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好久不见。

 

我们缺失了彼此的青春,又在彼此习惯了孤独之后重逢,用一夜的时间讲完了五年的人事,往事深深,一笑了之。...

林斐是我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22岁。

初中读了一半,她就辍学了,在一家酒吧做服务员。后来陆陆续续换了十几个工作,面包房,咖啡厅,小商品市场,服装店……几乎我能想起来的,她都做过。也换好几个男朋友,大多是工作里认识的或者朋友介绍的。高中以后我忙于学习,我们就不太联系了。

再听到她的消息,已经是我大学第二年的一个夏天。

我在另一个朋友的动态里看到林斐的消息。她得了抑郁症,在一家医院疗养,看到那几张照片和祝福的话,我呆住了,点开评论,想问句怎么回事,反反复复,打了几次,删了几次,无从下手。我们一起长大的几个,她是最外向的,人来疯,交际花。上次寒假,聚餐时候她还表现的很正常。她打扮的很成熟,黑色高跟,大冬天露着小腿,精致的妆容,我几乎很难回忆她小时候的样子。唯独标志性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聚餐的时间很短,甚至没有过多的聊天。吃饭,喝酒,各自回家。

我向朋友要了她的电话,拨通了,电话那头先说话了。

“喂,你是?”一个细微的声音试探的问道。尽管声音很小,我还是听出来了,是她。

“林斐,是我,子炵。”她明显感觉到了我的尴尬和不适,一句话后,双方都沉默了。

过了几秒,她说道:“子炵啊,最近学习忙吗,嘿嘿,好久不见还适应那边的生活吗。”她好像没事似的,言语中带着轻松和喜悦,她又继续说了几句,我没有听清楚。也没听。

“林斐,怎么回事啊,我看到***的动态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嗯,好久不见了。”又是沉默,“嗯?”电话那头依旧沉默,我以为掉线了,看了一眼手机,还在通话中。

“林斐,我下周就回家了,本来这周就放假了,可没有车票了。嗯。”我说道。

“是吗,子炵,早点回来,我也想你了。”

“好,我快回去了。”

她让我挂掉电话,赶紧去忙。我应了一声就挂了。我拿着手机编辑了很长一条短信,大意就是要她照顾好自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布拉布拉一大堆。但还是没有发出去。

我安慰过很多人,却唯独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我好久没有和她谈过心,或者一起逛街,一起吃小吃摊,一起吐槽,一起追剧。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现在做什么工作,家里人还好吗,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像小时那样依恋我,每天一起睡觉,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一起上厕所……好久不见了,高中的朋友散了,大学的知心朋友太少了,我们有了各自独立的生活,很少在一起回忆往事,偶尔听到一点近况,也不再去细问。

突然有一天,她抑郁了,你只能一脸懵逼,因为你错过了她好几年的青春,每次见面都是一个新她,你好想做点什么,却发现真的无能为力。

是她男朋友搞得她抑郁了吗,哪个挨千刀的,老娘杀了他,可他男朋友是谁,在哪里,多大了,高矮胖瘦我都一无所知。是她工作压力太大了吗,你丫的咱不做这个了,换个,可她这几年做了什么工作,工作辛苦吗,老板人好吗,我都一无所知。

大概无能为力就是这个意思吧。

一天下午,我正在写策划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随手拿过来接听,那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子炵,你在哪里,我来成都找你了。”“林斐?!你来找我了?你在哪里,站着别动,我去接你,等下阿,很快的……”接到林斐的电话我又惊又喜,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来找我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匆忙合上电脑,还边重复到让她等我,我很快到,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一直在说话,语序错乱,没有逻辑,突然,那边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你来你们北门,我带了好吃的呢 。嘿嘿嘿。”

