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大,有四年(一)

 

纵然我胆小如鼠、痴心妄想、眼高手低、卑鄙下流、好大喜功、无情无义、好吃懒做、朝三暮四、鼠目寸光、碌碌无为、满口谎言,但在毕业面前,我终究只是个可憎的感情动物。...





蓝色物体是一座楼至于是宿舍楼还是教学楼不得而知不过从表面的粉红色物体可以推测出这大概是宿舍楼因为那很可能是裤子和被子当然至于是荷园十号楼还是十一号楼便请诸君自行猜测了右侧浸于黑暗的红色物体是樱花树樱花树左边行走着一个少年少年拎着行李箱行李箱与樱花树融于一体虽然画得很难看但原图其实更难看总体来说PS是个好东西



在郑州的四年,我过着羞耻的生活。而这一点,我在四年前便已知晓,我的大学生涯万劫不复。

何谓羞耻,并非是因为做了什么羞耻的事,而是连半件可供夸耀的事情都说不出来。前不久,我被问起:大学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我犹豫良久,哑口无言。我的生活平淡到了极致,零度会结冰,一百度会沸腾,取五百毫升装进瓶中可售一元人民币。

还是五毛钱吧,因为可能有点苦。

虽然我四年前便已预料到我万劫不复的大学生活。但在那之前,我也曾是个手捧双颊憧憬美好大学生活的纯情少年。

由于对于未来的迷茫与恐慌,大学前的暑假,我参阅了诸多描写大学生活的小说及电影。我慌张地发现,里面的每一个主要人物都拥有可以随意谈心玩乐的异性朋友,极其精彩的社团活动,以及每逢饮酒便能回忆起的浪漫往事。

我对这样的大学拍案叫绝。

事到如今,回想起那个愚蠢的暑假,我只想说一个字:呸!

毫无疑问,我被小说和电影赤裸裸地骗了。若它们当日没有对我的妄想给予纵容,今日回想起来,我的生活或许也没有那么不堪。注定无聊透顶的生活中最怕的就是希望二字,从这一点来看,小说和电影是罪魁祸首。

四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毅然来到郑州大学,这是一片坐拥大片樱花林,男女比例一比一的理想去处。我平生喜好意淫之事有三:其一,在欧冠决赛第六十五分钟替补登场,为阿森纳上演处子秀,贡献两射一传助球队惊天逆转巴塞罗那,赢得全球惊呼。其二,在KTV完美演唱痞子阿姆的歌曲,引来在场人的尖叫。其三,与社团好友围坐樱花树下,各自口吐莲花,阳光晴朗,落花明亮。

这三者之所以是意淫,是因为全不可能实现。我毫无运动天赋,连足球课上偶尔的传球成功都要洋洋得意,更别说进球了。我五音不全,这几年毫不要脸地肆意唱歌激怒了许多人,没有被扔出阳台,我深表感激。至于最后一条,则是更加不可能实现之事。

我在人群中说不出话来,并非只是因为在生人面前的害羞腼腆,在毕业后的聚餐中,我也只是角落中埋头痛吃的那个可悲人物。在旁人开怀回忆往事、祝福未来、互相敬酒之时,我往往憋得满面通红,一言不发。所以被人指摘说:“他就是这样每天闷头吃才变成胖子的。”我也无可辩驳。

我相貌不佳,长得像《菲斯特星屠戮史》中的可憎外星生物班佐,肆意扭动的身躯可以变换一百零八种形态,且一种比一种恶心。既然相貌生得如此,那么只要灵魂高洁,犹如敲钟人卡西莫多一般,那么在死后或许也可博得两声叹息,然而不幸的是,我性格极其恶劣,胆小如鼠、痴心妄想、眼高手低、卑鄙下流、好大喜功、无情无义、好吃懒做、朝三暮四、鼠目寸光、碌碌无为,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谎话连篇,列为读者最好把我的话语都反过来理解。

综上所述,我是这个宇宙自诞生以来一切邪恶却无用元素的化身,因太过可憎无用被诸多恶贯满盈的魔鬼自炼狱之中赶出,苟活于人世之间。为人类造成诸多不便,我很抱歉。

因此,我这般卑鄙无用的小人若在生人面前夸夸其谈,难免会有攀龙附凤以求鸡犬升天之嫌。这等无用小人竟也想与我为伴?定是图谋不轨,真是贻笑大方。我害怕别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因此极力避免与人交流,在集体活动中更是极其不自在。第一次班级聚会中,我便半途逃跑,从此开始了我颠沛流离、脱离集体的大学生涯。之后,我又借着在2012世界末日前夜给家人朋友通电话的理由逃脱了一次末日包饺子大会,甚至为了逃脱班级烤肉盛典故意在前夜通宵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联赛杯比赛,第二日装着惺忪的睡眼扬言要独自补觉,中午醒来后,独自去食堂吃凉面,度过了无可纪念的一天。

