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纪录片 《炸裂志》:我在五千米的深处打发中年

 

“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这是这个“身体里有炸药三吨”的炸裂诗人向生活发出的不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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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诗篇》系列微纪录片
之《炸裂志》


在河南的一片山峦中,循着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我们找到了爆破工陈年喜。这是一个比岩石更坚强的汉子,从来不对困难妥协。陈年喜刚刚得知自己的母亲患了癌症,但他没有回家服侍尽孝,而是选择待在大山中继续为金矿主爆破、继续挣钱、寄钱回家。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延续家人的生命。

“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这是这个“身体里有炸药三吨”的炸裂诗人向生活发出的不屈的回应。


铁骨深情
炸裂志

文/陈年喜


2013年农历1月16日,商山飘着林冲那年的鹅毛大雪。应一位重庆藉朋友之邀,我领着四位工友,其中包括我的大哥和四弟,赴南阳内乡夏馆镇一个叫四台沟的矿区进行巷道作业,接受生活的又一次发配。这些年,我从内蒙到云南,新疆到东北,脚印遍及荒山野岭、边毛之地,这就是我的工作和生活。化血汗为钱粮是这个年代很多人的生存方法,它直接而有效。穷人有穷人的经济学。

这是一个规模很小的矿点,银矿。矿脉隐约,品位低微。很长时期以来,矿业开釆追求短小快,投资小,见效快,失败了也容易承受。私营矿主喜欢这种方式,这也是我们经常面对的境况。从机器的安装,到调试、运转,我们用了两天。十几年的磨砺,我已成了多面手。这也是矿主选择工人优先考虑的。在困难重重中,我们艰难地掘进着。

因为作业空间狭小,机器巨大的噪音无处释放,长期连续工作,每次下班,都几乎失去了听力。每天早晨起来,头像炸裂一样疼,这是长期爆破作业的后遗症。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加快进度缩短工期,以及工作时用棉花塞住耳朵。

巷道阴暗,潮湿,像另一种河流,充满了未知和凶险。在这条河里游弋,需要胆量、经验,更需要运气。十几年来,我见遍了生死,很多工友,一小时前还在一起吃饭,打牌,嘻笑,一小时后,就被从人间删除了,只留下碗筷、工装、被褥、未结算的工资……

有一天夜晚,我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母亲被查出食道肿瘤,我一生也忘不了那一刹的感觉:天塌地陷,我如炸碎的岩石散落一地。

宛西的春天来得早,这个时节,冬麦如茵,遍野的山桃花烁烁如火,有几树干脆开到了我们的洞口。我家园子里母亲种下的桃树也该开了吧。

第二天,我向老板借了钱汇回家去,我不能离开,我知道,我的巷道每打进一米,我的母亲就多一份活命的希望,我亲人的碗面就多一滴油盐。随后我写下《炸裂志》,记下我生命的炸裂,对命运无边黑夜的炸裂。

走夜路你就大声歌唱。因为路途的艰难和孤暗,需要一些发声,有时候唱自己,有时候唱别类,走着,唱着,头发就白了,而身体内外的路,依然像我工作的巷道那样黑暗而逼仄。

一直以来,一些事物遮挡了另一些事物,一些场景遮蔽了另一些场景,我愿我的文字成为照亮另一些事物与场景的灯盏,而它是多么微小啊,像扇子遗落的白……
炸裂诗人陈年喜
陈年喜《炸裂志》


早晨  头像炸裂一样痛

这是大机器的馈赠

不是钢铁的错

是神经老了  衰弱不堪

我不大敢看自己的生活

它坚硬  炫黑

有风镐的锐角

石头碰一碰  就会流血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

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

借此  把一生重新组合

我微小的亲人  远在商山脚下

他们有病  身体落满灰尘

我的中年裁下多少

他们晚年的巷道就能延长多少

我身体里有炸药三吨

他们是引信部分

就在昨夜

我岩石一样  炸裂一地



纪录电影《我的诗篇》聚焦一个存活在中国的特殊群体——工人诗人,通过纪录6个特殊的工人:有自杀身亡的苹果手机生产工人,有叉车工、爆破工、制衣厂女工、少数民族工人,乃至地心650米深处的矿工,用他们的诗歌作为钥匙,去打开这个时代的一扇暗门,向你讲述“中国奇迹”和“中国制造”背后那些被掩埋的故事,引领你进入一个正在同步进行的陌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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