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展台】杨云锋：幸福在南，我在北

 

       作者简介：杨云锋，黄冈市作家协会会员，荆楚网评论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湖北日报》、《楚天都市报》、《楚天民报》、《江汉商报》、荆楚网、散文网等。

幸福在南，我在北

文 杨云锋

窗外的雪依旧簌簌地下着，一看时间，哦，已经7点钟了，终于熬到了下班的时间。我收拾好背包，套上风衣，快步地向着公交车站走去。与我同行地还有单位的一位大哥老吴，虽然已经年过30，却依旧有着一颗年轻的心，这与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俩一前一后，走在满是积雪的地上，我的步子急快，而他却显得悠闲。

单位里我这个年纪的人比较少，我和老吴自然就交流的多一些，上班的时候经常会串串门，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下午一起下班回家，单位里的师傅们喊我们兄弟，有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味。我笑了，兄弟做不了多久了，因为他是本地人，而我是外来人，终究我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公交站台。我拿出手机，手有些发抖地点着微信里的油城公交，想看看11路公交车到哪儿了，他朝我微微一笑，“车在路上，查与不查都是那个点到，既来之，则安之”，我本来想说些什么，到嘴的话却被一阵寒风吹了回去。大约过了四五分钟，车来了，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而他不紧不慢。车上人很多，大城市里的拥挤在此处也表现得淋漓尽致，或许是天气冷的原因，车厢里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偶尔有三五个民工穿着的人围成一团谈天阔地，但是他们谈论的内容却没有谁能听懂，他们似乎不属于这里，因为他们与我一样也是外来人。从他们交谈的语气中，我能听出外来人在这个城市的那份落寞。克拉玛依的市政工程做的很好，街道两旁霓虹万盏，然而却没有一盏能照亮我回家的路，我想对于他们也是一样的。

从湖北到新疆，我跨越了大半个中国，真真体会到了“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时圆”。同我一样，每一个城市，每一个地方，都或多或少有那么些背井离乡的游子，他们为了梦想，为了家人，或者更加确切地说是为了养家糊口，拎上大包小包，去远离故乡的地方务工，这是我们这个年代最显著的时代特征。幸运的是，我在这个西北苦寒之地待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回去，对他们而言，或许是一年，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但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却足以让我去感受他们心里的那份落寞和凄苦，幸福在南，而我们在北。

单位里也有来自天南海北的师傅，他们是临时聘请的，今年在西北明年说不定就在东北了，闲聊中从他们的话得知钱是他们来此最原始的动力。田地，大山，养猪，都挣不了几个钱，用他们的话说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还没有外出务工人员挣得的钱多。他们想盖上洋气的小洋楼，想开上豪华的小轿车，想让自己的子女进城上学，农村终究支撑不起他们现代化的梦想。然而可笑的是，他们在家种地时喊着种菜养猪不挣钱甚至因没有销路而滞销，到了城里才发现菜市场菜贵肉也贵，这种感觉让人百感交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还是无能为力，每天支撑着他们留在这里的只有家里的父母和老婆孩子，幸福在那儿而他们在这儿。

终于一年的工作快要结束了，他们兴奋地订下了南下的车票，“衣锦”还乡。下车走到村口，昔日的泥泞路已经不在了，早就铺上了油光光的柏油路，水田里也不再种水稻了，山地也不再是山地了。回到家里，听着家里长辈说着今年一年发生的事，隔壁老王举家迁到县城去了，村后老张中风了，前村的老李肺癌去世了……幸福越来越少，怀念越来越多，但最重要的是能回家和亲人相聚。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幸福才能带在身上，但这样的日子终究短暂，他们像过客一样，匆匆告别妻儿老小，告别故乡，再次回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家，于他们而言就像一个酒店，住几天，就离开了，只留下睡过的床被，被父母洗干净，晒好后收进柜子里，等着来年春节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踏上北上的列车，他们知道，新的一年又开始了，但是心里也有了更多的担忧，孩子病了怎么办，妻子操劳过度怎么办，下次回家万一父母也中风了，也不在了怎么办……难道背井离乡来这个城市只是为了一幢房子？一辆车？或是孩子一年的学费？他们也不知道答案，但北上似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他们又一次背井离乡，对于他们而言，幸福是条再也回不去的路。透过他们不舍的表情，我幻想着，乡村有一天会大变样，温饱有余的农民可以继续享受青山绿水和蓝天白云，可以继续享受家庭和睦和邻里有爱；可以继续享受陶渊明式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休闲和情趣。劳作是有的，却不需要透支体力；消费是有的，却不一定奢华；闲暇是有的，却不空虚无聊。我不奢求新农村里家家都是小洋楼，处处都是路灯，垃圾箱或是宣传栏，我只想着当他们再次回到生养他们的故乡时，能铿锵有力地说“我要留下来”。此时，我终于懂了老吴的悠闲，他和幸福从未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