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火山飘雪

嘿，这是一篇来自未知读者的故事。...

营业不知道第几天

糖拌西红柿

主厨的工作日记

这位客人是和一阵春风一起进来的，带着门边的风铃发出“丁零”的脆响。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向柜台处的小李子柔柔地招手：“你好，能来份‘火山飘雪’吗？”

“那是啥？冰淇淋吗？”小李子推了推眼镜，很是迷茫。

她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哦，其实就是‘糖拌西红柿’。”

“嘁。”厨房里，我和董咚咚不约而同地嗤笑出声。居然会有人来我店里点糖拌西红柿，还给取那样一个名字，真是新鲜。但生意还是得做。我取出一个粉色印花的碟子放在案板上，又拿出一个洗净的西红柿，几刀切成12瓣，散开在盘子里。胖猫在旁边打趣道：“客人不是要‘火山飘雪’吗，你切个菊花出来干嘛？”

也是。我笑了笑，又胡乱几刀剁下去，把西红柿劈作许多不规则的块儿，拢到一起，堆成一个“火山”。然后我拿出砂糖罐子，舀了一勺撒下去，成了。

小李子把糖拌西红柿端给客人的时候，还不忘八卦一番：“‘火山飘雪’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感觉像小学生起的。”

客人的脸上又泛起红色：“嗯，确实是小学生。”

【她的故事】

初见他时，她不过11岁，懵懵懂懂，觉着他眉目清秀，文文气气，只是右脸颊上有一块淡红的疤痕，从眉角浅浅蔓延到嘴角。年少时的喜欢简简单单，她并不嫌这条疤难看，反而觉得他笑起来，能在眼里看到漫天星光。她爱同他打闹，同他编出一出出新颖的剧目来演；爱上课偷偷给他传纸条，下课在无人的走廊上轻轻唱歌给他听。那些时光真美好，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只因为小小的喜欢而在一起。

上了初中，高中，他和她一直都同校，尽管不在一个班。她是有些坏脾气，凶凶的，老喜欢固执地为一点小事较起真来；他每每包容地笑笑，依旧和她好，让着她。他们互聊些班上的趣闻，谈梦想，谈将来，互诉藏在心底的秘密……

那天放学，他带她回了家，她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奶奶做了一桌的菜，可她却只对那盘最简单的糖拌西红柿兴致盎然，连最后剩下的汁水都咕噜咕噜喝了干净。他在一旁温柔地看她，附耳说，其实我给这道菜起了另一个名字，叫火山飘雪。她似懂非懂地问，被雪覆盖的火山还会喷发么？他笑着起身帮奶奶收拾碗筷，说，雪会融化，因为遇到了阳光。

后来，他和她到了不同的大学，但依旧在一个城市。但是生活丰富了，距离远了。她本就是活泼开朗的性子，报了三个社团，又积极参加各种比赛，混得小有名气，聚会不断。

她是迟钝的，以至于过了很久才发现，他待她开始变得冷淡，见面少了，联系少了，有时电话那端长久的沉默让她的心像是沉入了水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呢，我们已经这样无话可说了。她是那样骄傲的人，心里纵然万虫啮齿般的难受却强忍着不去质问他。她曾经也一度放下过身段，小心翼翼地去他学校的宿舍下等他……而如今，她已输不起这最后的一点尊严。

就这样，匆匆分别，她连说再见的勇气都失却，只想逃离，只当这所有一切不过南柯一梦。有时候这个城市真小，小到身边的同学就是哪个朋友的朋友；可有时这个城市真大，大到无法假装偶遇你。

……

“已经这么久了，我现在只是突然想再吃一口这个菜。”她夹起一块儿西红柿放进嘴里，酸酸的感觉一下子充盈了整个味觉。她觉得有点想哭：“我以为我是融雪的阳光，可惜……”

“够了啊，我这个大直女都听不下去了，”我实在忍不住，从厨房出来打断了她的伤春悲秋，“姑娘，您觉得自己还挺委屈呐？哎呦喂。小李子，放VCR。”

“得嘞。”小李子的眼镜片上寒光一闪，一些细碎的、陌生的、却又熟悉的影像投射在姑娘眼前。

她看到了自己聚会回来，同异性朋友打打闹闹的场景；她看到了自己与异性搭档成双入对、语笑嫣然的样子；她看到了自己被人簇拥着，笑得没心没肺、炫彩夺目。这些都是她曾经历过的瞬间，但与记忆里不同的是，这些画面里多了一个落寞的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默默地看了她很久。她错过的片段太多了。

她看不到他每次等到她时，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她不知道那些光芒在看到她身边阳光幽默的异性朋友后，像落幕的电影，统统熄灭。

这些年她教会自己一直往前走，却不知晓过往的时光究竟掩藏了多少秘密。她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开，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么多么喜欢她。

他脸上横亘的伤疤，是8岁那年父母闹离婚，两人吵架时摔碎的玻璃瓶划伤的。他一个人偷偷跑到了奶奶家躲起来，没及时医治，落了疤。大家都知道他成绩棒，脾气好，是校足球队的主力，却从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是那样害怕那样自卑，以至于不允许可能存在的任何伤害，宁可自己果决地了断。

人与人之间，就是那样的微妙。要想遇容易，要相知也容易，但要相守，却是难上加难。足够的爱，足够的信任，足够的耐心，足够的宽容，足够的等待……那样多的因素，偏偏缺一不可。

他们初二的时候，最喜欢听许嵩。那个歌手在一首《不煽情》中这样唱：“孩子说，如果爱就请深深爱。可很多事是不由人的。”

她以为她不是他的阳光，她以为他变了。

他以为她不爱他，他以为她够坚强。

他们都估量错了彼此，就这样，生生地错过。

……

“别哭啦，”我心疼地看着被这姑娘用光的两卷卫生纸，“世界这么乱，伤心给谁看？”

“可……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姑娘哭的梨花带雨，让我心烦。

“你听着！”我一巴掌拍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惊得她瞪大了那一双婆娑的眼眸。“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躲起来回忆曾经那叫矫情。他又不是死了，现在通讯这么发达联系他很难吗？你就算跑着去见他天黑前也能到啊！如果你没有力气，我可以免费送你一罐热鸡汤；如果你没有勇气，把饭钱结了马上滚蛋。现在回答我，你的选择是什么？”

……

姑娘离开了，没给饭钱，还让我搭进去一罐鸡汤和一个保温桶——为啥我的心隐隐作痛呢。

“老大你真是没有青春，”小李子这时候站出来批评我，“圊惷本來⒐ч痛の，充滿孓徣鐹與鈛錯。”

“你说啥？！”

“青春本来就是痛的，充满了错过与过错。”

“你！踏！马！的！给！我！死！远！点！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