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彼时的光从寂静中开始 · 樊健军

 

我已近知天命之年,可每次同自己的文字相遇,内心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激动和喜悦。余生,仍将小说创作进行下去。《小说选刊》始终是我敬重的刊物,期待有更多机会在这里同自己的小说相逢。...



彼时的光从寂静中开始

樊健军



樊健军,1970年生,江西修水人,中国作协会员,小说见于《小说选刊》《人民文学》《当代》《小说月报》等刊,著有长篇小说《诛金记》《桃花痒》,小说集《空房子》《行善记》《有花出售》《水门世相》等,曾获“2017汪曾祺华语小说奖”,江西省优秀长篇小说奖,第二届林语堂文学奖,第二届《飞天》十年文学奖,首届《星火》优秀小说奖,作品入选加拿大列治文公共图书馆最受欢迎的中文小说名单。

我在赣西北一个叫修水的小县城生活了整整二十年。1997年,我通过公开选调从一所乡村中学调进县城的单位,在办公室写材料、守电话、收发文件,一地的鸡零狗碎。这世界上最痛苦的差事莫过于写材料,我前前后后写了十年材料,身边的朋友多是同写材料有关的,偶尔得空聚在一块儿,都避免扯到材料上去,谁要是不小心触碰到地雷,犯了禁忌,那就活该倒霉,惩罚他的办法有的是。有关文学的话题是最受欢迎的,因为有几个喜欢写些豆腐块。我也跟着凑热闹,写些巴掌大的小文章,还真在报纸和杂志上发出来几篇,写着写着就生了野心,偷偷摸摸写起了小说,写过多少,不记得了,现在回头看大多数成了垃圾。我一边静悄悄地写着,一边阅读琢磨该怎么写。那时住在老城区,老城区的中心是个广场,广场的一角有个书报亭,在售的文学期刊不下二十种。每月上旬我都会往书报亭跑几趟,《小说选刊》每期必买。夏夜,或者秋冬晴朗的休息日,朋友们得空就会相约去广场露天的茶摊上喝茶,先到的人会到书报亭买本杂志,一边看一边等待来迟的朋友。少的时候三五人,多的时候七八人,一本《小说选刊》在大家手中转一圈,话题自然就有了,有时是某篇小说,有时是某个作家。看到兴致处,还会将杂志后面的全国报刊小说概览看一遍,看看有哪些关注的作家,看看哪个名字出现的频率高,出现的次数多。熙熙攘攘的人流同我们无关,喧闹的市声同我们无关,我们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个只有我们和文学存在的世界。灯火阑珊时,或者夕阳西下,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去。那样的时光是缓慢的,静寂的,又是令人眷恋的,怀念的。

后来,单位迁到了新城区办公,距离老城区远了,再上书报亭不方便,我就改由邮局订阅《小说选刊》。

从2005年开始,我放弃了散文写作,将精神集中到小说创作上来。暗暗萌生了个想法,希望有一天从《小说选刊》的读者变为它的作者。那些年我写了不少中短篇小说,陆陆续续发表了一些,但总是没能将梦想变成现实。我的发表是滞后的,滞后三四年是常事,有个中篇小说《1994年的寒露风》是2006年写的,到2012年才在《当代》面世。这一年好运似乎眷顾了我,有两个短篇小说被转载,原发在《飞天》上的《酒干倘卖无》被《中华文学选刊》转载,责任编辑是龚勤舟老师。后来,《飞天》评第二届《飞天》十年文学奖,这个小说获奖了。另一个短篇小说《走灯》原发在《西湖》,被《小说选刊》2012年第11期转载,责编是鲁太光老师,原刊责编是钱益清老师。我记得当时是鲁太光老师发信息给我,告诉我《走灯》转载的事。我看到信息有些蒙了,几乎不敢相信,拿着手机不知该怎么回复。我同鲁太光老师有过一面之缘,有个晚上在距离鲁院不远的街边,同鲁院同学一块儿吃夜宵。我就坐在他身边,但并不认识他。当同学介绍我时,他忽然对我说,我看过你好几个小说。说实在的,我当时的反应是很迟钝的。他好像为了消除我的疑虑似的说出了我好几个小说的标题。那一刻,我的内心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喜悦和感动。

收到样刊后,才发现这是挺有意义的一期。2012年10月11日,瑞典文学院宣布将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莫言,《小说选刊》第11期头条转载了莫言的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以示庆祝。

