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商报》副刊2016年5月11日用稿(本期稿件选自本报副刊微信平台)

 

实力与时光对话(外一首)侯立新(四川广安)侯立新四川苍溪人,现居广安市。笔名威特尔、圣木等。中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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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

与时光对话  (外一首)侯立新(四川广安)

侯立新 四川苍溪人,现居广安市。笔名威特尔、圣木等。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广安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出版个人诗文集《爱的律动》《仰望天空》等。

农历二月 杏花存放初恋的时光

像一个人的乳名 用芬芳来记忆

鸡鸣此起彼伏 像若干年前的凌晨

那一刻是寅时 有人听见虎啸龙吟

其时 我刚到 只顾专心地啼哭

雨停了 窗外的鸟比我起得早

父亲常说 未晚先投宿 鸡鸣早看天

睡在父亲的脚下

每一觉都睡得很安稳

父亲 是离我们最近的佛

是我生命的皈依 和膜拜的境界

在庇护下 我有更多的愿望

我祈盼 春雨般的福祉

惠及所有善良和纯洁的词汇

故乡按时空排序 家是唯一的

家 在有母亲的地方 四世同堂

养一溪的浪花和阳光沙滩

水浸润四季 洗涤和温暖贯穿始终

呵护一片土地 如房顶花园

春天 种下一些什么 秋天才有收获

松土 除草 灌溉 修枝和写诗 必不可少

宁静的深秋 天是高了些

而落叶的感叹更低 蝉声更急

我和身后的马 放慢了脚步

缰绳还得握紧一点 不要打扰

与己无关的水草 听任花开花落

开花的篱笆墙 关不住悠扬的心事

山清水秀 谁与我牧云养月 耕读传家

被一座城市和天空阅读

堆砌的文字和声音 有水泥的颜色

街道 巷口和防护窗 像虚拟的家园

不太宽敞的绿洲 居然歇着一片鸟鸣

脚步在一行空格里 反复涂鸦 没有

泣鬼神的句子 天地似乎一无所知

一些段落冗长乏味 像泡淡的光线

字里行间 树比人安分一点

春花秋月 偶而描写几个有意境的人

繁琐的叙述和冲突 往往被天空忽视

一些动人的细节 只有天知地知

蚂蚁 车流和人群为相近的目的忙碌

每一张熟面孔 都是相似的二维码

扫一下容易 但并没有预想的矿物

微信群里 流行击鼓传花

真正愉快的阅读 是与天空对视

每一座城市 都是一个微信群

每一个人 都是另外一些人的关键词

对自己的书写 有的潦草 有的工整

有的随心所欲 有的创意无穷

耐读部分 留下风雨润色的痕迹

城市和天空 从不同的角度打量

所有的笔画和眼神 都一目了然

包括穿着迷彩服的某个神秘念头

这仅有的纸上 不可能处处生花

关键的章节 都埋下精彩的伏笔

旧味


母亲的面子  李国仁(四川成都)

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恰好赶上那个温饱不能自给的岁月,对人生没有什么理想和抱负,最大的愿望就是每顿有米饭吃,逢年过节有新衣裳穿。

我们家兄弟姐妹很多,我是个男孩子,排行老二,大姐差不多比我大六岁。每次轮到我与母亲去走亲戚时,母亲就要我穿大姐她平时都舍不得穿的那件碎花布超襟上衣,不管夏天还是冬天,再把她那双用团花布做的布鞋拿来,把后跟绑子用麻线缝一小截后,让我穿着。衣裳长长的,直把我的膝盖都遮了,袖子也是挽了又挽;那双鞋穿在脚上,前面还剩老大一截,空空的,感觉就像蹬的两张滑雪板。整个人看起来很滑稽,母亲就像是在为我演古装戏上妆一样。

遇到客人较多的时候,母亲便把我安置在亲戚家的厨房里,或后堂那些不显眼的地方,并一再吩咐说,不要到外面去乱窜,主人家的狗很凶,小心被狗咬。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免不了要被许多进进出出的人看到,他们像看稀奇一样总要多看我几眼,使我很不自在。母亲凡遇到认识的人,总是这样说:“他呀,做啥事都是慌里慌张的,连走路都把那丝瓜脑壳东车西车的。来时刚出门就摔倒在屋边上的水田里,把才穿的一身新衣服给弄脏了。叫他不来呢他闹死闹活的要来,就只好穿他大姐的衣裳了。这不,让人家看了笑话。唉,真是羞死人!”

