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盐文化 文章

 

公元13世纪,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历经千难万险,双脚终于踏上中国这块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他激动地在...



公元13世纪,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历经千难万险,双脚终于踏上中国这块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他激动地在自己的游记里这样描述:“在城市和海岸的中间地带,有许多盐场,生产大量的盐。”
这位西方探险家惊叹的地方就是中国的盐城。古老的盐阜大地,一派生机盎然,它东倚黄海,有着582公里长的海岸线,沿海滩涂广阔、地势平坦,达到45.7万公顷,占全国滩涂面积的1/5。当年“烟火三百里,灶煎满天星”,浩瀚的大海、广阔的滩涂、茂密的盐蒿草,是盐民“煮海为盐”取之不竭的“粮仓”。《后汉书》有言“东楚有海盐之饶”,一个“饶”字道出了盐阜大地的产盐之盛。
而在唐之前的盐城,还只是“海中之洲,长百六十里,洲上有盐亭百二十三。”唐初泥沙淤海,洲方与大陆相连。
20世纪80年代,费孝通先生曾三次访问苏北,到盐城看滩涂,并写下情真意切的《盐滩行》。戈宝权先生在阔别故乡半个世纪后回到盐城,他深情地说:“我的根在这儿。”然后他吟唱起一首《颂盐城》:“盐城,盐城,顾名思义,你是出产盐的名城!……”



盐城,据清乾隆十二年(1747年)纂修的《盐城县志》记载:“为民生利,乃城海上,环城皆盐场,故名盐城。”其实在东晋义熙七年(公元411年)之前,它不叫盐城,而叫盐渎。渎者,小河也;盐渎者,盐河也。这样的“乳名”一叫就是500多年,在其背后,流传着的是一个古老的故事:西汉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这里有一条川流不息的运盐的河,因为盐河而有了盐渎县;因为是产盐的县城,建县之始,仅设盐铁官,不派县丞。当初,全国沿海有29个县,仅有盐城和堂邑设了盐铁官。在那个年代,盐铁之重,重于泰山。见之于史书的第一位县丞是孙坚,他是三国时吴王孙权的父亲。
当盐渎在那一年那一天真的要成为盐城时,明人杨瑞云不胜感慨:“盐渎不堪问,萧萧风苇间。绕城惟见水,临海故无山。”盐城无山不假,但有城。“城形似瓢也”,故又称“瓢城”。盐城虽取大海之盐,但也屡有水患之害。盐城“城形似瓢也”,如此盐城便可“瓢浮于水,永不沉没”,你不能不佩服盐城人奇妙的想象!
汉代许慎在《说文解字》里这样说盐:“卤也,天生曰卤,人生曰盐。从卤,监声。”显然,盐是“百味之祖”、“食肴之将”、“国之大宝”。煮海为盐,起于西汉吴濞。当时盐城境内已有盐业生产活动,有文字记载的产盐历史达1000多年。唐宝应年间,全国设“四场十监”,盐城境内即有海陵、盐城二监 。海陵监“岁煮盐六十万石”,盐城监“每岁煮盐四十五万石”(《元和郡县志》)。元中叶,两淮29个盐场产盐380万石,居全国产盐区之首,盐城境内13个盐场产盐290万石,占淮盐总产的76%。
“自古两淮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由于两淮地区东临黄海,西连运河,南北广袤数百里,盐场二三十处,皆可煮海为盐,造价低廉而产量极丰,且水网交错、航行便利,广销河南、江苏、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六省。因此 ,自古以来,两淮盐场便成为全国盐产量最大、销路最广的地区。同时,也成为历代封建王朝借以立国的“财赋之源”。直到清代,盐城一直是海盐生产中心,乾隆时期“淮盐”产量达到全国海盐产量的1/2。至今,盐城仍然是我国重要的八大海盐生产基地之一。
黄海之滨有着富饶的海水资源,是大海托出了一座盐城,是大海养育了千百万的盐民。盐城的水是咸的,土是出卤的,扑面而来的风是涩的。翻开盐城的历史,我们感到它的“盐分”太重了。



