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里故地重游

你已经忘了我，我却还想在你心里，故地重游。...






图片来源于网络

江淼说，喜欢一个人是分时候的。

有时候是喜欢，有时候是特别喜欢，而有的时候喜欢又会像一阵风忽然就消失了，有的还会回来，而有的回不来。

他对沈慕昭的喜欢也分时候，有那么一些瞬间，恨不得比爱自己爹妈还爱她，想把所有的好统统塞到她手里，但也会忽然又觉得好像没那么爱她，一时冲动提了分手，跑去逍遥自在。

可惜的是，分手三年后，他对沈慕昭的喜欢，又回来了。

他在回国的飞机上，坐在头等舱喝一杯雪利，刷微博刷到她17分钟之前更新的照片，她坐在外滩边上，剪了利落的短发，鬓角的碎发飞舞，朝镜头微微笑着，衬衣领口被风鼓起来，隐约露出漂亮的锁骨。

带着傍晚光线模糊的质感，像一张老照片。

他忽然想起记忆里的她来，从大一开始，她就一直长发，整日素面朝天，他们在一起四年，她从来没提过要剪短发，他还以为她永远也不会去尝试。

江淼还记得分手的那天，她整个人埋进长发里，哭得肩膀颤动，他现在才觉得自己当时特薄情，也特混蛋。

因为她噙着泪问他，过去四年算什么。

他说，算往事吧。回上海以后，江淼开始每天往外滩跑。

他都想好了，如果遇见沈慕昭，他就装作旧情人偶遇，请她吃顿饭或者喝杯咖啡，但是他一次也没有遇见她。

他知道她公司离外滩不远，却不好意思直接找上门，最后他想了一个办法，联系大学同学，来个同学聚会，就可以光明正大见到她了。

李树达说，他这就是典型的犯贱，他只笑，但不反驳。

在国外那一年，他很少想起她，但是一回到上海，那些与她有关的往事就扑面而来，梦里梦外都是她。

2009年，江淼念大一，日子忽然轻快起来，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觉上课打游戏，不像高中那样日日分明，过得有点混沌，室友们晚上熄灯后聊天聊得火热，大多是聊姑娘。有的上了大学分手了，有的变成了异地恋，而他才想起自己整个高中都用来读书，竟没有谈过一场恋爱，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有，这说出去挺丢人的。

这年岁，没谈过恋爱没人会觉得你矜持和纯情，江淼决定在大学一定要谈场恋爱，有必要的话，谈几场也可以，毕竟要弥补高中的缺憾。

很快，他就遇见了沈慕昭，没什么特别的桥段，就是有一天隔壁班同学李树达外出跟异地女友约会赶不回来，找他帮忙顶替点名。沈慕昭作为辅导员助理去寝室点名，第一天他躲在厕所假装洗澡，第二天假装睡觉，第三天终于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到底是江淼还是李树达？”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江淼从被窝里露出眼睛，只觉得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啊。

最后他老实交代，并保证绝对不会出事，沈慕昭也就放了他一马，第四天李树达回来了，他一早就关了电脑，穿戴整齐，还喷了点摩丝，坐在桌子前等沈慕昭来点名，却只等来了辅导员大叔。

那时候江淼才知道，沈慕昭只是顶替三天，而他隐隐觉得这一切好像符合天时地利人和，简单而言，就是最俗气不过的缘分。江淼费了很大劲才搞到沈慕昭的QQ。

他跟情场老手李树达请教追女生的秘诀，李树达就四个字：死乞白赖，他就是这么追到现在这第六个女朋友的。

江淼深以为然，于是展开攻势，每天早晚安的关心，时不时在食堂和图书馆装偶遇，两个月下来，连食堂大妈都知道他在追沈慕昭了。在冬天的时候，沈慕昭终于答应跟他一起看电影了，从电影院出来时，风很大，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把围巾摘下来给她戴上，还仔细地帮她把头发捋出来。

沈慕昭对他动心，大概就是在那一刻吧。

江淼的告白也没有特别策划，就在下雪那天约她出来，一起沿着操场散步，没有大言不惭的誓言，只有一句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沈慕昭歪着脑袋，半天憋出一个好字。

再没有比这更平淡的告白了，江淼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走完剩下的半圈操场，雪越下越大，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对沈慕昭的喜欢升华到了爱的阶段。

只是，那时候他不明白，之所以能追到沈慕昭，不是靠死乞白赖。

而是靠，她也喜欢他。

大概江淼和沈慕昭都没想过，他们会顺顺当当地从大一一直走到毕业。

身边的朋友分手的分手，恋爱的恋爱，他们俩成了模范情侣，有时候觉得热情仍在，有时候又觉得有点老夫老妻的意思。

比如毕业后，他们一起从杭州去了上海，在闵行区租了一套一居室，居然开始生火煮饭，沈慕昭围着围裙在阳台上择菜，他在沙发上打游戏，无意间抬头望她一眼，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辈子都要这么过下去了。沈慕昭起身拍拍袖子，惊起屋檐寄居的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走。