经母亲这么一说,人家都说没关系,小孩子家没啥讲究的,穿了好的还不是几天就脏了,破了?

当时,我明明知道母亲在撒谎,但又不知母亲为啥要这么对人家说。我只知道,我之所以喜欢跟着母亲走亲戚,就是为了蹭几顿好吃的。就为这,我们小孩子家都爱走亲戚,同时也都希望自家有客来。有客人的时候,总比平常要吃得好些。

然而,我们家每次来了客人,母亲在厨房里都急得搓着双手,不停地走来走去。每遇到这种情况,母亲都叫我悄悄地从后门出去,到邻居家借米借盐。有次来了客人,而家里早就缺油了,母亲又叫我去借,我去借了几家人都没借到。最后,我看见母亲把一块萝卜放到已烧红的锅里,用铲子摁着,满锅磨擦。饱含水分的萝卜在烧红的锅里发出“嗞嗞”的声音,好像就是在煎油一样。我不理解母亲的用意,正张嘴想问母亲时,就被母亲慌忙地一把捂住我的嘴,并小声说道:

“弄不到油,有啥办法?这还不是让客人听见我们有油吃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是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成立文艺宣传队时,老师又偏偏看中了我这个穷小子。我们这些“演员”平时排练节目是不讲究衣着的,而到了正式登台演出时,就必须统一服装了。

我要穿的服装都是母亲向人家借的。每次正式演出前,母亲就得想法给我借好,包括脚上穿的鞋子也得借。因为,夏天的时候,我几乎没穿过鞋。而那一次,正是五月农忙季节。母亲只为我借到了白衬衣,蓝裤子和鞋子却都没有借到。

那天,母亲正和队里许多社员在田间栽秧。我冲母亲大声叫了起来,您就要我穿这一身去演出吗?让我穿着破裤子和光着脚在台上跳舞?母亲声音很低,几乎是在哀求着给我说好话。她说,实在借不到,就将就一下吧,况且是在晚上演出,人家在台子下面,也不一定就能看清你没有穿鞋。我哭着闹着不干,并大声嚷嚷起来:“人家那些孩子都有,为啥我就没有?人家的父母都有能耐,你们是咋当父母的嘛!……叫我们没吃没穿的……”

整个田间的人经我这一大哭大叫,便都直起腰来,看着我和母亲,不住地叹息和摇头。

母亲那张憔悴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没有再说话,也不再向我和田间的人解释什么,像是无意做错了事后被挨了罚的小学生,带着忏悔、无助、羞愧和委屈等极其复杂的表情看着我。当我说出最后那句话时,母亲浑身一颤,差一点倒在了水田里,好一阵才镇定下来,重新弯下腰去,继续干着手中的活儿。然而,她的手像是不听使唤地抖动着。此时,我看见两颗晶莹的泪滴,从母亲眼眶里滚落下来,滴在浑浊的水里。

看到这里,我的心软了,早已止住了哭闹,便不声不响地走了。

从那件事过后,我便开始懂事了。

三十多年来,这件事一直使我耿耿于怀,想起就感到心酸。



心窗

母亲花  苏锦秀(湖北武穴)

母亲年少时,层层叠叠的大山都掖不住她的美丽,逢年过节时的戏台上,母亲莲步轻移,水袖一甩,台下无数的眼睛都被烧得贼亮贼亮。

大山里的小伙们,没谁能牵住母亲的心,媒人一线姻缘,母亲哼着山歌走出了深山,嫁给了山外当兵的父亲。红红领章两边挂的父亲,英气逼人,性情温和,一身武功了得。父亲经年远在外地工作,偶尔休假回家小住几天,和祖父母同居的老屋实在太挤,父亲一咬牙,招呼来几个舅舅,日夜在村子后面的山窝里搬运大块小块的石头回家,准备盖房……我们土砖青砖混建的新居在村子里的第一排亮堂着,宽大的院落因母亲的巧手而生机盎然:春天有桃花跃上枝头嬉闹;夏天有栀子躲在墙角暗香,牵牛花铺满院墙吹吹打打;秋天的丹桂香飘云外,火红的石榴乐裂了嘴,金黄的桔子笑弯了腰;腊梅被母亲特意栽在了窗前,寒冬里陪伴着孤灯下的母亲缝缝补补……

