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邓世太我听见灵魂撕裂的声音

 

邓世太,男,出生于河南光山,求学于古都洛阳,供职于高等院校,有诗歌、小说、散文、影评等文字散见于海内外报刊,并收入多本文集。出版有散文集《心迹》《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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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世太,男,出生于河南光山,求学于古都洛阳,供职于高等院校,有诗歌、小说、散文、影评等文字散见于海内外报刊,并收入多本文集。出版有散文集《心迹》《天命》。

我听见灵魂撕裂的声音



不少朋友问我:你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挺好的,为什么要离开?

我一笑置之。

有人猜测:莫不是因为犯了错误被迫离开吧?

我没有辩解。

有些了解我性格的人分析:大概看破红尘了吧!

我选择沉默。

其实,很多事情是无法用语言解释清楚的。

翻开我在市政府办公室的工作履历,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我的生命轨迹:从1991年8月13日正式报到上班,到2005年5月9日与同事们依依惜别,我共计在这个城市的行政核心里工作了15个年头,先后为4位副市长提供过文字服务,工作对应的委局涵盖工业、金融、科技、商贸、政法、旅游等30多个政府组成部门。1994年3月被任命为副主任科员,此后陆续担任副科长、主任科员、市政府督查室正科级副主任;曾被评为全省干部下访工作先进个人、市级文明市民标兵和全市驻村工作先进个人,多次被市政府办公室评为优秀党员和先进工作者。

从28岁怀揣梦想只身步入仕途,到43岁悄然离开,人生最美好的黄金时光溶进了机关工作,没有一点声息。盘点这段人生,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很平稳,也很踏实,如果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很可能就此安度余生。

按理,跻身官场15年,通过观察、了解和分析,逐渐谙熟了官场规则,看惯了形色各异的人物,知晓他们晋级的资本,理清了人脉关系,工作起来如鱼得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领导的重托,应该感到满足。可是,按照职位高低、财富多寡、学识厚薄来衡量,我到底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呢?说失败吧,赶上一次难得的机遇,凭着自己的实力,由一名普通的高校教师迈进一个城市的权力中心,站在这个平台观望,有多少人一辈子碌碌无为,以致在平凡的岗位上终了此生,和他们相比,我没有辜负师长的教诲和家人的期望,应该感到满足;说成功吧,与我同时甚至晚进机关的相比,人家三年一个台阶两年一进步,身居关键岗位春风得意,我却过着“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的紧张日子,每天谨小慎微地想方设法完成领导交办的每一项工作任务,唯恐任何细小的闪失给领导带来负面影响或给机关脸上抹黑。可到年终一总结,属于我的成绩是什么呢?

民间调侃秘书的谚语是:“一等秘书跟着跑,二等秘书写报告,三等秘书搞外调,四等秘书核文稿”,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本和一等秘书攀比,只能尽心尽力地凭良心干好二等以下的秘书工作。于是,新婚燕尔,到企业帮助工厂上台阶;孩子不满半岁,下乡驻村搞社教;大年初二,值班室通知国务委员要来检查工作,连忙跑到冰冷的办公室准备汇报材料;刚准备去幼儿园接孩子,突然得知某处有人自焚,领导命令立即赶往现场调查,以最快的速度形成调查报告并向媒体通报;凌晨3点,睡意正浓,突然接到宾馆失火的通知,立即前往现场调查处理和善后,一周后才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就这样,我像一只上满发条的闹钟,不知疲倦地旋转着,没有片刻安闲。工作干了,力出了,等到晋升提拔时,机会永远是别人的,究其原因:凭本事考进来的人是无根的浮萍,凭关系调进来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庇护!