2013年,我的小说第二次被《小说选刊》转载,该年的第9期转载了中篇小说《夭夭》,责编是李昌鹏老师。《夭夭》原发在《星火》(双月刊)同一年的第4期上。当年初,江西省文联滕王阁文学院举行了第四届特聘作家签约仪式,我是其中一员。《星火》开设特聘作家专栏,首发了《夭夭》。李昌鹏老师将转载的消息通知我,并且告诉我王干老师对这个小说很是喜欢。这个消息着实让我多了几重欢喜,王干老师是我在鲁院学习时的导师,作品得到他的肯定无疑给我增添了许多信心。在鲁院时,王老师曾多次给我们授课,面对面交流,对我们的创作给予批评和指导。我的第一本小说集《水门世相》就是他作的序。2017年,我的长篇小说《诛金记》在作家出版社出版,再次得到王老师推荐,同时还得到施战军、张陵、徐则臣等老师的推荐。《夭夭》还入选了《小说选刊》选编的《2013中国年度中篇小说》,这是我的小说首次入选年度选本。《夭夭》后来获得了第二届林语堂文学奖和首届《星火》优秀小说奖。

长篇小说《诛金记》数易其稿,耗去了我将近两年时间,定稿后,我又回到了中短篇小说创作上。近三年,我创作了二十多个中短篇,相对偏爱短篇一些,被几家选刊转载的五个全是短篇小说。《小说选刊》2017年第5期转载了原发在《青岛文学》上的《穿白衬衫的抹香鲸》,收到样刊后我才知责编是欧逸舟老师。此前我同欧逸舟老师不曾有过联系,在媒体上拜读到其精彩的评论文章,一度以为是男的,后来在一个微信群里加到她的微信,才发觉自己弄错了。原刊责编章芳老师在微信上有过交流,之前告诉我会配发评论,但后来因为负责此事的评论家临时有事,结果没能配发。创作这个小说的动机记得并不清晰了,说到缘由,大概同两个人有关系,小时候邻居家有个亲戚在林场工作,我多次听过他讲述林场的故事,毫无疑问,林场的那个世界是陌生的,对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引发过我无穷的想象。另一个写诗的朋友,年轻时也在林场干过,闲聊时没少听他说到当年林场的种种趣事。在设置人物时,面对那样一群孩子,我以外号的方式用山里的动物、植物给他们命名,而对一个山外来的孩子,给他取名“抹香鲸”。“抹香鲸”怎么同那些叫豹皮樟、水蛇、白蜘蛛的孩子相处,怎么融入他们,本身就是纠结和困境。换成谁恐怕都是没有正解的难题,我只是在努力接近一种可能。

2017年12月8日,《小说选刊》公布了“2017汪曾祺华语小说奖”入围名单,《穿白衬衫的抹香鲸》有幸忝列其中。这个消息让我很是惊喜,让我更为惊喜的是12月28日《小说选刊》举行了新闻发布会,拙作获得了“2017汪曾祺华语小说奖短篇小说奖”。还入选了《小说选刊》选编的《2017中国年度短篇小说》和王干老师主编的《2017精品选》。后来,我从媒体的报道中得知,苏童老师在新闻发布会上对拙作给予了肯定。苏童老师说,“这个名单里有很多年轻的名字,也有一些完全陌生的名字,比如《穿白衬衫的抹香鲸》的作者樊健军,我也很陌生,但是写得特别好”,“童真而又伤感”。

这是一项几乎让我不敢想象的殊荣。我从事小说创作十几年,出版过两部长篇小说,四部中短篇小说集,发表中短篇小说130余篇(部),转载的小说有十几篇,转载率大概在百分之十。曾有朋友开玩笑说我是“劳模”,从我的角度来说,我的一点一滴,创作上的每个进步,同前辈老师的指导分不开,同编辑老师的鼓励分不开,是他们的鞭策让我不敢懈怠,不敢轻易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们都是我的贵人。除了前文提到的这些老师,还有好多编辑老师对我的创作给予了真诚的关注,我小说处女作的责编《佛山文艺》的邵鸣川老师,多次打电话给我,她退休后仍像在岗时一样关注我的创作。我记得第一次向《清明》投稿,是投给段儒东老师,稿子投过去时恰好他退休,段老师将我的稿子转给了陈晓侬老师,最终拙作在《清明》发表。陈晓侬老师退休时,将我投给她尚未来得及审读的小说转给赵宏兴老师,后来赵老师成了我多个小说的责任编辑。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见过这几位老师,是为憾事。

我已近知天命之年,可每次同自己的文字相遇,内心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激动和喜悦。余生,仍将小说创作进行下去。《小说选刊》始终是我敬重的刊物,期待有更多机会在这里同自己的小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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