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的诗真想喊你一声爹！

种子落地风声吃紧村前村后还是那片月色一截石碑站起黑暗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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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995年春节与父母以及一部分家人在天津静海大哥的木材销售点

真想喊你一声爹（组诗）

□红雪

● 磨刀

羊归栏  猪进圈  黄瓜秧微颤

你坐在土墙拐角处

喂着一缕一缕的夕阳

掺进散淡的流年

沙沙  沙沙  沙沙  一步步

逼近  葵花探出打褶的脸

露水正在叶片上禅坐

蛙鸣挂满了房梁

你用力把锈蚀了的节气

推拽出尖利

刀锋在拇指上走着  一束光

切开黑透的夜

谷物忍住水深火热

不说疼

清晨的霜悄悄爬上两鬓

掉下的露水

被一行飞远的大雁

叼住



●饮酒

不说一句话  何况

捏细了锡壶的脖子

火盆明明灭灭

何况里倒歪斜的日子

醉酒一样

不唠羊毛降价  羊群

被野狗咬死两只

不说粮食珍贵  粮囤

又矮了一寸

不谈烧柴淋雨  灶坑

四处冒烟  撒着

怨气

这些  都不说  可你的

手指  又被庄稼撕开

道道口子

你的眉头又被风尘

拧成疙瘩

你的嘴角又痛苦地

咧了咧

母亲的哭泣

又提高了声调

我和弟弟躲在煤油灯后

眼睛  又茫然地

睁大一次



●上坟

节前送钱  十五送灯

一年两次

你带着我  去拜

祖宗

最高那座  是太爷太奶

我没见过  你也没见过

就连挨着他们熟睡的爷爷

——你的父亲  也面容模糊

因为你还不满六岁

他就被兵慌马乱掠走

烧完一捆一捆的黄纸

还有彩电、电脑、汽车……洋房

就插上一炷香

你拜了拜  跪下去

接着  我拜  我也

跪下去

你抹着眼泪  我也抹

因为奶奶、大奶、大爷

在我童年的村落一颤一颤地

回闪

你说要给他们足够的钱

别舍不得喝酒吃肉看戏

要穿一身体面的衣裳

你说阳间一直受穷 在阴间

要好好享受

你说虽然离开了老家

可祖坟在

根在

你比划着  说：

这块是我和你妈的

将来那块就属于你了

等我走不动了

你要常来看看

如今  天南地北走了一遭

终点回到起点

你回到土里

躺在了爷爷奶奶身边



●弥留

看不见的魔鬼  把你击倒

倒在轮椅上

倒在一张床上

婴孩一样

苦撑着日子

从此  白色包围了你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床单

白色的医生

用白色的药片白色的液体

透支你的血

置换你渗入骨头里的风雨

那粘稠的血  黏住了

你燃烧了六十九年的血管

堵住了你说话的权力  走路的

权力

做人的权力

夕阳迟暮  温暖推开黑暗

你发滞的眼球

突然来电  搜寻着

好像数着饭桌旁的儿女

而那双古树一样的手

交给了陪你哭陪你笑陪你走南闯北

陪你睡觉

你的女人  我的

母亲

我知道  这应该是你

仅存的力气

人间仅存的挂念



●送你

走了  静静地  拉黑十月的清晨

父亲！快喝了那碗孟婆汤

快走过那座奈何桥

天堂里的新客

蝴蝶在飞

泪在飞

走吧  父亲！关上人间这扇大门

你的烛火被风吹灭  从此呀

带走了六十九年的流离

带走了大写的人字

带走了兽医站小会计的激情

带走了水暖队老库工的谨慎

带走了十六岁开始的婚姻

带走了七个儿女的天空

带走了一个老党员的忠贞

带走了摸我头顶的大手

带走了家书吹开的花蕾

带走了春联上的笔锋

带走了佝偻的背影

带走了大雪深埋的村庄

从此  没有了叫秦百芳的人

没有了镇宅的高堂

平川大队消失了

长春公社消失了

而  宁小铺还在

中国最冷的小镇呼中还在

那不断扩容的坟场

还在

擎着一片冷冷的天空

父亲呀   你话语不多

可句句都是废话  也是

经典

走得太急  每一步都裹挟霜寒

就像此时的我

无力回头



●回家

从子宫到炉口

从跳动的心到青烟一缕

你耗掉六十九个春秋

肉体飞升  苦难无法闭关

能用什么挽回

我们父子一场

你把山河抛在身后

我把疼痛藏进骨头

父亲呀  真想喊您一声：

爹！ 而这一声喊

憋到了脆弱的中年

仅仅因为怕“方”您

儿女的称呼就被算命人篡改

一个“叔”字

隔住了多少冷  多少

言不由衷

多少力透纸背的亲情

老家的高粱红了

谷子黄了

大雪随后蹒跚而至

恰似你飘飞的骨灰

回家了！父亲

宁小铺储存着你幼年丧父的苦

飘散着你少年勃发的喜

装满你中年不得志的酒

收复你老年的漂泊

种子落地  风声吃紧

村前村后还是那片月色

一截石碑  站起

黑暗里的光芒

（发于2016年第1期《四川诗歌》）



1995年我与父亲母亲在天津

诗评

□黑岛 许俊德

红雪的诗追求一种色彩的还原，在标题中就能真切地感觉到：《风中花园》，园子里生长着《比花朵精彩》的情绪，飞翔着思想的《白鸽子》。在“花园”之外，是《草场上的羊群》，诗人《独坐秋天的风里》、《临水而居》，内心生出《重返家园》的感觉。