现实正像我不能扔块石头把天击破,只能忍受阳光暴晒或者乌云遮蔽一样无情。于是,当同僚业余时间忙于编织关系网或为职位提升寻找支撑时,我则独居室内,拿起书本,将自己的知识系统化起来,继依靠自学获得本科毕业证书后,又继续自费攻读硕士学位。如果不是在读研期间幸遇著名哲学家同乡,也许我就这样安于现状,一辈子稀里糊涂地当个随波逐流的小公务员。

哲学家同乡在他简陋的工作室,接待了为准备毕业论文专程赴母校求教的我,此前我们素昧平生,听他的一番谈话后感觉一见如故、大梦初醒,他洞察秋毫的锐利目光和探幽烛微的缜密思维,让我倾倒。谈起我的职业困惑,他介绍了著名哲学家约翰·洛克、汤姆斯·潘恩等对政府下的定义,并列举了各种现象进行解释。这些著名哲学家的论断,如雾海中的灯塔、如黑暗中的亮光、如林中的响箭,让我听后感到如雷贯耳,同时感到目瞪口呆,当思想的光芒穿透现实的迷雾,世界竟变得如此澄澈。有人认为2000年12月25日发生在东都商厦的世纪大火,是促使我离开官场的主要原因,其实,该事件的善后处理过程及最终结局,只是让我进一步了解到中国社会无处不在的权钱交易内幕,看清了那些频频在摄像机前面露微笑的人的狰狞面目,认识了这个社会腐败的本质,它是促使我下定决心离开官场的诱因。

我是5,000年前的一粒种子,偶尔从飞鸟的口中跌落进人间,是为了寻找善良和快乐。我的心灵本来是一片纯洁的处女地,怀着爱的梦想播种下善良,可现实却强迫它开出丑恶的花朵,并且结出虚伪的果实。当一个人的理想被强行扭曲、行为被强行绑架后,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就在我思考下一步去向的时候,2004年暑假期间,市里召开由各单位一把手参加的维稳工作会议。会上巧遇我昔日的大学老师、当时的校长,闲谈中他问及我的基本情况,并说每次看报都留意干部公示名单,希望从中能够看到我的名字。很少与老师开玩笑的我,突然冷幽默一句:“都怪您当年只教我们好好读书做学问,从来没有教我如何做官啊。”当他得知我具备学校引进人才的条件后,让我抓紧时间写份书面申请,开学前学校引进人才领导小组开会,争取列入计划并办理调动手续。

母校的领导和老师对我的情况非常熟悉,全票通过我的回归申请。

归去来兮!心灵将芜,胡不归?!

任他人享受权力的乐趣,我且归去!

一颗螺丝钉被紧固在高速旋转的机器里,没人注意它的作用,一旦它松动,机器的运转就要受到影响。就在我高高兴兴地准备办理调动手续时,主管领导得知消息,执意挽留,并表达了希望我勇挑重担的意愿。市政府办公室党组召开会议,说培养一个熟练的业务骨干不容易,一定弄清我回校后的使用情况才放行。当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与母校主管领导和组织部长一番深谈后,才批准我办理调动手续。

在新落成的市政府办公大楼下,与多年来情同手足的同事们一一道别,那一刻,我的目光是潮湿的,但内心深处是宁静的。
我始终固执地认为,大学是人类思想的发源地、精神的庇护所、灵魂的栖息地。这里的人可以没有钱,但不能没有知识;这里的人可以没有权,但不能没有尊严;这里的人可以没有名,但不能没有思想;这里的人可以没有利,但不能没有精神。所以,当我的老师邀请我返回母校,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可现实让我再一次陷入了尴尬。

计划经济时代,我的母校曾是国家某部仅有的5所高校之一,因办学历史较长、办学特色突出、教学管理规范,在行业内享有盛誉,是教育部批准的全国示范性高等专科学校。上世纪末,随着国家政策调整,母校的隶属关系改属地方,特别是1999年高校扩大招生后,和全国绝大部分高校一样,面临着办学硬件条件不足、师资力量严重缺乏、办学层次亟待提升等问题。

校园扩建,有政府支持,很快办妥了相关手续;招聘教师,只要给出的条件足够高,中国最不缺少的就是人;但学校升格,却不是那样简单了:学校本身有较强的办学实力远远不够,还必须与地方政府主要领导的指导思想相吻合,与教育行政主管部门保持密切联系,与高校设置评议委员会的委员有感情交流。不知什么原因,母校的升格问题一波三折,直到经过8年的努力才完成——我很幸运地成为她升格的见证人,这是后话。

回到阔别了15年的校园,看着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我感到十分亲切,真想静下心来,认真地读书,坦诚地交流,专心地写作,做一个学生拥戴的好老师。