江淼在那一刻，忽然有些退缩。

他怕再这样过下去，自然而然就是结婚生孩子，然后他就彻底失去自由，一辈子葬送在俗世生活里了。

同样22岁的李树达，已经第八次恋爱了，他不想就这样下去。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浮现着沈慕昭戴围裙择菜的样子，大概就是那个晚上，他忽然生出分手的念头。一个男人一旦生出分手的念头，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尽管沈慕昭什么错也没有，也无法挽回了。

真正让江淼下定决心分手的是，沈慕昭的父母忽然要来看看女儿，她想带他去见见，这让江淼的神经一下子绷紧起来。他几次推脱几次争执之后，沈慕昭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这个跟她恋爱四年的人，从未想过以后。她也就忽然冷了心。

分手之后，江淼搬出他们的房子，不久就去了纽约。大学同学聚会定在十月初二，是沈慕昭的生日。

当然，这是江淼的别有用心，他这才想起来，在一起那么多年，只有第一年他给沈慕昭买了个礼物，是一块smashi的石英表，小小的很衬她的纤瘦。后来每一年生日，都是一起出去吃饭看场电影了事，沈慕昭从未抱怨过一句。

现在想来，是他把他们的爱情变得俗气，是他嫌弃外面的食物不干净，她才开始洗手作羹汤，是某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抱住她的时候说了一句，有你在身边真好，她才误以为他想要跟她天长地久的。

可是，又怎么样呢？一切都来不及了啊。

聚会那天晚上，江淼等了很久才等到加班赶来的沈慕昭，一进包厢她就看见他了，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钟，又朝众人抱歉地寒暄。

“迟到罚酒三杯。”有人举起酒杯给她。江淼站起来：“我替她喝。”

众人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玩味地笑了，他有些窘迫补了一句：“怎么说，也爱过一场。”

这句话并没有多高明，只是他知道沈慕昭不会喝酒，众人愣了片刻，李树达带头起哄把酒杯给他，喊着：“代喝就要Double。”

“不用了。”沈慕昭微微笑，优雅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淼尴尬地坐下来，沈慕昭在他身侧不远处坐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但她却一次也没有看他，跟同学们摇骰子喝酒唱歌，笑起来有细微的鱼尾纹，很美。

聚会进行到一半时，浪子李树达忽然掏出戒指，单膝跪地跟身边的不知道第多少任女友求婚，大家都激动的鼓掌，那场面实在是惊心动魄。因为江淼清楚的记得，曾经李树达说过，要到30岁再考虑结婚，可现在距离30岁还有五年。

江淼喝了一杯酒想，原来浪子也有收心的时候，原因是遇上让他心甘情愿收心的人。他望了一眼沈慕昭，喝了酒的她脸颊泛红，有点风情的可爱。

聚会要转场去酒吧的时候，沈慕昭忽然说不去了，生日最后要留给男友。

那场精心安排的聚会，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句，短发很适合你，揣在口袋里的卡地亚手表也没送出去。沈慕昭出去之后，他借上洗手间的名义跟了出去，而她则笑脸盈盈地上了一辆帕萨特，绝尘而去。

原来，心怀愧疚面对旧情人时，会这样狼狈。其实在纽约的时候，江淼也恋爱过两次。

一次是和越南留学生，一次是和一个日本姑娘，每个交往都不超过三个月，因为她们不仅不想跟你结婚，甚至觉得恋爱六个月都嫌太长。

之后，江淼也懒得再恋爱了。

在国外时常吃不惯中国餐馆的菜，好在室友是一对中国情侣会做饭，他常常打秋风，男生在客厅看电影，女孩戴着围裙在厨房择菜，江淼站在客厅里望过去，忽然想起沈慕昭来。有些怀念，也有些心酸。

聚会过去一个月，上海气温骤降。

江淼在外滩跟朋友吃火锅的时候，遇见沈慕昭和她男友，还那么巧的成了邻桌，他犹豫了几秒钟跟她打了招呼，她才注意到他。

沈慕昭跟男友介绍，他是她大学同学，男友礼貌地打招呼，席间她背对着他，再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吃到了一半，沈慕昭脱了外套，不经意露出手腕，她依然戴着那款廉价的smashi表，表带都磨破了皮。

江淼的心如同面前翻腾的红油火锅，明明呛得他快要掉眼泪，却只能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哭。那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世上最遗憾的事不过是。

你已经忘了我，我却还想在你心里，故地重游。


微博：陈若鱼_

陈若鱼：

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大龄女作者，曾是杂志、图书编辑，现为自由撰稿人，喜爱看书，旅行，电影，崇尚并热爱自由。主要供稿于《女报时尚》《花火》《鹿小姐》《青年文摘》《爱格》《美文》《故事林》等刊。

    关注 陈若鱼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