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沽湖达巴：摩梭巫师的绝望与希望
刚到云南的时候，碰巧读了一本名叫《草根绝唱》的书，里面讲到了摩梭人的祭师，达巴。“绝唱”二字令人不忍直视却又...
刚到云南的时候，碰巧读了一本名叫《草根绝唱》的书，里面讲到了摩梭人的祭师，达巴。“绝唱”二字令人不忍直视却又无法回避，传承正在迅速流失，如同任何无以为继的过去和现在。
于是去泸沽湖，见达巴成了我最大的愿望。Calvin老早就给我打好预防针，他说，达巴没什么特别的，和任何摩梭青年一样，有工作，只在该出手时（节庆、祭祀、取名、成丁礼等）出手。由于没有文字流传，口诵经文已经散落成碎片，每个达巴只掌握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关键的是，被掌握的只是经文的念法，而经文背后的古老而磅礴的智慧，也许将不复被触摸。
上图原载于《华夏地理》2015年1月号 摄影/朱晓安
依照传统，达巴只传本族人，父传子，舅传甥，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年轻的摩梭男人更愿意去城里，去营生，他们认为这种学习清苦而不自由。一部记录摩梭文化的纪录片里，我们看到一位年长的达巴不断说服他看中的传人，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那情景，就像在追求一位对他并不感兴趣的姑娘，好笑又不免悲凉。
2014年12月25日，我和孙小兽还在6公里外的回家路上，忽然收到Calvin的信息说，今天达巴来家里了，一惊，一路迎着夕阳和冷冽的风骑车飞奔回家。到家时，祖母屋里燃着白香，气味幽回澄澈。达巴正盘腿坐在正对门的铺上，口诵经念念有词。
村子里这位达巴并不像书里的照片一样戴五福帽，披斗篷，只一副普通打扮。达巴的法事被称为“做迷信”。面前摆着锅庄、碗、笸箩、香炉和扎成三角形的框，三角框作笼子使，逮起来的脏东西会被装里倒掉。过程中会撒两样东西，一种是苦荞爆米花，敬神，一种是小石头，驱鬼。还会用松枝洒一点圣水，给家人带来福泽。
做迷信之前，家人会把每间屋子的门都打开，好让鬼跑出去，迷信一做完赶紧关门，这样鬼们便不会回来。
后来我跟家里人打听达巴来家里的原因。据说是今天阿坝（阿妈，家里的老祖母）看到了不好的预兆（摩梭人会把一些不寻常的事情看做预兆，比如蛇上树，鸟屎落人身上五六的）具体是什么预兆只有阿坝和达巴知道，但是阿坝用汉语说不上来，达巴似乎要守密。
吃晚饭时，Calvin替我向达巴表白，说，你是她的偶像。我说：“我可以学吗？”他说，只要想学，我们也可以学。只要让摩梭文化活着。当时一个朋友看了我朋友圈，内心被强烈触动，说要去学巫。四月我也会重回泸沽湖，学习兼记录，再加上Calvin，达巴先生届时会带三个学生。Calvin说，也算是给达巴做点贡献。
天地最初在混沌之中
自然生灵还沉睡在黎明前的暗夜
后来 终于出现了人类
天地之间就热闹起来了
有了人便有了神
神的翅羽漂满天空
神的踪迹印满了大地
人苏醒了
有了人就有了鬼
人和鬼开始了纠缠
这样 神就要镇鬼了
在神和人、人与鬼、神和鬼胶着一起时
达巴出现了
这是一首古老的达巴口诵经文的汉语翻译。“达巴以一种很诗意的，十分原生态的理解，把自己推出来了。在神的飞舞，鬼的阴影，人的忧患中，只有达巴在凝视和思索。他们很恰妙地把自己放在了灵界与生界之间的一个点上。”
一本名叫《摩梭达巴文化》的白色厚书记载着它们，透过这些被整理好的经文，你能看见老达巴将深藏心间的经文和盘托出前的矛盾，疼痛和妥协。
后来我上网搜索了一点关于达巴的资料作为补充。达的意思是“砍”，巴，是指“砍后留在木头上的痕迹”。像铁器砍木头一般，一斧头出现一个痕迹，一刀一刀的砍，一节一节的念诵，天地山川及祖先就能看见，能使神灵保佑，能消除妖魔对神灵的纠缠。
摩梭人没有文字。但是，正如彝文是由他们的祭师“毕摩”发明的，达巴符号也不妨算作一种文字的雏形。下面这张图是Calvin搜集整理的达巴符号的一部分，金木水火土，鱼鸟兽山林，劳动、疾病与性，万物有灵，灵魂不灭。
如今在泸沽湖地区，达巴常常和苯教喇嘛一同做法事。达巴式微的今天，苯教已经成为当地摩梭人普遍的信仰。
此处不甚了解，只简单讲一下我看见的：
2014年12月19日中午，隐约听见锣鼓响，Calvin说喇嘛在邻家做法事。一位手执曲木棍，有节奏地敲击悬于空中的大鼓，另一位双手持镲，冷不丁镲一下，极响，耳鸣心惊。跟男主人聊天得知，这是每月的例行法事，法事有大有小，短则一小时，而当月到了年终，法事将持续两天。
供于案头的酥油花（白色雕花）则在前晚便由喇嘛徒手雕好，据说雕花时需要手指保持低温，这样才不会融化变形。
较为普遍流传的一个说法是苯教是藏传佛教的一个分支。每年农历冬月十五，盛大的晒佛节会在喇嘛寺举行。今年是2015年1月5日，也就是我们离开泸沽湖的前一天。苯教喇嘛吹响海螺，供起彩色的酥油花，诵经声中，大幅唐卡被展开。
转自显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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