学校领导说可以教书的人很多,但为了学校发展,你必须先从事你熟悉的行政事务:一方面利用你在政府机关的人脉资源,为学校升格出把力;另一方面担当起文字材料的撰写和把关任务。

和母校大部分教职工一样,我对母校是充满敬意的,正因为如此,我带着一份强烈的感恩回来了。为了她更好地发展,尽最大努力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消息传到昔日好友耳中,他劝我一定要抓紧时间离开这个位置,并推心置腹地说:在高校教师心目中,只有职务、职称和学历有吸引力,办公室特别是文字材料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老师们看得很明白:有处理文字材料的功夫,多备点课可以让课堂内容更丰富生动一些;写篇学术论文,既能获得业绩分多挣点钱,还能为评职称增加砝码,名利双收;即使写一篇博客,也积累了素材,锻炼了文笔,还能增加点击率,获得人气支持。你讲话稿写得再好,领导台上一念,就像一阵风一吹,教书人该干啥干啥,谁也奈何不了他。文件出了问题,事情办不成,是领导面子无光,与你个人有什么关系?!不相信你走着瞧,当一切材料都由你把关,会累死你!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朋友的肺腑之言:在政府机关,文字材料是公务员的基本功,是个人进步的基础,更是机关的门面,一份材料最终形成需要层层把关。在高校,从事文字材料处理,没名没利,没水平的人干不了,有水平的人不愿意干,应该提供的材料上不来,且缺乏有效的约束措施,地位和处境相当尴尬。

我再请教如今大学生的情况,他感慨道:与上世纪80年代的求知群体不可同日而语!自1999年高校开始扩招后,高等教育已经由精英教育转变成大众教育,随着升学率逐年提高,校园面积得以扩大,校园设施建得越来越漂亮,与其伴随的,是师资日趋紧缺,生源质量逐步下降。大学一年级,新生刚摆脱高考的重负,带着好奇的眼光来到崭新的校园,看到什么都是新奇的,学习方面延续高中阶段的惯性,一般都较用功。由于一年级的基础课与高中所学内容存在交叉和重复,加上老师讲课艺术不一定有中学老师那样的吸引力,不少大学生感叹“大学不过如此”。大二以后,到课率明显下降,有时老师正在讲授专业课,辅导员的一条短信可以让他们立即离开课堂,去从事名目繁多的社会活动。进入大学最后一学年,大部分学生忙于找工作,到处应聘,或者进入企业顶岗实习。一旦毕业设计和论文答辩环节得不到落实,理论与实践脱节,人才培养质量如何保证?

我后来通过观察和了解,印证了朋友的话:一个三流明星的演唱会,能够让学生挤爆礼堂;一位名教授的讲座,需要运用组织的力量才能把学生请到场。晚上值班在校内巡视,发现灯火通明的图书馆空荡荡的,在那里安安静静学习的学生屈指可数,而在网络自习室或校园周边的网吧里,可以看到无数双激动的眼神,那不是因为寻求到问题正确答案后的欢欣,而是沉溺在电影或者游戏中的激情流露。

任何一所高校,都要倚重博士和教授的力量办学。因为博士教授不仅承担着教学任务,还要通过他们科研成果的应用,推动社会进步,进而为学校带来声誉。为了引进博士,学校提供一系列优惠条件:若干平方米免费住房、安排家属工作、数额不等的科研启动经费等,有的学校还配套价值数万元的轿车。但如果遇到注水的教授或缩水的博士,将让人情何以堪?!

评教授,不仅需要教学工作量,还要有公开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论文、承担的科研项目和奖励以及专著等硬指标。上世纪80年代,我工作之余喜欢涂鸦,作品上过不同级别的报刊,文章发表后还有稿费。如今要发论文,不仅没有稿费,连一般期刊都要收版面费,更别说核心期刊了;费用少则上百,多则上千甚至上万,一个高级职称评下来,仅花在论文方面的费用就要数万元。再看科研,从事研究需要先向主管部门申报,经过批准后才能从事研究,结项后再参加评奖,而不是根据社会需要或者研究者的兴趣、爱好和专长自由设定。也就是说,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信息传播速度极快、各种学术观点异彩纷呈的今天,管理者的水平竟然能够超越长期跟踪相关课题的研究者,岂不怪哉!一旦体制捆绑了思维,哪里还能见到“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影子?!难怪媒体经常曝光:为了保住个人的既得利益,有的教授不惜以牺牲名誉为代价,抄袭别人的论文、剽窃别人的成果、占有别人的劳动果实,无耻到肆无忌惮的地步,让高校教师的形象在公众心目中一落千丈!