毕业前,班里组织起毕业照片征集,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在电脑中找寻当日照片,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议论当日胜景,我只能躲在阳台的角落,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倒影,独自潸然泪下——当然,潸然泪下只是夸张说法,若是真能潸然泪下,我倒还有些许可取之处。事实上,我无情无义,对于此事不为所动,甚至暗暗思索,如此一来,与同学们没有共同记忆,他日必将成为同学们怎么也回想不起的神秘人物。若如恶魔一般突然降临到他们面前,必能吓他们一跳,把我当成他们大学期间人格分裂的产物。

竹内直人曾在《无颜镜》中说过:若无足够回忆,面对尸体也哭不出来。虽然这句话人人都会说,但我觉得还是引经据典能显示出我的高明之处,这当然是我好大喜功的表现。当然,你用任何搜索引擎都搜索不出这名作者和这本书,一切都是假的,我谎话连篇,不足为信,各位可从中窥得一二。

总之,世上的确有这个道理:若无足够回忆,面对尸体也哭不出来。因此,我认为以我之前四年颠沛流离、脱离群体、回想起来苦涩至极的大学生活,面对毕业必然不为所动,甚至得意大笑。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毕业聚会上,我竖着脖子狂灌啤酒,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喝得头晕眼花。许是四年来诸方压抑的结果,我跑到每个桌子敬酒,虽然面对众人质询仍是满面通红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只留对方自言自语,我却仍感激他们对我这个无用小人友善相待。他们眼神和善,注视着我,竭尽全力搜索有关我的话题,夸赞我所有微不足道的能力,这或许有酒精的效用加成,但我对那一切将永怀感激。

那一夜,我自大学第一次没有半途逃离的班级聚会中离开,看着众人渐行渐远,突然想起之前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我默念着那几句话,像一个努力背台词的三流演员。回想往事,对过去四年的羞耻使我脚踝发烫。为了避免此刻的离愁别绪,我已极力避免了那么多与同学相交的机会,我面露玩世不恭的表情,诉说着郑大的种种可憎之处,甚至扬言大学不过逢场作戏,毕业后终生不会踏入郑州一步。事到如今,我大败而归,若早知我毕业时将如此流连难断,就该早几年投降,多留些记忆倒也足以令人欣慰。

在郑州的四年,我过着羞耻的生活。而这一点,我在四年前还未知晓。若能从四年前开始与他们多说些话,今日我面对的将是全然不同的局面,断然不会如此时这般后悔得脚踝发烫慌张不安。

我念及此事,悲从中来,便打开安全第一,找到李二白,命他发明一个时光机,供我重历人生。他却此时正被他单恋六年的女人迷乱了心智,失去了发明创造的能力,反而蹬鼻子上脸,命我为他发明一个任意门,以供他前去与心上人相会。

岂有此理!我拍案而起,通过手机文字对他吹胡子瞪眼。最终,我们经过分析,意识到两人对发明时光机与任意门的伟大事业作不出分毫贡献,只好各自与手机屏幕面面相觑。

说到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安全第一和李二白是什么。所谓安全第一,是我高三的班级群,之所以起这个名字,皆因为我高三的班主任名为高安全。事实上,此群原名为注意安全,在高安全找到韩群主试图加入此群以监视我们行踪之后,韩群主奴颜婢膝,将群名改为安全第一,以示逢迎,纵然同为卑鄙小人的我也对其鄙夷不已。

安全第一经历六年风雨,曾经落座同一教室的同学已各奔东西,许多人甚至已寻不得踪迹,恍若一场清梦,有时甚至令人怀疑他们只是高中期间人格分裂的产物。总之,如今的安全第一,已几乎无人来往,四十几个人屏蔽了它,为了不被我等肮脏小人的闲话打扰。自然,仍在安全第一活跃的,只有三两肮脏小人,霸占了这片公家地盘,上蹿下跳,胡言乱语,实在可憎。而我与李二白便是这肮脏小人的代表。

李二白与我高中坐过一年同桌——对于高中不得与异性同桌的规定,我等愤恨不已,将来对人提起高中同桌,没有丝毫清纯少女的痕迹,取而代之的却是如此肮脏险恶的李二白,这不能不说是人生中的一大污点,写人生总结时一定要用最红的墨水狠狠叉掉——当然,对于我这个同桌,他也是这么想的。