我呆住了,身体停滞在那里,几秒钟后,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呜呜的哭起来。“哈哈哈,子炵你还是这么爱哭,和小时候一样,别哭啦,快出来,热,我要晒成傻逼啦。”她真的很讨厌哎,和小时候一个样子,看我哭了不哄我,每次都嘲笑我。我穿着睡衣,粉色碎花的上衣,和短裤,穿着人字鞋,连宿舍门都没锁就跑了出去,一路气喘吁吁的跑着。看到她我该做什么阿,拥抱她吗,还是远远的打个招呼,还是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不然叫小时候的外号?蚊子?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她名字里那个字读“wen”。

我幻想过几十种见面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独自一人不远千里带着病跑到成都来找我。

成都夏天午后的阳光还很刺眼,校园安静的如死寂一般,连风都没有。我看到门卫室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瘦了,穿着白色的帆布鞋,浅粉色的纱质长裙,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提了两个大袋子,连妆都没有画。看到我后咧着嘴笑了起来,还是那个标志性的笑容。

“来我拿吧,”我快步走过去,她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架着我的胳膊,我带她去宿舍,一路上她讲着来时候的事情,火车上公放《死了都要爱》的大妈,车站偶遇了帅气的警察蜀黎指路,转地铁,转公交转到头晕……我听得哈哈大笑。宿舍很凌乱吗,她又骂了几句,说我懒,然后我又开始布拉布拉讲了一堆,她也笑的要死不活的。

幻想了无数句开场白,却没预料到如此平静和熟悉的开端。

晚上她拉着我去酒吧,一年前20岁的自己,人生第一次进酒吧,她说我傻帽,也是那个晚上,我们彻夜长谈,我才知道,这么多年了,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遇见了什么样的人,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她微笑着说她不是我记忆中小时候的她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或者批评,然后我沉默着,听她平静的讲述着,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初中那年,她认识了墨梓,一个混社会的初中生,也因为她,林斐的生命轨迹彻底被改变。因为墨梓年少轻狂的赌注,林斐在她输了之后当着一群混混的面脱下衣服。她说这就是赌注。

她很平静,平静到我觉得她在编故事给我听。但她锁骨处真的有那朵为墨梓纹的蔷薇,她说蔷薇代表的是爱。我问她,恨墨梓吗,毁了她一辈子,她只是笑笑,说了句,小时候傻。事情很快在学校混混界传来,林斐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自己退学了。她父母来学校找过几次,老师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时间久了不了了之。她在酒吧工作过,在KTV工作过,卖过衣服,卖过百货,第一次被KTV里的男同事抢去,没有脸再回家。

16岁开始一个人生活,住在狭窄的出租屋,每天为了挣口饭钱做大量工作,熬夜到深夜,18岁就不再相信爱情,20岁就做了店长,21岁,终于,五年了,所有的阴郁在一次被上级欺骗后爆发。

她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女生一样,选择在实物和酒精中释放,一个晚上吃了十几根雪糕,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她开始拒绝任何人的关心,每天不吃不喝,浑身凌乱。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逐渐清醒过来。

等我知道她得了抑郁症的时候,她已经基本康复了,退了出租屋,回家了,她妈妈泣不成声,抱着她哭了好久,她也哭,说很想家。突然来成都找我,也是因为她很久没有出门了,想趁着找我,顺便出来走走。我心里很难受,我错过了太多太多,甚至一无所知。再次见面,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脾气,故事却陌生到极致。

我们缺失了彼此的青春,又在彼此习惯了孤独之后重逢,用一夜的时间讲完了五年的人事,往事深深,一笑了之。我们要好好的,为了以后。

20岁时,我和21岁的她重逢。

21岁时,当我奔走各处,找实习单位,22岁的她在家乡开了冰激凌店,每天忙碌着接待形形色色的顾客。

嘿,林斐,好久不见。

等我50岁,你51岁时,你还会带我吃火锅吗?

等我70岁,你71岁时,你还会带我逛街吗?

等我挂了,你还没挂时,你可一定要好好的,谁让你是林斐呢。

嘿,林斐,好久不见。

特别鸣谢:

供曲:@睡眠时相延迟综合征患者
 若你喜欢讲故事的我,那你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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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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