞宁有亲近感,见他似乎很关注郑家,便滔滔不绝地和他讲,“听郑家驻在船坞里的伙计说,这半年他们生意也没做,随朝廷那个什么狗屁陈总兵打琼州,被一群叛贼打得落花流水,当真晦气。上个月战火一停,郑家就在马尼拉定了三条大船,都是十八门炮的盖伦船。这还不算,我还听他们说,北边建奴十月打到京城脚下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叔父,你说这算什么…”

庞宁听到这话,却觉得天空一下子炸开,四周景物猛地换了颜色,心底像打翻了五味杂瓶,又惊又喜:惊的是那逼自己到南洋,一眼数不清的舰队果然是倾巢而出的郑家;喜的是郑家忙碌一场,终究竹篮打水落败而逃;惊的是自己不在琼州之时,朝廷居然派了总兵级别的将领,大举讨伐五源谷;喜的是他不在时,其余四人以弱博强,打赢了这场立足之战。

喜的是从此郑家撤了围,回琼州不必胆战心惊。惊的是这样的生死大战时候,自己居然不在五源谷!

林名城的船出海未归,倒没有侄子消息灵通,听了个消息也是大吃一惊。中国人都有落叶归根的意识,林家虽然在马尼拉定居几十年,依旧是心系神州。听到朝廷如此不堪,林名城不禁摇头叹息,唏嘘不已。

林名城又冲侄子问了些什么,车上的小女孩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来了兴趣,凑过来唧喳个不停。庞宁捏着拳头站在大街边上,却一句也听不到,脸上时笑时蹙,十二月的天气,竟沁出满头的汗来。

“…公子!”

“庞公子!!”

林常厦叫唤了几句,庞宁才反应过来,见林常厦一脸不解看着自己,庞宁解释到,“不想离开中国几个月,居然有这样的大变化!”庞宁说完伸手一擦额头,擦下一手的汗水。

林常厦附和道,“是呀,国事糜烂,忍不堪言。”林常厦摇了摇头,又说“却不知道庞公子建船厂,是要造怎样的船。”

庞宁没从刚才那个消息里反应过来,心思已经不在造船上面,随口敷衍道,“造大的克尔维特…”

那林常厦做了四年的助手,跟着设计师造了大小船只无数,从最小的斯鲁普到二十四门炮的马尼拉大帆船,都见识了一遍,在这方面也是有些自负。闻言一笑道,

“庞公子搞错了,克尔维特哪里能造大的,造大了开不动的…”

庞宁被林常厦带来的消息弄得心里焦躁,见他一副自信不过的神态,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睁得老大瞪着林常厦,不禁提高了声音说道,

“缩小干舷降低上层建筑,加强龙骨设计更大的长宽比,首部水线面内凹后体逐渐变瘦,三个桅杆挂满帆,首柱还可以拉个三角帆,怎么开不快,比你们的马尼拉大帆船快一万倍!”

林常厦见庞宁神态失常,吓得退后了一步,愣在那里想了好久,喃喃地道,

“听上去是不错,不过这种船要耗好多材料?又载不了多少货…”

庞宁见林常厦说得一针见血,倒是个会家子,渐渐从自己的情绪里冷静下来,道,“这船的确不是拿来运货的,但是开的快,可以做护航的武装商船。而且,无论是战舰还是商船,速度都是未来造船的趋势。”

那林常厦听了庞宁一番话,沉默了半晌,眼里渐渐有了光彩,问道,“公子要去哪里建船厂?”

庞宁却不敢把底细交出,撒了个谎道,“广西钦州附近一处海岛,有几千居民随我在海岛上定居。我那岛上有些科学家朋友,不是造船的,弄出好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一直有平底船开到岛上,到我厂里改为海船。这次是要扩建船厂,招些会造夷人船舶的技工。愿去的木工,每人就发三十两安家费,每月薪水,开原来的两倍。”庞宁心里嘀咕,海南岛也算钦州附近的海岛吧,到时候把木工运到海南岛,也不算我庞宁撒谎。

林常厦看了看叔父,又转过头和庞宁道,“公子一番话,让晚辈茅塞顿开,难怪公子如此气度不凡,原来是如郑芝龙一般的海上豪杰。公子何愁没有木工,我便为公子网络几个会造夷人船舶的老师傅,也请公子让我随你去看一遭那船厂,见见世面。”

这话就是要入伙了。年轻人的闯劲上来了,倒是敢打敢拼。马车上的林雯翾正烦恼于做面包匠舅舅家生活无聊,听了这话立即大声道,“我也要和加西亚去。”林名城听了这话,狠狠瞪了一眼撒娇的女儿,把女魔头吓得嘴巴一扁不敢说话。林名城皱了皱眉头,和林常厦道,

“加西亚,这事还要问问你爸爸。”

林常厦看了看叔父,淡淡说道,“生意有大哥在看着,船队有二哥在管,桑托斯老爷那里打个招呼,我便去闯一闯也好。”

华人以长子为重,林常厦作为三儿子,是继承不了什么的。两个哥哥比林常厦年长不少,都已成家,各管着一块家业,他插不上手。父亲也不看重这个三儿子,所以林常厦才去跟西班牙人打工。林名城听出侄子这话里的落寞,一时说不出阻挠的话来。

……

李邺拉着那个白胡子的西班牙老头,问道,

“我说冈萨雷斯神父,你这话是吹牛了,我们跑海的知道,世上珍禽异兽那多了,十个手也数不过来!诺亚方船要多大,才载得下那么多物种。”

神父:“…”

庞宁不禁摇了摇头,船已经启航四天了,这个神父才亮出身份,开始拉着船员宣扬主的教义。庞宁转过头来,不满地问林常厦,

“不是说都是会技术的吗,你怎么带了个会中国话的神父上船!”

林常厦被庞宁问得有些紧张,冲那老头叫唤道,“冈撒雷斯神父!冈撒雷斯神父!”

冈撒雷斯正被李邺问得哑口结舌,只恨没有时间整理思路,听到林常厦招呼赶紧跑开。老人身子倒是健朗,扶着船舷走到船艉,林常厦上去扶了一把,恭敬地道,“神父,船长向你表示欢迎。”

西班牙老头不是傻子,看了看庞宁脸色,知道林常厦哄他。

传播福音的道路注定了密布荆棘,接受了马尼拉主教传达的神圣使命后,冈撒雷斯就做好了战胜一切困难的心理准备。从一个皮袋子里扯出本破旧的书来,冈萨雷斯富有磁性地声音让他略显生疏的汉话听上去不错,

“尊敬的船长,得知您对自然知识有兴趣,我将这本书送给您作为礼物!愿主祝福你!”

庞宁撇了撇嘴巴,看了看那本皱巴巴的书,看不懂上面的西班牙文,问林常厦,“这什么书?不会是圣经吧?”

听到林常厦小心的回答,庞宁顿时散去了不满的脸色。恩,德国人埃克尔的《重要矿石论》,这么厚应该有点用。至少史班拿了这本书,不会骂我临战脱逃了。庞宁小心的拍了拍书,乐滋滋地唱道,

“神父,我欢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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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历史小说 《一六二二》

作者:石斑鱼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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