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荷尔蒙的老街,从电影院出来的男人玩笑开大了

 

小说就像故乡的烧酒,一杯一杯地喝,一回一回地醉。...



   


(来自美国的美人把我和五爷左抱右拥。很明显五爷看上去很紧张。)像往常一样,我打开电脑,进入自己的电子邮箱,查看信件。刚打开邮箱,有封主题为《收获》的来信立刻让我眼前一亮。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邮件,因为我前不久刚给《收获》杂志投了一部中篇小说,我很想知道小说的命运。我打开邮件,信是这样写的:

叶耳先生:你好,你投给我们的中篇小说《客里山》经过初审和二审,现已通过终审,决定拟刊发第三期。特告知。请勿再另投。《收获》编辑部。

我当时一拍书桌,跳了起来,站在写作的椅子上说了一句,总算上了。还等什么呢?这么牛气的好消息应当马上告诉就在附近写小说的五爷和王十月。我拿起电话准备打给王十月和五爷。我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就听到了五爷和王十月来敲我的门了。我赶紧跑过去开门,五爷一抬脚踏进来就对我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问我,你在《收获》通过小说的事情收到信件了没有?我这时才留意到,邮箱地址竟然是五爷的个人电子邮箱。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还差点在出了大洋相。真是的,一个人鸡冻了居然可以如,此,白,痴。哈。

这是一个非常高端的玩笑。

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五爷是谁?五爷写小说,是一个愿意一生纯粹热爱小说的男人。在数十年前就在《作品》杂志上发表过中篇小说。而当时流传《作品》杂志有一句话,牛逼哄哄到可以令所有男人的荷尔蒙出轨。这句话是:谁在《作品》发一个小说,就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作家。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个是作品杂志水准品味非常高,很难上稿。另一个是只有实力派的作家才可能在这本刊物上露脸。当时的五爷被认为是小说道路上的一匹黑马。

发现这匹黑马的正是来自梅州的青年作家郭海鸿。因为文学的相遇,后来郭海鸿成为了五爷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五爷的笔名也源自于郭海鸿的灵感。

五爷在通往小说的路上成为了这个世界的谜。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揭开谜底里所有风景。

五爷是我的堂兄,据说我们是同一个屋子里出生。

堂兄和我的浪漫好像天生就有的,不是来自表面,而是来自骨子深处。来自客里山那个寂寞的小山村。我总是把客里山和我抵达的深圳联系在了一起,我总以为深圳的某种意义上有着客里山的气温,那是一种深入浅出的朴素,是一种藏匿在身体里慢慢散发的动情。

小说是我们对这世界唯一的交代和讲述。

堂兄住在老街电影院二楼的宿舍,他原来是在这里做清洁工的,尽管工作清苦,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怨言。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喜欢在这里搞清洁,还可以免费看电影。来这里之前,堂兄也经历过为数不少的打工背景和身份,工地建筑临工;工厂门卫员;菜场种菜小工等等。那些没有保障靠苦力和身体付出的日子和这遮风挡雨稳固的岁月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我还在家乡小镇上念书时,堂兄就开始发表作品了。他给我寄回来了几本杂志,我在杂志上读到了他写的两篇散文,一篇是《绿》,一篇是《画》。实在写得让我喜出望外,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读到堂兄的文字,所以印象特别深,多年以后,我还大体记得他写的《绿》的句子:下班了,他们敲着手里的饭钵去食堂打饭,他们一边排着队等待着打饭一边等待着弹力鞋厂下班的姑娘们。

其时,堂兄在离老街不远的一家工厂做门卫。

在电影院扫地的堂兄有一天被石岩镇文化站调去做了一名文学创作员。让他编辑墙报《打工村》,而《打工村》墙报就贴在老电影门口的橱窗里。那时,看电影的人特别多,他们往往在电影还没放映时,就停在了墙报前阅读上面的文字。而墙报上的作品大都是一些外来工创作的关于打工的生活文字。因为真实性很强,大家都爱看,看了就觉得很亲切。有一种在场感。有些人看得多了也想到了要写一写自己的生活,于是也拿起了笔。很多人后来都通过这个小小的墙报认识了堂兄。他们把墙报上的文字看成了自己另外的一个故乡,它就像一张地图,让身在异乡的打工一族在这里找到了各自的故乡。

我也在这块墙报上找到了我和堂兄的客里山。

有很多人是来这里看电影的,却一不小心就看上了这个小小的墙报。并为之有了割舍不了的情感。

我清晰地记得,当时宁夏有一个写诗的年轻人,来到深圳石岩找工作,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就漫无边际地闲逛,找到了这个地方,看到了墙报上的诗文,就直接找到了堂兄。堂兄很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写诗的年轻人。后来这位年轻人的诗歌就出现在了这张墙报上。这位来自宁夏的诗人曾一度没有找到工作,还让他借宿在了老街电影院的宿舍里,管用了他一段时间的温饱问题。

看电影的人很多,那时,看电影成了打工人最重要的精神食粮。

他们都在下班来看电影,电影还没有放映,他们买好了票,就在外面等待。然后他们看到了一边是电影海报,一边是文学墙报。他们不懂得文学,对文字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他们读了下去,文字就像他们生活里的影子包围着他们:上班,加班,打卡,厂牌,暂住证,工资……

还有许多与自己有着联系的词汇围绕着他们。他们却对这些文字有了新的认识和兴趣。

这一天,他们看完了电影,却又爱上了电影院墙报上发表的文字。



(三个土匪气质的文艺青年:五爷、王十月和我)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你从来忽略和视而不见的东西,不见得你真的那么不喜欢。只要你停下来,慢慢地习惯,你会发现,你忽略的也许就是你所喜欢的。

小说就像故乡的烧酒,一杯一杯地喝,一回又一回地醉。

我和五爷从来不胜酒力,但我们对烧酒的醇和烈,有着一种骨子里的热爱和尊敬。

谁又能想得到呢?小说其实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这个玩笑不仅高端,而且开得有世界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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