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004.美文｜生活，让我们更加坚定的苟延残喘

我第一次见李树根，还是初二那年。有一天班主任带来一个男同学，是来我们二（1）班插班的。一般而言，插班生都是成绩不好的，或者家庭有点小背景。

对之，我也就嗤之以鼻了。

这位男同学，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树根，是‘树之根本，国之栋梁’的意思，我爸取的。”然后，环视教室一圈，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座位，自此成了我的同桌。

也是在那个时候，这个长的黝黑、瘦瘦海马脸的李树根进入了我们的生活。

这是一个很屌的名字，他还是一个很屌的人，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充分证明李树根他爸起名的艺术性和预见性。



02

一战成名

李树根插班第二天就和班主任干了一架，原因等会儿说，先隆重介绍下挨揍的人。

作为臭老九的班主任并不孱弱，相反很霸道，还经常打学生。因为长得人高马大，性格暴烈，人送“暴烈班”美丽称号，在学校连校长都得让他三分。因为经常打骂同学，家长曾联名反映要求下掉这位班主任。暴烈班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带了凶器跑去校长家待了一天，结果大家都懂的，校长自然犯不着为了所谓的工作而让自己和家人受险，暴烈班也就继续带着我们这班。

不好学习的李树根貌似不了解这情况，在课堂上依旧不认真听课，暴烈班说树根同学笨得就是一头猪。李树根听了“呼”得一下蹿了起来，全班同学都能感受到一阵风，杀气腾腾的，他瞪着暴烈班：“你再说一遍！”。

暴烈班根本就没有想到有人会在他掌控的课堂上如此嚣张，怒道：“你来揍我啊，你不想混了？！猪！”

“猪”从最后一排直奔讲台，一拳将暴烈班打躺在地。五分钟后暴烈班才爬起，两人就如同恋人一样揉弄起来，同学们都惊呆了！接下来就是看热闹般的围观，一来平时受到暴烈班气的同学不愿出头，二来李树根很屌，大家懒得管也不敢管。20分钟后，两人终于不打了 ，但约好晚上再干一架。

这成了我们那时候最好玩的事情，就像西门吹雪约战陆小凤，惊天地泣鬼神。放学后我们都不愿回家，在学校等着看那场战争，可终究没有找到他俩决斗的战场，这成了一个谜。

人要出名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李树根一战成名，暴烈班却办理了辞职，一别就是多年不见。



03

谁不曾年少轻狂

有人再次见到暴烈班的时候，已是我们大学毕业后第五个年头了，在李树根公司的门口看到的。据说李树根得知暴烈班失业后一直家庭生活困难，便找到了暴烈班，那时暴烈班只是一个失业的老头子，早没有当年的威风了。李树根说了很多对不起之类的话，随后“三顾茅庐”那般恭请昔日的班主任做他们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暴烈班说自己年纪大了，帮助看看门还好，其他的不行，事情只好作罢。

以上我也是根据路人甲、路人乙和路人丙的复述还原，直到暴烈班去世，我都没有再见到他。在暴烈班的追悼会上，我再次看到李树根，海马脸还是那么屌的样子，然后是沉默地给暴烈班磕拜别头。

    那时候，我看着挽联“英灵虽已赴蓬莱，音容犹在留后世”，想着暴烈班的严厉眼神，不禁潸然泪下，我们记住暴烈班的，只有他的姓-刘。我想，李树根也该感触颇多吧，他的眼眶也有晶莹的东西在打转。



04

班痞与弱书生

事实上李树根自从成了我的同桌，从他在学校一战成名到背上留校察看处分后，就更屌了，学习不及格乃家常便饭，与人打架更是天天有，而且次次带伤。不过李树根从暴烈班事件后倒是谨慎许多，大都在校外打架，还成立了一个战斗队。我也积极要求参加，只是觉得好玩，李树根没有同意，嫌我太瘦，如同小鸡，还不够撒牙缝的。

我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歧视，可由于先天毛病、只能作一个孱弱书生了。还好我的成绩不差，大考小考不在前一就是前二，不仅得到学校老师们的喜爱，还深受众多老师女儿们的仰慕，这让李树根与我成了一对既“奇怪”又“和谐”的同桌组合，所谓的“一武一文”。我虽“孱弱”却不会受人欺负，甚至受到不少保护，原因很简单，坐在我身边的李树根可以在考试中不考鸭蛋。

据不完全统计，树根同学第二个学期一共打了21场架，其中最为壮烈、让人记忆犹新的是跟校外小痞子的“英雄救美”一仗。小痞子跟踪了“校花”，跟踪至郊外上前欺负人时，李树根跳了出来。小痞子被打得在床上躺了半年，李树根家赔了一笔不菲的医药费，当然李树根也伤得不轻，在其后的3个月里，一瘸一拐地走在校园里，只是“英雄”的身影尤其落寞。

只有我知道其落寞的原因，他喜欢上了校花，可人家校花除了言语感谢了一次就再也不愿相见。这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多，就是情不能多。校花最终居然与那位小痞子好上了，金童玉女似地，当然这是多年以后的事了。

这事儿换是我，就不会落寞，因为我这里没有落寞的土壤。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株花还没有绽开，我就是那一朵花骨朵，情爱天生与我无关，我就喜欢学习。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对李树根不存在丝毫“威胁”，即便成绩再好，还是不开窍，如何谈恋爱？

于是，李树根与我之间的友谊基本上到了坚不可摧的程度。有一次他问我考上高中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考大学，那考上大学以后呢，我说继续上学或者毕业找个好单位吧。

那你呢，我问。他有点黯然：“我应该考不上，没有你那个命，我要出去打工，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这句话是很“屌”的李树根给我留下的沉重印象，我对他的印象自此有了一点改观：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了，之前只有血性和冲动，而现在开始有肉了。在我青葱的年少同学生活中，李树根是有血有肉的，他有对自己未来的思考，也许之前是我没有好好审视他罢了。

后来我去了县重点高中，李树根则回家务农，同时捣鼓做点生意。再后来，我考上了南京一所学院，李树根则到了市里捣鼓了工程做，先是包工头，接着成为建筑公司的负责人。



05

人生不过一个过场

又过了几年，我怀揣建设家乡的一些可悲理由回了家乡，虽一腔热血，却一个新兵蛋子而已。而此时的李树根已是一个集团的老总，成了一方之“霸”。我在家乡顺风顺水待了三年，自以为能力强人缘好领导赏识，直到一次领导酒醉后向我吐了真言。原来李树根与我单位领导认识，早就打了招呼，只是他从来没与我说起这件事儿。

我无地自容他这样的好心，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李树根。

转眼五年过去了，五年内发生了很多事，李树根因政府官员腐败事件受到牵连，整个企业断了资金链，他把剩余可变卖的企业财产兑现后给员工发了工资，便跳楼自杀了。

李树根下葬葬礼那天，受他资助的121名小学生来现场拜别，还有寥寥几位亲朋好友，生前那些海誓山盟的酒肉朋友却极少到场。

也许，人生不过一个过场，草莽也好，人物也罢，活死都是一个过程而已。

如今我混迹南京，流水一样的日子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只是偶尔还会想起这位同学，一个很屌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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