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攀:在人间

 

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就在路旁、在街角,来自旅途,在不经意的一瞥之间...





编者按:好照片,无论哪种风格,可能都具备一个特征,就是具备可多次阅读性,这也是好摄影作品不同于普通照片的一个分水岭。以下访谈问题,也是我反复观看几遍照片后之后仍然喜欢的好奇发问。王攀是职业的,不看作品,不看履历,只看他发来的访谈回答,几乎没有错别字,还有守时。我很喜欢一个人是职业的,但是职业的摄影师并不多。此前和作者在朋友圈并无很多交集,在看到阮义忠摄影人文奖提名作品概览时,这组“在人间”是我喜欢的一组,于是就有了这篇小访谈,以供读者了解“在人间”这组作品和背后的创作者。柴晋宁:2010—2018年,拍了这些照片,期间你的关注点和观察方式,有没有变化,如果有,在哪里?

王攀:有变化,我是09年下半年开始接触中画幅相机,重新捡回胶片,首先从影像的呈现形式上有了新的改变和尝试,让自己从固有的新闻摄影模式逐渐转化过来,先让时间“慢”下来再让自己的情绪“慢”下来,细致入微的去观察周遭的人物情感与故事。2010年才逐渐开始有了项目的概念,拍摄这些日常碎片时,“荒诞”是第一关键词,也是推动我持续的动力,努力想要打开视觉,寻找这种情绪的延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身情况发生了改变,心境也发生了一定的转变,娶亲生子、家庭责任逐渐占据了生活的重心,从而影响了观察方式的转变。在当下,受移动互联网的冲击,人类固有的生活方式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人与人之间多了“手机”这个屏障,使得坐在一张桌子吃饭的家人也少了言语的沟通,我就常在想像,未来人类情感将尤为珍贵,我将这一想法实施到日常拍摄,努力留存在人间的情感标本成了一个很自然的选择。

柴晋宁:你的照片里,捕捉到了不少“神性瞬间”,使得照片比较耐看,这些非常规的行为和状态,看上去都比较自得其乐,你认为这是摄影最迷人的关键之处吗?

王攀:我的这些照片首先要得益于多年的新闻摄影所作的视觉训练,抓拍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难事,经历过一些事,便会懂得了取舍,该是我的就是我的,对于没拍好的那些,我说服了自己:那就是我不该带走的。你所说的“神性瞬间”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受了法国近代画家让·弗朗索瓦·米勒的影响,我着迷于他对农村自然环境与底层劳动人民的刻画,日常平凡生活中的诗情画意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促使我不断走出家门沿路拾遗,寻找属于自己的视觉表达语言,那些处于日常生活的人物在和所处环境在某一瞬间形成画面时常常令我窒息,这就是摄影的奇妙之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在我的预判没有达到所想时也不会觉得遗憾。这些在我们所看来的非常规状态只是他们日常生活,我只是恰巧碰到并记录了下来,在他们自得其乐时我也在那一瞬间身处其中。

柴晋宁:你的这组作品,有种内在的力量,且充满着人性光辉,你这样看吗?

王攀:每个人观看这组照片可能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我尽量不去解释画面内容,开放式的构图里每个人或许都能从中找到不同的答案,我常被沉浸于、专注于某事的人物所吸引,就像米勒作品《晚祷》《晚钟》中对大地、对自然、对信仰虔诚的农民那样,散发着人性的光辉。这种内在的力量应该是种很自然的释放,饱含着对这个世界理解而作出的反应,肢体语言和精神世界的完美结合,我想我离哪一点还有段距离,来自于现实生活的瞬间想要做到绘画的程度很难,但我一直在努力。

柴晋宁:这组作品看上去是都是一些中年男性,中年女性缺位了?

王攀: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因为我之前从未注意过这个问题的存在,人物性别的比例是无意识的拍摄结果。虽然拍了一些但没能编辑进来,我翻看了一下拍过的照片,确实拍过一些,但大多表现不自然,她们在面对镜头时有种下意识的回避,毕竟现实生活中的她们并不是去参加一个精心打扮的盛装舞会。摄影师所认为的完美在她们看来也许是不尊重、不理解。

柴晋宁:如果一张照片,就是一部小说,你的照片人物通常是一两个,你对多人物的场景不感兴趣,或者说,你习惯阅读角色少的类型小说?

