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写给柒尾

“你在阳光下招手我在黑暗中寻觅黄昏，是我们仅有的交集”一名高一男同学写给女同学的情书，久违的青涩单纯。...







我是在校刊上认识你的。

那天晚自习，缩在办公室一角的我被班主任贬得一文不值，罪名主要有学习成绩退步、学习态度懒散。心情异常郁闷，突然就有了写诗的冲动。可是，正如钱钟书老先生所说，有写作的冲动不代表有写作的能力。在写了第一句“伤心给我戴上墨镜、教我记住这世界的颜色”之后，那一丝灵感就像天上的浮云缥缥渺渺，抓不真切了。

正好校刊《击流》传阅下来，便有意无意地翻到诗歌栏，看到的第一首是词，什么愁啊忧的，搞得自己像是杜甫似的；第二首是新诗，从头到尾押了二十几个ang的韵，看得我直想吐，最后一首诗就是你的了，版面虽然给前面两首占去了大半，却把我的目光牢牢锁住。

“没有人会画下我伤心的样子

没有人能看见我伤心的颜色……”

看到这里，脑海中那飘来飘去的灵感突然被你唤醒了，大概你创作这首诗也是在被班主任骂了之后吧！反复读了五六遍，感觉伤心给我戴上的墨镜又被你轻易地摘下了。

为你的诗叫绝之余，还有一种想认识认识你的冲动，像是杜甫在思念李白。“柒尾”，看笔名就知道你和我不同性，而且从班级可以看出来你还是高一的，和我隔了一届，如同李白小了杜甫十几岁。犹豫了一个晚上都没作出决定，但在朋友的怂恿下终于给你写了封信，好像一个意外怀孕的女子在男朋友的催促下不得不去堕胎。

信是我朋友送去的，回来坏笑着对我说你是个美女，搞得我心里更加忐忑了。信里我邀你第二天晚饭前在学校人工湖的第三颗柳树下见面，这是我第一次约女孩子，但事实证明，我是一个粗心的人，犯了这样一个并不美丽的错误。

你知道那天下午为什么没有看见我吗？你一定认为是我放了你鸽子是吧？其实我一直在你身旁默默地看着你啊，你羞涩、惶惑、无助，伤心的样子。我现今还历历在目，像针一样不断地刺痛着我的心。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仿佛姗姗来迟，我兴奋紧张地跑出教室，可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挡在了我面前，是我父亲。我顿时一愣，一道明悟在脑中闪过，我父亲来给我送晚饭了！我怎么就忘了今天是父亲给我送晚饭的日子呢！那时脑子里一片紊乱，心不在焉地跟父亲寒暄几句，就跟随他到了人工湖旁——这也是我平时吃父亲送的晚饭的地点。

你已经在第三颗柳树下等我了。我知道那一定是你，简单的短发，简单的白色衬衫，更简单的白色布鞋。没有挎包，你羞涩地低着头，白色布鞋轻抚着草地，双手很不自然地下垂，左手的食指勾着右手的中指，我几乎能看见你脸上还依恋着淡淡的笑意，像是美妙音乐停止后不愿离去的袅袅余音。

我就坐在湖旁第一颗柳树下吃饭，父亲在我旁边守着，一边看我吃饭一边教导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飞快地咬着红烧排骨，狠狠地将还未咬干净的骨头吐在地上，味道是甜是咸全然不知，心里想着快点吃完把父亲打发走再和你见面。父亲叫我慢慢吃，我含糊地应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你的方向望去。

这时你已抬起了头，脸上尚余淡淡晕红，用手给柳树梳着头发。

我随即又加快了速度，红烧排骨已被我消灭了大半。等到我开始吃米饭的时候，发现地上的蚂蚁大军已朝着排骨进发了。而你已四处张望起来，脸上的红晕也不知去处。

我感觉柳树都被你抓疼了。每次你焦急期待的目光扫过我时，我都要僵住一秒，你知道我就是你在等的人吗？

当蚂蚁将排骨围得水泄不通时，我已勉强将饭吃完，这大概是我吃饭用时最短又最长的一次了。

正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把父亲打发走，父亲却立马严肃了起来，给我上起了政治课，原因是那晚班主任已给他打了电话，我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我怎么不明白父亲一向是先礼后兵呢？唉！这两棵柳树仿佛正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了！

我曾经作过一首诗，颇能反映此时的意境：

“你在阳光下招手

我在黑暗中寻觅

黄昏，是我们仅有的交集”

我知道你能懂的。再把目光转向你，发现你正愤愤地用白色布鞋把地上的小石子一颗一颗地踢进人工湖里，将金鱼都吓跑了，我同样也焦急。那一颗颗石子仿佛踢在我心里，击起圈圈无声的涟猗。父亲的责备我浑然不知了。

只知道你在等待，我在等待，你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如此遥远。你很伤心，我知道。你的咬牙攥拳还有眼里的朦朦泪水已经告诉我了，即使手中没有画笔，我也在心里刻下了你伤心的样子，就算你没有发觉，我也在一旁默默记录着你伤心的颜色。父亲的眼神逼得我不能直视，你伤心的颜色更是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只能低头看湖里的金鱼，看那一尾尾忧伤在你心头荡漾……

最后你终于走了，你离开的样子我不忍再看。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枯萎了，脑子一片空白，等到父亲也离去，蚂蚁们驮着排骨胜利班师，人工湖边直直伫立的我像一副淘空了的架子，尽管那胃里被食物筑得满满。

我应该早就给你写一封道歉信的。但我没有，因为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并且我的懦弱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能感知天气变化的人。事实证明，我确实具备这个能力，午饭时分，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大部分同学都堵塞在商店门口。我有些得意地掏出雨伞，有点像是求职时的某个人突然掏出名牌大学文凭一样。

我怀疑有些相遇似乎是冥冥中注定了的：你独自一人，立在商店门口，和我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你没有大学文凭。刹那间我开伞的手都木然了。如果旁边有人在注意我，大概会以为我是心脏病突发。

你是在等待雨停？还是等待某个人给你送伞呢？我是否可以成为那个给你送伞的人呢？还是假装不认识和你擦肩而过？

由于紧张，我握伞柄的手心里已沁出了一层滑腻的汗；由于懦弱，我迟迟不敢移动半步，甚至希望自己没有带伞就好了，可以什么都不管地一头扎进雨里，如果说上次给你写信是堕胎，这时堕完胎的我又要跳楼了。

天人交战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一只脚都已悬空了，正准备一举跳下的时候，你却已经用比我大许多的加速度冲进雨里。大雨滂沱，你那双白色布鞋被溅起的泥水沾污。

看着你消失在雨里的背影，一如那天人工湖的离去，心里有说不出不可言的失落。

“不知是无意还是天意

有你的日子总是有雨

有雨的日子我没有带伞

雨水淋在脸上湿在心里……”

心中响起汪国真的诗句，伴随着雨声不断回漾……

亲爱的柒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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