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美文《镜头之外的伟大所在》

四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我的朋友圈被两件事刷屏，一是《北京遇上西雅图2》上映；二是《萨克森：德国精湛工艺之乡——逄小威摄影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



四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我的朋友圈被两件事刷屏，一是《北京遇上西雅图2》上映，某植入的钟表品牌邀请大批媒体前往观影；二是《萨克森：德国精湛工艺之乡——逄小威摄影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4月24日至5月3日），作为活动发起方的朗格钟表希望借此机会宣扬其家乡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工艺传统。



那个周五我正好有空，于是就带着闺女一起去了中国美术馆，让她感受一下说不清是摄影艺术、还是国外优秀文化成果，抑或只是纯粹展馆氛围的熏陶。

美术馆当天的展览要比我想象中的少，一层除了主厅在举办建党95周年作品展之外，两侧和边角的几个厅都是空的，二层和五层也没有动静，向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这几天正赶上“淡季”。

乘电梯来到三层，本以为会比较冷清的摄影展反倒吸引了蛮多的参观者。其中有些是慕逄小威之名而来的摄影发烧友，边看边低语交流，时而发出感叹。还有些从其他展厅串场来的观众，我无从分辨究竟有多少是像我一样并未打着标签的钟表爱好者。

一进入展厅，在主题展板对面的墙上，记录着摄影师逄小威个人的心路历程：

朗格、德累斯顿、莱比锡、萨克森

森帕歌剧院、迈森陶瓷、茨温格宫、圣十字童声合唱团……

这些名词，这些地方，常听人谈起，没有去过，充满了诱惑……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飞机缓缓降落，德累斯顿，我期待已久了！

拍摄开始了，上面那些地方，那些名词，依次出现在我眼前，依次变成了画面，我来不及多想，我应接不暇。

德国是我敬佩的国家，我敬佩的国人做事的态度与精神，把一件事做到极致，而不仅仅是为了求得利益的回报。是用心，用匠人之心为求一物之完美……

朗格岂止是在做一块腕表，他是在进行艺术创作。

莱比锡托马斯教堂，岂止是为人们提供了于上帝对话的空间，它也是最早奏响巴赫音乐的圣地。

迈森陶瓷生产的岂止是我们日常生活餐桌上的杯碟，那可是传世的博物馆馆藏。

百年圣十字童声合唱团的歌声响彻了欧洲，传遍了世界。

德累斯顿、圣母大教堂，我们看到过你曾经惨痛的影响，它帮助人们记下了你昨天的经历，现在让我记录下你今天的魅力，因为今天也将成为明天的历史。

我用心感受着这次美的拍摄历程……当摄影师在心底写下一个又一个“岂止”的时候，其实已经为本次的影像之旅定下了基调。那是某种普鲁斯特式的雄心，希望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风物、逝去的时光自然地融入到他的镜头里。而对于所有曾经听说、谈论和到过访过萨克逊、德累斯顿或者朗格表厂的人来说，摄影师的镜头也是一条通道，藉由从1000多张照片中精挑细选出的150余幅作品，我们可以与摄影师共同经历一次充满感动的朝圣之旅。

我很庆幸自己在钟表媒体业的工作履历，接触到的知识，可以成为被逄小威的影像触动的一份子。同时我也难免杞人忧天，替那些对萨克逊没有任何概念、不晓得德累斯顿为何物的参观者们担心。在参观的过程中，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句经典的影评——“人生伴侣的出场顺序很重要”，当然“人生伴侣”要改为“知识阅历”才契合本次摄影展的主题。