王攀:我习惯阅读的都是多角色小说,比如陈忠实的《白鹿原》,虽是群戏,但每一个人物又可以单独成戏,又或者我正在读的贾平凹《山本》也是如此,在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的电影中,常常人物不多,日常且琐碎,但却能引起大多数人的共鸣,这是一种能力的体现,在我的这组《在人间》里确实是以表现个体人物命运为主的,编辑图片时考虑到要有视觉的变化,但不能有太大的起伏,要像一杯白开水,但不能食之无味。从一开场的车祸濒临死亡现场到最终的虔诚信仰,中间穿插了多个个体人物来丰富整体的内容,我尽量让整组照片看起来有层次,犹如一部小书。

柴晋宁:照片人物看上去都是在相对偏远的地区,人们脸上还有笑容,你厌倦城市的生活和表情吗?

王攀:这些照片在拍摄和编辑时没有刻意去偏远地区寻找人们脸上的笑容,但其实北京的照片在最开始拍摄时积累了很多,在编辑这组照片时考虑到尽可能多地域的呈现,因为除了《在人间》,我还有《小城碎戏》《如父如山》《愚公移山》《玉门》《一个人的世界》等多个项目的拍摄,《在人间》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照片拍摄于北京,我喜欢这个城市舒服的一面,也接受了它的缺点,一个地方再好,再有趣,待的久了也总有需要换换环境的想法,对身处北京的人来说,可能某地很偏远,但对于生活在哪里的人来讲,哪里就是世界中心。在北京待的时间久了,我会接一些外地的拍摄任务,出去走走时,相机常带在身边,“海边的少年”拍摄于深圳,与香港遥遥相望,但在他们身后的五米处,便是人潮鼎沸的海滨公园。

柴晋宁:当下,“人文摄影”就是把镜头对准经济欠发达地区?

王攀:也许有人认为“老少边穷”的经济欠发达地区比较出画面,或者接近他们想要的画面,职业摄影师大多已经改变了这种想法,只是一些组织拍摄机构在不断把初学者输送到那里,去搞所谓的人文创作,掳取豪夺的教育方式不会让他们心存敬意去面对自然环境和与之相遇的人,源于他们还没能理解人文精神,更谈不上人文摄影。

柴晋宁:你的工作方式是怎样的?

王攀:在做商业摄影的同时,保证个人项目的创作时间。带着相机上路,听着舒伯特、巴赫、柴可夫斯基,营造好氛围,保持微笑,心存敬意,坦然面对随之而来的一切。

王攀:在人间




























































“在人间,有悲有喜,有欢笑就有泪水,有炼狱也有甜蜜,些许温暖,少许亲切。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就在路旁、在街角,来自旅途,在不经意的一瞥之间。他们低头不语,不响,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他们是你、是我。

静默的矗立,无忧的少年,迷惘的青春,困惑的中年,孤寂的老年……挣扎、抵抗、压力、抑制、喜悦、承受、伤悲、孤独、无奈……

我们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演绎着人世间曲折的故事,在漫漫人生的道路上历尽坎坷,每天都在与形形色色的人们打交道,尝尽人生酸甜苦辣,不断阅历,不断经过。他们是我在现实生活中捡拾而来的人类情感标本。证明我们来过,在人间。”

王攀,独立摄影师。十余年媒体从业经历,从纸媒到移动端,从一线摄影记者到视觉总监,擅长拍摄人像摄影、人文纪实,近年来,专注于个人项目的拍摄,并活跃于国内外的一些重要摄影节及展览,获得过国家艺术基金、索尼青年摄影扶持计划、吴印咸摄影资助,美国《国家地理》全球摄影大赛中国赛区、亚洲隐形摄影奖、台北国际摄影节、三影堂摄影奖、团中央新闻摄影奖和金镜头等奖项。

光影流刑地投稿微信:chaijinning

添加微信时请注明“投稿”二字


    关注 光影流刑地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