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张怀民

十月十二日夜。...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骑车回家的路上，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团团的晚霞簇拥着摇摇欲坠的夕阳离去。

高架桥活跃地变幻着五彩的灯光，路灯们不交谈，矜持孤立，无视穿梭的车流。

张怀民寂静地靠着路边匀速骑行，前方流川的车灯一片模糊，过去的人和事却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他们与张怀民交谈，上演昨日日常，充满爱意的眼神鲜活，熟悉的动作亲近。转眼却像眼前的车流般，不知去向。

日子也全都不知去向，张怀民常常有很强的缺失感，明明认真殷勤地过日子，但却什么都抓不住。生活究竟能留住什么？能做什么？为了什么？
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可留住，无论怎么挣扎、痛苦，心中焦虑不安也都无解，除了当下的感受，生命到头一片虚无。

当下，快乐当然有一些。除了音乐，读书、写字、交谈都能让张怀民快乐。只不过文字这个撒谎成性的东西，总免不了让出口的言语，再添一场辩解。对方不是真实可爱的人，张怀民就懒得开口，所以大多时候只见他静静地看，静静地听。

话音寥落的相伴，在张怀民记忆中也是美妙的。

他记得来泊山的第二年，一天夜里辗转反侧，和一位失眠的朋友几句微信，便一起起身外出，散步到河畔喝酒烤串。那时候两人刚相识不久，并肩踏过轻轻摇晃的树影，说起和旧情人在这里某次争吵后的热吻，讲到北京的秋天这会已经有银杏和枫叶可看。河水的涟漪将月亮不断推搡，河畔的晚风把两人吹得慵懒慢吞。

那时感受到的美妙，不同于深情的迷人，也不是自由的吸引，张怀民只像沿着一条平缓静谧的河流漫步，顺流而下，忘路之远近。

如今张怀民身边和他闲晃的人已经没有了。大家都有自己的风景要看，有成就自己的路要走，更不要说那么多的欲望，那么多的人生圈套了。张怀民能明白这个世上有用的事，但他却自顾去感受无用的感受，很没有出息，嘴上说着惭愧，心中却甘于如此。

朋友们说北方已经零度了；说今天长沙雾霾天；说他下班了不想回家；说半夜突然想吃宵夜；说她不喜欢职场，要去找到一样的人，要一起做喜欢的事。

遥远的距离让张怀民泄气，输入又删除。因为泊山还很热；天刚下过雨，有月色清朗；因为他一个人在湖边站了很久，又去吃了夜宵，无以为乐者。因为对生命的无措，对工作的乏力，让张怀民的今日枯萎。

十月十二日夜，月光如旧，湖面人影摇曳，是失落的张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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