古代盐民,又称“灶民”、“盐丁”,因盐置县的广袤盐区里有着终日煮海的灶民。灶民在历代封建王朝中是最被看不起的人,他们中多为朝廷流放的罪人。明太祖朱元璋实行移民屯垦,从苏南迁移4万多居民来到两淮地区从事煎盐劳役。这些灶民处于社会最底层,但就是他们创造了盐城多姿多彩的盐文化。东台安丰场平民诗人吴嘉纪在他的《陋轩诗?绝句》中,入木三分地刻画了盐民熬盐艰辛的场景:“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
盐民不仅在生活上艰苦,而且在政治上倍受歧视和奴役。从宋代起,历元、明、清三代,都用特殊的户籍管理盐民。这种特殊的户籍不能改变,盐民们只能世世代代积薪、晒灰、淋卤、煎盐,以致蓬头垢面、胼手胝足,所产食盐要全部交公,而其所得仅仅维持活命。盐民在行动上有一定的限制,若出灶区需经官方批准,且不能持器械或三五人结伴同行,类似奴隶生活。正如《淮南中十场志》季寅在《盐丁苦》诗中所说:“盐丁苦,盐丁苦,终日熬波煎淋卤。胼手胝足度朝昏,食不充饥衣难补。每日凌晨只晒灰,赤脚蓬头翻弄土。催征不让险天阻,公差迫捉如狼虎。苦见官,活地府,血比连,打不数。年年三月出通关,灶丁个个甚捶楚。”
独特的生产方式和恶劣的生存环境,逼使盐民们负重前行,百炼成钢。他们利用盘铁轮流煎熬取盐,24小时为“一伏火”。由于盘铁厚大,难以烧灼,因此每举火一次,通常需要连续生产15 天左右,数家灶户集中轮流操作,团煎共煮。这种生产方式历经唐、宋、元、明四代。境内像西团、新团、南团等数十个乡镇、村、组的地名就是取之“团煎共煮” 的“团”的。在煎盐过程中,盐民们非常注重团结配合、协作支持的团队精神。唯其如此,才使得盐城在唐代每岁煮盐百余万石,列全国产盐地之首,让“两淮盐税甲天下”。
生活虽然充满了艰辛,盐民们却不乏粗犷豪放的文化。他们与天斗、与地斗,苦中作乐。他们“横吹笛子竖吹箫”,盐号子伴随着草丛旷野里的箫笛之音在一望无际的盐滩上回响。这一片卤水浸泡的土地,就是因为一大批文人墨客和盐商、盐民、盐官们的砥砺和撞击,使得盐城终于有了自己的海盐文化。用白哗哗的盐粒扬弃出的白色文化,终于有一天与代表新四军的红色文化和东方湿土地的绿色文化一起,呈现在世人面前。
“海盐文化”从本质上说,是一种开放式的地域文化。盐城,无疑是中国“海盐文化”的代表。从今天的地理位置上看,盐城处于江苏沿海中部,苏南有吴越文化,苏北有楚汉文化,盐城置身于南北文化的过渡带上,虽兼容并蓄却又不倚不靠。今天,从盐阜大地考古挖掘出的与盐有关的遗迹、文物达860多处(件),如古遗址、古墓葬、古建筑、古碑刻,如塔、民居、桥、堰、闸等,这些是与盐有关的物质文化遗产;还有反映海盐文化的非物质遗产1200余种,让你目不暇接。你会发现,这就是历史上盐民生产与生活的文化遗存,从中我们能够触摸到先民的体温和气息。只要你细细打量中国的版图,就会发现,与盐相关的地名有10处,盐城和盐都就占了其中两个,十有其二,非同小可;而盐城沿海的乡镇地名大多为盐卤“浸泡”过的,灶、堰、冈、仓、团、盘、圩、滩、垛、荡等,成了海盐文化非物质遗产最为鲜活的符号。



当你有一天走进苏北历史文化名镇大丰草堰古盐运集散地,走进北极殿,你会感到与元末盐民领袖吴王张士诚贴得那样近,因为他当年和18位好汉在这里揭竿而起;栖身白驹场的施耐庵耳濡目染了盐民的悲欢离合,见识了一代豪杰的怒发冲冠,他不能不奋笔疾书《水浒传》……
微风细雨中,漫步204国道――当年的范公堤,远眺大海东去,你对曾经在东台西溪当过盐官的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是不是有了更深刻的领悟?盐民出身的明代“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的“百姓日用即道”的哲学思想,就有着很深的海盐文化的烙印。清代盐民诗人吴嘉纪曾就范公堤写下不少诗篇,歌颂范仲淹的功绩……
你也许读过清代文学巨匠李汝珍的小说《镜花缘》,但可能你不太清楚他与大丰西团曾结下的一段情缘。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多年往返于盐城各大盐场,曾留下了不少墨宝。山东人孔尚任,一出昆曲《桃花扇》名扬天下,一首《泊盐城》亦别有情趣,你听:“津头晚垂垂,客宿孤城吏未知。晓雾漫帆秋波澜,早潮平岸夜船移。长淮忆散金陵气,沧海真同五垒诗。一自神功溟漠后,东流水性亦多移。”
盐城,这里高唱过新四军“东进序曲”,这里是“二乔”(胡乔木和乔冠华)的故乡。只要你有雅兴,沿海而行,那碑亭石刻、古楼深井,那石闸石桥、寺院晨钟,那诗词歌赋,那战斗遗迹,那有关盐和盐业的神话传说、文学艺术、民俗风情、地方会节、行业神,有关盐业的典章、制度、盐法、盐政……宛若星星点缀在这片东方湿地之都上,你激动,你沉思,你不免生发思古之幽情。
“人是大地的盐。”盐城的历史是一部海盐文化的发展史,盐城的经济、政治、文化等无不深深打上了海盐的烙印,而且这一部历史从未中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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