母亲精心打理的院落里,鲜花炫亮四季,常引得村里村外的女人们来讨要花苗,母亲不但欢喜相赠,还耐心地教给她们一些栽种要领。村里乡亲们都喜欢在我们家开会,会闲时,大家总起哄着要母亲唱一段,母亲就大大方方地亮起金凤一样的嗓子,唱起山歌或者采茶戏,抚慰着常年在土地上辛苦劳作的乡亲们。唯一拉着脸的是祖母:只要一开会,村里的后生们都明正言顺地往咱家里挤。祖母说,你父亲常年不在家,我得盯紧点!少不更事的我,把祖母的话悄悄说与母亲,母亲只是笑笑,依然在繁重的农活之后,把满院子的花儿打扮得四季缤纷。母亲说,你父亲孤身在外,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家,都能看到家里的花儿在等着他!父亲亦懂得,在母亲最好的年华里,她把对父亲的思念和牵挂,都种在了春夏秋冬的花香里。父亲狠心离开了工作过19年的工厂,调回家乡不久,已近不惑的父亲喜得爱子,贫寒的日子里,满院的花儿分明都开到了父母亲的眉梢眼角。

奈何世间的好景好花,最怕风吹雨打。偏偏命运的魔手翻云覆雨,一月之内相继夺去了父亲和弟弟,我们满世界的花儿刹那凋零,再无颜色。天意弄人,我没有办法,母亲也没有办法,我们在人世彻骨的寒凉和无尽的黑暗里默默煎熬。母亲回到乡下残朽的老屋,捡几分薄地春播秋收,相继送走了高龄而逝的祖父祖母后,母亲锁了老屋,多年以来流离在家乡的几处寺庙里,青灯古佛,晨跪暮拜,祈求我们姐妹三个家家安好,万事吉祥。无论母亲辗转于何处安身,床边的桌上必端放着父亲的遗像,每次去看母亲时,我都会带上几株易活的绿萝和吊兰,插入瓶中,满上水,放在父亲的像前,一起陪伴母亲。

去年春天,我又回大山里的寺庙看望母亲,惊见寺庙前偌大的院子里开满了花,色泽鲜艳,繁盛热烈,蜂飞蝶舞的鲜花丛中,几位中老年女香客在向母亲询问花名,讨要花苗花籽。明媚的春光里,母亲头顶上枯草般的霜发随春风轻舞,纵横的皱纹在母亲苍老的脸庞上舒缓成一朵美丽的花,散发着慈祥圣洁的光芒。山谷空寂,往事恍惚,我突然在花间泪流满面,母亲笑着说,近来总是梦见你父亲和弟弟,过几天就搬回老屋,陪伴他爷俩。

还是30年前的老屋,还是小时候玩耍的庭院,在父亲和弟弟故去整整18年后,暮年的母亲又把院落伺弄成了18年前的样子,姹紫嫣红的花儿挤满了小院,新栽的果树们憋着劲儿往上窜……苍茫尘世,母爱如花,带领着我们姐妹三人坚强地抵抗命运,一步一步走向淡定和从容。满院怒放的花儿,朵朵都是历尽人世沧桑、世事沉淀后的善良、感恩、悲悯和爱,开在了我们的心里,开到了镜框里父亲的脸上……

诗生活

走在春天美好的路上  高雷(山东淄博)

美好,是一个名词,它标记春光

或者城市和村庄

另一些雨水在路上,在云中

在彼此感动的眼晴里

我说,幸福是只鸟儿,它停在彩云之上

睡着了也在飞翔

走在雨中,雨水溅湿你的脚踝

一些春意从下至上漫延

我爱这春雨,如同春雨爱这万物

一切都在相互激励

碰碰拳,击击掌

花开无声,内心激荡

雨水,走在美好的路上

春天就是美好的代名词

你是生命初见的自己

突然就压低了春色

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一只知更鸟飞过,它没有鸣叫

只是在时间的湖面上

留下了它的影子

海棠树下  (外一首)姜维彬(四川泸县)

树叶发亮的时候

海棠那身红妆,火焰般

敞开胸膛,你在海棠树下

心事,涌出许多花来

倚着海棠,是不是每朵

都是想你的花,隔山隔水

再远的路途有你等我

还不到三月,季节已是

红头涨脸的把我叫醒

眼睛里的海棠,呼啦啦地摇

一朵海棠,一盏点着的灯笼

总有些掂念,关不住

拦不了,牵手海棠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舍不得出声,海棠树下

你唱过的情歌,开满木鱼山

每朵花,都想开在春天

春天,路过桃花妖娆的村落

李花,也白得袭人

水草丰茂的郊野,那些白蝴蝶

爱上身边的一棵棵梨树

海棠花开,不只是暖色调的阳光

打开火焰,风信子

不想在办公室里忧伤

爆米花的腊梅,抽空

骨髓的痛楚,每朵花

都想开在春天

走过商沟又到花土南坳

猫山的野花闻不出名字

三朵,两朵,一簇一簇

也不知该到哪里躲藏

春天,我在一丛花树下

心底清亮,风声

紧跟着黑丝绒的胡豆花

好看的三角梅,怎么也不愿意

从我嘴里撅出孤独

豌豆花,土豆花,每朵花

都想开在春天

山野

故乡狗  徐文伟(湖南衡南)