观瞻李二白的长相,最明显的便是他那细长的双眼,这样的双眼如何形容?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用尽全力按着他的眼角朝太阳穴方向推,时时如此,日日皆然。我虽与他已相识六年,却从未见过他的瞳孔。我认为他的眼睛中一定蕴藏着无穷的邪恶力量,若某日像不二周助、市丸银、沙加一般睁开双眼,必将令浩瀚宇宙里所有星球上一切大学生的生活毁于一旦。李二白便是如此一个阴险邪恶的人物,多年来与我狼狈为奸,致力于令彼此度过荒唐而颓废的大学生涯。

我与李二白哀叹几声,互相咒骂彼此的阴险狡诈,又各自陷入毕业离愁之中。

在小郭临行的前一夜,一行人勾肩搭背来到操场中间围坐下来。小郭此人,长着一张黑化后招财猫的脸,时刻挂着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奸诈笑容。比起招财猫,略有不同的是,他的身材极瘦,更添不详气息,简直和龙珠里的终极反派破坏神比鲁斯一模一样。据说,这个人可能二十天后会回来,也可能永远不回来了。毕竟前几日他为了毕业答辩自上海赶到郑州,在上海经历了误机事件,又在郑州目睹了工厂爆炸。能有如此传奇旅途的人或许是被数码世界选中的少年,谁知他下回会遇到什么奇异之事。

我们一边慨叹着人生无常,一边嗷嗷待哺、人多口杂地唱歌。唱的无非是《启程》、《蓝莲花》、《好久不见》、《曾经的你》、《朋友》、《再见》、《在他乡》这般自作多情,令人面红耳赤的歌。我们惨不忍睹的歌声以每秒340米的速度嚣张扩散,毒害了栖息在方圆五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为了防止事态变得更加恶劣,几十个拥有健康运动习惯的正义少女联合起来,她们跑动起来,将我们完全包围住,一边对我们怒目而视,浩然正气的目光令我们自惭形秽,在坚持了二十分钟后,我们终因寡不敌众,停止唱歌。

于是我们开始互相提问,我在毫无准备之时突然被问起:你大学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我犹豫良久,哑口无言。我的生活平淡到了极致,零度会结冰,一百度会沸腾,取五百毫升装进瓶中可售一元人民币。

还是五毛钱吧,因为可能有点苦。

恍惚间觉得这两段话好像在哪里写过,大概是过度悲伤产生的幻觉。总之,我无言以对。

长久的沉默令气氛好生尴尬,有必要立即转移话题。于是小郭面露破坏神比鲁斯的邪恶微笑,询问谁会是各自宿舍最后一个离开的人。那个人将会亲自送走所有人,面对空空荡荡、如同荒郊、无人应答的宿舍,蹲在墙角默默落泪。再也不会有人拎着饭把门一脚踹开,他势必在六人间宿舍度过四年间最孤独的夜晚,第二日背上行囊,拔掉所有插头,关上电扇和门,彻底告别大学时光。由此伸展来看,在所有宿舍最后离开的人中间,还有一个终极之人,即全院最后离开之人,在送走所有人后,他必将经受百倍凄凉,流出堪比郑大澡堂三块钱水量的咸湿泪水。据说年级长魏宇麒决定履行义务,担当这个职责。不用说,他的身影在我心中瞬间高大了千万倍,而我渺小到可以跳进他的毛孔中发展畜牧业。

面对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问题,我头皮发麻,潸然泪下——当然,潸然泪下只是夸张说法,理性地说,我不过是眼角有些湿润而已,排除有人对我的眼睛大吐口水的可能性,我大约是真的落泪了。

幸好黑夜够浓,无人看见。

我想起我的舍友:

王玉琪,女,江西吉安籍人士。网名:666666。

杨玉阳,女,河南平顶山籍人士。网名:风尘骑客。

林丹周,女,福建宁德籍人士。网名:丹曲周郎。

魏然,女,河南安阳籍人士。网名:墨水街。

王韶辉,女,河南许昌籍人士。网名:王韶辉。

当然,性别为女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在此我表示歉意,并申请更正。更何况,我虽是卑鄙下流之徒,却绝不可能过这种与五名女子在二十平米房间中同居四年的羞耻生活,请列位读者千万不要误解。

这五人与我共度四年春秋,虽无数次动过把我扔出阳台的念头,却终于出于他们高尚的品格而放下屠刀,我相信他们是我在这过去二十二年人生中,所遇到过的最好的大学舍友。

总之,我被离别吓得落泪,纵然我胆小如鼠、痴心妄想、眼高手低、卑鄙下流、好大喜功、无情无义、好吃懒做、朝三暮四、鼠目寸光、碌碌无为、满口谎言,但终究,我仍然被无用的感情控制,流下泪来。在毕业面前,我终究只是个可憎的感情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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