明白了其中的道道,我还有必要昧着良心去制造那些无用的垃圾论文、花钱贿赂主管部门领导获得项目以猎取高级职称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没有高级职称、没有博士头衔、不担任重要职务,自然失去了话语权。无情的现实让我再一次陷入迷惘:我还能干什么?!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出身寒微,矢志奋斗,拼搏不息,渴望成功,这是几十年来的教育灌输给我的理念。

我庆幸自己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时代,有机会一路求知,并以较好的成绩留校工作。参加工作后,置身于知识的海洋,像一只勤劳的蜜蜂,辛勤吸吮知识的甘露,一心想学好文武艺,期待有朝一日卖与帝王家。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我梦想成真,踏进机关的大门,才探知官府“机关”的深奥,那些无规则的规则让我忐忑不安,无所适从,因此萌生退意,下定决心长驻学府,在充实自己心灵的同时,与学生交流互动,教学相长。没想到,今日的学府已非纯洁的圣殿,而是被一张无形大网控制的名利场。

现实如此让人眼花缭乱,让我不知今夕何夕。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如果当年我没有读书识字,此生一定老老实实地待在偏僻的小山村里春种秋收,砍柴放牧,种田犁地,生儿育女,享受当农民的快乐。可时光不能倒流,历史没有假设,命运无法选择,祖母和父母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想方设法让我读书识字,识了字就知晓含意,知晓含意就不停地思考:我所经历的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反差怎么这样大?我的一生就这样庸庸碌碌地度过吗?我应该为后人留下什么?痛苦中我接过哲学家提出的三个问题自忖:我到底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尽管上帝经常对我的思考发笑,但我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维。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生天地间,总要为这个社会留下点什么,方不枉来世上走一遭。随着世事的磨砺,我知道,富贵功名离我越来越远,年轻时的万丈雄心已经坠落地面,委顿成泥。现实真正属于我的,只有一堆零乱的思绪和亟待整理的文字。

是的,世事岂能由我,纸上我自做主。于是,我沐手焚香,面对电脑,开始用文字梳理亲身经历,希望这些无关名利、带着体温、直通心灵的文字,能够寻找到一块纯净的安放地。

不关注文坛20年,对当下的状况一无所知。偶尔听说纯文学经受商业大潮的冲击,生存不易,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用心血凝成的文字向报刊投稿。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作者,与编辑没有任何关系,想通过报刊发表文章并获得稿酬,简直比登天还难!规格较高的纯文学杂志,有那么多全国性的会员支撑,哪里会顾及无名作者的作品?发行量一般的杂志或者图书编辑,为了经济利益,纷纷以文化快餐吸引读者的眼球。也有一些严肃的报刊看中我的作品,答应采用文章,条件是作者掏钱购买杂志或者自销图书,这种赔钱买吆喝的事儿,令我徒唤奈何!

走投无路之际,朋友推荐我走进网络论坛,在这些虚拟的世界里,各种流派、各种风格的文字并存,虽然内容丰富,但质量良莠不齐,还有不少人为了提高知名度,采取拉帮结派的方式互捧、故作惊人之论地炒作,热闹是热闹,但热闹背后却掩盖不住深深的寂寞。以至我有时被一些无聊的文字垃圾围困,郁闷无法排解,只好靠电子游戏消磨时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现实让我如此痛苦不堪,我时常感到灵魂与肉体分离的痛苦,冥冥之中仿佛听到灵魂撕裂的声音,它们那样尖利,那样刺耳,让我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我不知道是自己有病还是时代有病!如果是我有病,请神医赐我良药,以尽早解除一个读书人的病痛;如果时代有病,请圣人施展治世良方,以解民于倒悬。

误国误民之事,谁也担当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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