稻田里的水稻姿势挺优美,水塘清亮亮的,牛狗有韵味地叫着,乡亲们的声音土言土语……但我的日子不想在此沉积,我的人生不愿绑架于家乡。那年,一个朦胧的春晨,在父母两双不舍眼睛的抚摸下,我离别家乡。妻子走时有些兴奋,儿子打着哈欠还没睡醒。树叶、草上的露珠含情地看着我们,我们在草地上走,露珠忘情地把潮湿送到我们的鞋帮上,与我们一路前行。这露珠的眼睛,与父母的眼睛有些相似。

这一出走,便是十余年光阴转眼而逝。中途虽趁着节日的节奏,或亲人温馨的节拍,我也小聚于乡村老家,但与故乡匆匆做交流,又急急忙道别。故乡就在不声不响中新老更替着,一些熟悉的人被无情的时光打发得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而陌生的小人儿从娘胎里不失时机地钻出来看世界了。几岁的小孩远远地躲着看我,有胆大者笑问“客从何处来”。两条小狗看到不速之客的我经过,一条汪汪汪地边叫着边跑走,另一条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开了,而邻居那条上了年纪的老黑狗看到我摇头摆尾,像是欢迎我这个“故乡狗”的光临。小时候在作文中形容“非常多”时打过的比喻“多如牛毛”,而如今那“牛”已是石沉大海。也总算懂得什么叫泥牛入海了。

一次次的回乡,见得多的是老人和小孩,青壮劳力难得一见。还不到七十岁的父亲几年前走了,因为走得匆匆,因为我的疏忽,我竟然忽视了父亲那双渴盼的眼睛。

没错,常回家看看,歌词颇动人,旋律也优美。然而,我似乎忘记了家乡,毫不客气地成了一条拽不住家乡尾巴的流浪狗,这条狗的眼睛,故乡人看着熟悉,我有时也觉生分。我想用一双饱含泪花的眼睛,不知能否直抵故乡的心田,拥入故乡的怀中。我有时怀疑,我的眼睛是否近视,有点看不清家乡的方向了。而家乡永远是清醒地驻守一方,那么亲切,那么自然,不嫌贫爱富,不招摇撞骗。

刘醒龙说过,无论你多么伟大,回到家乡你永远都是孙子。而无论你多么卑微,家乡仍是你永远的根,你永远的港湾。我在想,有一天,故乡的新生代又茁壮了,他们迫切地离开故乡的天空,故乡会不会成为一座没有多少人烟的空城?一些地方不早就上演了几个人的村庄了?妻子像是明白我的意思,等我俩退休了,就回家乡去,栽栽花草,种种蔬菜,养养鱼儿,其乐无穷着呢。好多年前我带走了故乡的三双眼睛,不知那个叫儿子的小子,将来还会与我们一样想起故乡,年老时也带上他的一家子,继续填补家乡的元素?

故乡的眼睛看着我,我有时不敢看故乡。我明白,一个人的根就是故乡,一个人的心应不忘故乡的情。根与心的交叠便是“故乡狗”的家当。就在早晨回城的路上,我惊异地发现一头老黄牛在安静地嚼着时光里的青草,几颗露珠不慎“嗒吧嗒吧”地滚落于地,也有余下的露珠侥幸成了老黄牛的精美酒水,那嫩嫩的青草正好成了老牛最好的下酒菜。你看它的眼睛是醉了,一睁一闭着,睁时明亮得如同两颗巨大的露珠,闭时却像一个正咀嚼的思想者。我看到那个叫川柏的老农走过来,他手里没有驱赶牛的鞭子,也没有我儿时的牧笛,他静静地欣赏老牛吃草的姿态,并没有急着赶它回去的意思。我忽然觉得,没读过多少书的老川柏,就是几千年前的老孔孟,他用无言诠释着“取物顺时,合乎礼义”的自然法则。即使赶牛走时,老农孔子或孟子也是用眼睛轻抚了它一下,“走吧。”老牛便应声着,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慢慢悠悠地往回走,与时光轻快地打着招呼。我心生羡慕,却又不得不往故乡的相反方向走,我不过是一条在城市缝隙里讨生活的“故乡狗”,已不再是天地里那一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牛犊了。

