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了一棵树

 

午夜时分,我爬上了一棵树。是的,我真的爬上了一棵树。绕过客厅里黑魆魆蹲踞的茶几,躲过墙上昼夜警觉着的夜光钟...





午夜时分,我爬上了一棵树。

是的,我真的爬上了一棵树。

绕过客厅里黑魆魆蹲踞的茶几,躲过墙上昼夜警觉着的夜光钟,悄悄拉开门锁。静寂中,那声音像一场隐秘的背叛,惊悚却兴奋得战栗。我像一条鱼儿,无声地溜出去。

扑面而来的夜风,没有了白日里呼吸的味道。那种味道常常让人感觉窒息、混乱,却又无比荒凉。现在,这种味道都被封锁在一个又一个密密排列的方盒子里。而发出这种味道的身体,自觉归位,将另一个世界割让出来。

而现在,我就站在这个被暂时割让出的世界里,感觉着夜风凉滑的触摸。有两只猫从方盒子的缝隙中追逐而出,又追逐而去。是的,现在,它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而我,是一个无端闯入的过客。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棵树。

此前,我曾上千次地从它身边经过。那是一棵既不漂亮也不丑陋的树,就像它身边站立的许多树一样。

但是现在,我忽然就看到了它。夜的深处,它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像某个节日里的愿望,熠熠摇曳,却又多了许多神秘。

我径直走过去,它更加剧烈地抖动起来,每一片散发着光芒的叶片簌簌地发出声响,像是在欢迎着我的造访。

我只轻轻一跃,就坐在了一个最低的枝桠上。奇怪,我从未爬过树,也不会爬树,但此刻,我轻盈得像传说中的天使。抬头望去,叶片的空隙之间,宝蓝色的夜空像一匹滑滞的绸缎,月亮像一个巨大的银盘。于是,急不可耐轻轻几跃,我便坐到了最高的那个枝梢,夜空便一览无余地扑面而来。那巨大的白月亮上面阴影幢幢,像是有一场生活正在上演。而星星像是鼓噪的喝彩者,热闹地敲击出金属的脆响。

我忽然就有了唱歌的冲动。但我想不起任何的歌词,只是哼唱着,随心所欲。奇怪的是,从我嘴里发出的声音,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悦耳悠扬。我陶醉在这陌生的声音里,感觉美好而神奇。于是,我又想跳舞。我踏在树梢上,如羽毛般轻盈。月光里,白色的睡裙散发出荧光,裙摆在夜风里飘动,发出快乐的声响。每一片发光的树叶向上努力托举着,使我如履平地。此时,月亮上传出琴瑟和鸣的乐声,星星更热烈地欢呼。一群猫儿也陆续聚到树下,齐齐地抬着头,与我一起和唱——原来,这是我一个人的歌舞专场,这是我一个人的夜。

有一只猫儿,洁白如雪的皮毛,圆圆的眼睛发出宝石一样的光芒。它静静看着我,温柔而深邃。看着它的眼睛,我分明感觉到一种来自于前世的默契,温暖熟悉,还有些微的冷。我向它招招手,它轻盈地纵上来,坐在我的肩上,用毛茸茸的脸轻轻蹭我的面颊。我轻轻拥住它,我们一起享受着重逢般的热烈与茫然。

直到东方有了淡淡的紫光,星星的喧哗露了疲态,脚下那棵树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散发着白色荧光的睡裙被夜露打湿,无精打采地低垂,树下和唱的猫儿们也陆续散去……

我知道,我的歌舞专场该结束了。轻轻跃下发光的树,我与那只雪白的猫儿深深拥抱,静静告别,转过头,向家门的方向走去。片刻,那猫儿转过头,无声地隐没。

我在心里默念着:“再见了,白小灰,再见了……”——初见它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叫它白小灰了,因为我想,它的眼睛在白天应该是灰色的,一定是。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这是只属于我和那棵树,还有月亮和星星的秘密。还有那些猫儿们。还有,白小灰。

轻轻打开门溜进去。茶几还在那里黑魆魆地蹲踞着,夜光钟依旧警觉地睁着眼睛。而开门时轻轻的“吱呀”声,提醒午夜故事的结束。

无声地溜进被窝,我在黎明时分进入酣睡。

直到床头的闹钟“叮铃铃”闹起来,我知道,是每天六点半的时刻了。于是,我又听到窗外熟悉的喧闹市声,我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呼吸的味道……



满纸荒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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