那么萨克森以及它的首府德累斯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呢？如果你完全按照现代地理常识，将萨克森当成是德国16个联邦州中的一个，就像四川、河北之于中国，那么你已经于最精彩的部分失之交臂了。事实上，萨克森在历史上一直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公国。当时的德意志即神圣罗马帝国长期处于封建割据状态，大小诸侯国包括亲王领地加起来几十个，由韦廷家族统治的萨克森是其中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公国之一，也是德意志七大“选帝侯”之一，甚至可以决定王权的归属。在18、19世纪，萨克森还能与普鲁士和奥地利平起平坐，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战败的德意志帝国被魏玛共和国取代，才彻底终结了它作为独立公国的历史。看看如今的欧盟老大、欧洲的希望、世界第一工业强国，你很难想象它是欧洲最晚统一的大国。在英国和法国已经由君主集权了几百年后，德国才于1871年形成一个完整的国家，连皇帝威廉一世的登基典礼都是借用法国的凡尔赛宫举行的。它不仅在工业革命的起跑线上落后于欧洲诸强，而且缺少海外殖民地，却能后来居上，在科学、艺术、哲学、工业制造等多个领域创造出了辉煌的成就。除了柏林洪堡大学主楼墙上挂的那些伟人之外（我们大学的高数、物理、化学教材多半出自他们的研究成果），世代居住于德累斯顿的萨克森王国的统治者们也功不可没。自从15世纪被萨克森公爵选为驻地之后，德累斯顿这座本意为“河边森林的人们”居住的城市，就开始朝“易北河畔的佛罗伦萨”、享誉欧洲的精密仪器之都和文化艺术之城一刻不停的衍变。正如逄小威用他的摄影镜头所记录的：始建于16世纪的布吕尔平台，于1670年前后完成扩建的皇家哨塔，1726年落成的世界上最大的砂石建筑——圣母大教堂，1730年重建的茨温格宫以及厕身其间的绿穹珍宝馆和数学物理沙龙，于1843年举办瓦格纳歌剧《飞翔的荷兰人》首演的森帕歌剧院……在这座无比美丽、复杂且有深度的城市里，每一张照片、每一座不同艺术风格的建筑背后，都蕴藏着耐人寻味的历史。它使我想起了美国诗人罗伯特•弗洛斯特的诗句：“从一片叶子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吗？”就拿茨温格宫数学物理沙龙来说。它的馆藏来源可以追溯到1560年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特创立的“艺术陈列室”，里面收藏了大量的手工艺、天文和测量技术设备装置，还有象牙或黄铜日晷以及绝大多数奥格斯堡和纽伦堡工匠制造的钟表。对于科学和机械的热爱在萨克森选帝侯家族的血脉中代代相，到17世纪末，艺术陈列室中已经荟萃了当时欧洲最先进的科学仪器，包括绘图工具、天文模型、观测钟表等等。它们只是被分散陈列在德累斯顿皇宫的七个房间里，并没有进行细致的整理、分类。之后便轮到赫赫有名的“强力王”奥古斯特二世（1670-1733）登场了。这位力大无比，一生拥有诸多头衔的萨克森选帝侯为德累斯顿留下了太多的文化遗产。在他的主持下，数学、物理仪器被从错综复杂的藏品中独立出来，有序地陈列在了新建成的茨温格宫二楼，也就是日后的数学物理沙龙内。并且聘请了优秀的机械师、天文学家担任沙龙的督察。由此，一些惊才绝艳的制表大师们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包括著名的森帕歌剧院5分钟数字钟的制造者古特凯斯——他的另一重身份是朗格品牌创始人费尔迪南多•阿道夫•朗格的师父和岳父。正所谓上犹下效，因为统治者热衷收藏精密仪器，萨克森逐渐发展为仅次于瑞士的欧洲制表重镇；因为统治者痴迷中国陶瓷，萨克森就孕育出了冠绝欧洲的迈森陶瓷厂；因为统治者热爱艺术珍宝，萨克森就拥有了欧洲规模最大，收藏价值最高的皇家宝库（幸好彼时厄尔士山脉的银矿还未枯竭）……而这些画外音只能依靠参观者自行去了解和补充。让我们回到展览本身。整个《萨克森：德国精湛工艺之乡——逄小威摄影展》被划分为City Scapes（城市景象）、Points Of View（视角）、Characters（萨克森人）、Craftsmanship（工匠技艺）与Aspects（方面）五个空间区域，分门别类地呈现出萨克森州的自然、历史、建筑、人文、工艺传统等不同的主题，并不会令人感到沉闷或重复。对于我个人而言，有两重感受最为强烈。一是由照片呈现出的整个萨克森地区，尤其是德累斯顿这座城市的连贯性和完整性。如果将它与我所居住的北京城进行对比，只能凸显出后者是多么的反复无常。怎么说呢？我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的北京是什么模样，但我无法将它与现在，抑或是历史上那座千年古都的面貌联系在一起。历史上的北京即便在伟大，但它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仿佛是不存在的，因为它没有被完整保留或是恰当地记录过，那些古建筑和埋头工作的手艺人已经永远消失了。而透过用1.5万立方米砂岩砖堆砌而成的圣母大教堂（其中有9万余块从二战废墟中整理出的被炮火熏烤成黑色的旧砖），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不朽，它和它的建造者们都永不会被遗忘。从另一方面，我也是首次以纯粹黑白的视角去观察萨克森的制表业。原本我心目中的这片圣地是由各式各样的具体而生动的画面组成，比如被时光冲刷得泛黄的德国银夹板，红宝石轴眼、黄金套筒和蓝钢螺丝的珠联璧合，用镊子夹起的零件边缘的光辉等等，都与滤镜下的黑白世界构成了强烈的反差，仿佛被抽离了某些重要的信息。而且这片土地其实充满了欣欣向荣一面，这里的人们细腻起来并不亚于法国或者瑞士，而不仅仅是从废墟中崛起所需的坚韧。总之，摄影师用镜头记录了一处伟大的所在，而它的伟大之处并不依托于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静止的黑白照片所无法承载的巨大信息量或许会令我们在观展时产生些许的迷惑，但这也不失为一次深入了解萨克森丰厚的人文历史和工艺传统的良好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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