记得英年早逝的美国作家托马斯·沃尔夫在他的讲演录《一部小说的故事》里,就故乡的话题作过一段极为精彩的阐述:“我已经发现,认识自己故乡的办法是离开它,寻找到故乡的办法,是到自己心中……到一个异乡去找它。”这里面的奥秘与玄机,看来我是难以弄明白了。纵使我是那条在外打拼的流浪狗,那条生长于家乡而后改名的“故乡狗”。

素描

南国  吴清华(四川德阳)

我梦见在奔跑,朝着一艘破木船,许多黑色的脚涉水而过,那些布满茧子的大脚,有蝴蝶飞出来,旖旎而沧桑。

多雨的清晨不见阳光,潮湿的空气混着不具名的花香,我睁开眼,隔空而过的飞机钻进云层。空气在慢,风在漫。

像花圃里缓缓挪动的蜗牛,像土墙上伪装自己的蜥蜴。嫣红色的桐花儿烂了,七零八落铺在青草皮上。

南国的人惧寒,二十几度的气温时已经穿上了外套。

我走在人潮攒动的鱼市上,自行车的铃声和摩托车的突突声格外分明。清早九点半的鱼市,都害怕错过鲜活的基围虾和鲍鱼仔。当地渔民嘴唇颜色较深,在竹编的斗笠下特别显眼,就像开在院墙外的紫色喇叭花,随着阳光起伏。窸窸窣窣的步子沾着路面的积水,和着鱼腥味儿溅到裤脚上,那些黝黑的脚粗糙干裂,脚趾头大而扁平,指甲盖又厚又黄,突兀的露在拖鞋外面。

这便是渔民的脚了。就像那些花花绿绿的渔船,船头扁平,甲板很窄,上面堆满了渔网和浮标,船体刷上明亮的橙色,经年日久,掉了漆,又匆匆补上,船舱的四壁,大风天应该咯吱作响了罢。

又如何,再大的暴风雨也抵不过一个空酒瓶吹出的咕咕声。

我喜欢渔民的笑,单纯而肆意。似乎手里雀跃的不是鱼虾,是七彩的泡泡,里面有欢笑的影。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不曾经历,那些退潮后耷拉在礁石上的海藻,风雨中忽明忽灭的灯塔,都是烈酒后的幻影。唯有箩筐里白色的鱼鳞,才能在黑暗中生出璀璨的光。

贫瘠的生命是没有光的。贫瘠的人不会笑。活成一尊高贵的塑像。我在钢筋混凝土的国度见过这些塑像,他们或埋头划拉着手机,或皱眉敲打着电脑,甚至坐在一桌丰盛的佳肴前,提不起一丝食欲。

生活富丽至此,你竟感受不到自己活着。脚踩在地上,若是触不到大地的柔软,又怎会想要奔跑。

有吃有穿,娃有书读,就只盼着天气好。这是我听过的最幸福的一句话。渔民说这句话的时候,用扁平的大脚板轻轻打着节拍,他刚从早市回来,数着皱巴巴的零钞,哼着变了调的老歌,海港有风,吹得他脸颊潮红。

所以我此刻特别想要靠近这片海。这片神秘的孕育着幸福的海。

没有更迭的四季,只有起伏的潮汐。适合想象。

做个有船的自己。在花开不败的南国,能够独自掌舵,累了便随意停靠在某个码头的洒脱。飞舞的海鸥变得短,卖唱小伙的歌声也短,夜也短,漫天的星光不闪烁,照片也短。

我骑着自行车短短地滑过海岸线,街灯在远处浮动,椰子树的剪影也短。寻了一条陌生的路,弯弯绕绕,兜兜转转,巷子里的狗扯着链子跳,啤酒瓶碰撞的声音和锅里汤汁溅到炉盘的滋滋声混在一起,回忆变得很长。

米也长,油也长,他的胡茬也变长。母亲的白发染到耳际,眼角的皱纹也长。

生命里所有的真实。

我数了数掌心的纹路,在南国潮湿的空气里,多出一层细密的汗。生命里缺少的和错过的,不过是岁月里的一阵海风,带着咸湿的气味,吹过了,就干了。唯有起伏变换的潮汐,和沙滩碰撞的真实,才是我赤脚而过的印记,赠与我粗糙的磨砺,深浅不一的回忆,才让幸福变得如此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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