红雪在农村土生土长，但却在城市边缘写诗。他完全沉浸在谷雨滋润的清明时节，满脑子的植物在茂盛茁壮地生长。同样是写乡土诗见长，红雪不是追求乡土的原味，而是追求比“花朵精彩”的艺术品位。

他始终是努力抵达一种记忆中发酵后的乡土，并把自己植于其中的一部分。象征乡土的植物是水稻或是麦子，红雪选择了花的意向。除了《比花朵精彩》，还有《铁树花开》、《玫瑰花开》。花是生殖的象征，它显然源于诗人对乡村生生不息的生命的理解。

红雪的诗，就像土地上一望无际的麦子和水稻，或者是春天的碧绿，或者是秋天的金黄，在风中不断地起伏，远远望去，就像质地良好的丝绸锦缎。他把粗糙的乡村生活的记忆进行高科技处理提炼，让我们看到的不再是乡村记忆，而是诗人灵魂燃烧的火苗。红雪秉承1990年代 初期“新乡土诗”的宗旨，拒绝以麦子、玉米等简单的农作物为招牌，进行“伪乡土诗”的生产，而是从灵魂上表现对人类古老、庄重、永远家园的呼唤。这种家园已不是简单的村庄和农民生活环境，而是固有的乡土和游离不定的精神领域所聚结而成的一种象征。

红雪的抒情是出色的，他是语言的富人，他完全使用一种自我陶醉的语言，来编制诗歌的花环。  （发于1999年8月31日《大庆晚报》）



三春红雪归无计

□刘海岳

如果说唐代的宽袍长袖不利于奔波的话，那么当代人似乎可以走的更远。如果说木船和牛车不堪经受爬行之役，那么现代城市的交通工具还可以把他驮向理想的土地。

省作协会员红雪在一家大企业不显山不露水地生活着，一旦他融入人流中，便真的无影无踪了。在他平静而又温厚的笑容里，我们已经无力写出动人的当代韵节了。

雾锁眉头，月迷津渡。诗人的灵魂被城市的喧嚣锁住，只能透过漫漫风烟眺望遥远的童年。

在红雪30年的人生履历上，当过农民、育林工人、机械工程师、安全员、宣传干事、团总支书记、劳动保护科副科长。正是生活深洼处的风吹雨淋，磨练了他自强不息的性格，也使他更加关注人际间的枝枝蔓蔓。

红雪的父亲穿过古词般的炊烟，在记忆的苍茫之处，营造了他苦难而又温馨的童年，目不识丁的母亲，则像母鸡护雏一样，把他们兄妹养大成人。

难忘那一天，父母亲含泪把他送到村边，就是那蓝天碧树的背景，成了红雪青春长旅的开端。

父母亲做梦都没有想到，20年后，他们的儿子不但上了大学，而且还能写书。无论《工人日报》，还是《中国石油报》《地火》，无论《诗神》《诗林》，还是《北方文学》《诗神》《星星》《诗刊》……到处都印上了儿子的诗篇。

红雪把所有业余时间，全部用于文学创作，从《散落民间的阳光》到《好雨滋润的风景》，我们常常可见他关注社会、关注人生的目光。

还有心的四处游走，他的吟哦之声消散在风中，悄悄地在心灵间流传……

（发于1998年1月14日《大庆晚报》）



《当代诗歌病理切片化验》引起反响

□赵文秀

我市青年实力诗人红雪在1999年第4期《诗神》发表的《当代诗歌病理切片化验》引起反响。省内外文学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乏有自动对号者。但大多数人认为红雪的观点切中要害，为诗歌的探索指出了进取的方向。

文中指出：“盲目的崇洋媚外，终于导致‘混血儿’的短命，探索上的浅尝辄止，浮雪一样经受不住阳光的考验，‘功夫在诗外’的始作俑者们，梦想的是披上缪斯的外衣，最终走上升官发财的祭坛；文学刊物的编辑们的抑或昏花抑或近视的技艺，没能成全真金淬火的最佳时间；文艺批评用暧昧的刀子，去对付旁枝斜杈，恰似隔靴搔痒，倒成了诗歌文本扯旗立派、混乱阵营的帮凶；诗人圈内缺乏真诚的沟通交流，加上本身的不检点，造成接二连三的自裁……”

这是我市作者目前在省级刊物上发出的独到见解，笔触犀利，思索理智，剖析了诗歌不景气的缘由，是对当代诗歌客观真实的把脉。

（1999年5月20日《大庆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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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观 诗歌就是一种感觉，是诗人内心的宗教。



作者简介

红雪，原名秦斧晨，资深媒体人。

黑龙江省巴彦县兴隆镇宁小铺屯生人。种过地、牧过羊、打过场、伐过树、挖过沟、架过线、当过焊工、操作过车床、干过宣传、任职共青团、管过安全。

参与策划并执行体验式报道《卧底职业丐帮》，全景式采写《捣毁“黑色帝国”》《警务大提速》《见字如面》等大型报道；主导创办媒体功能转型栏目《说和》《防忽悠热线》以及服务中老年读者《老来乐》专刊。荣获中国晚协赵超构新闻一等奖、东三省新闻特等奖等30余个，大庆报业集团、传媒集团十大功勋员工。

作品散见《诗刊》《星星》《绿风》《诗潮》《诗林》《诗选刊》等国内报刊，诗语笔记《当代诗歌病理切片化验》（《诗神》）、《诗歌在上》（《黑龙江作家》）、《大庆诗人生存现状最新报告》（《诗刊》）颇有影响，出版个人诗集《散落民间的阳光》、法制新闻集《见证》各一部，曾获《星星》“郎酒”诗歌奖、《诗潮》“天问“诗歌奖、《海燕》“大荒源谷”诗歌奖、黑龙江文艺精品奖、《岁月》文学奖数十个。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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