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尔芙：如何阅读？

伍尔夫的《普通读者》一共出了上下两册，分别于1925年和1935年出版，其中收录了40余篇她的散文和随笔。...



伍尔芙的《普通读者》一共出了上下两册，分别于1925年和1935年出版，其中收录了40余篇她的散文和随笔。这些文章全部是她关于文学作品的理解和评论，从中世纪一直谈到现代，不管是大家熟知的《呼啸山庄》、《鲁滨逊漂流记》还是稍显陌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感伤的旅行》都有谈及。不过伍尔芙的散文集也带有一点她的意识流小说的特点，可能有人读起来会觉得思路太跳跃、过于随意，让人抓不住重点。但是这种意识流特质最能反映作家在写文章那时那刻脑子里冒出来的各种想法，所以我们能看见伍尔芙从文学延伸开来，时不时会谈到历史、文化、女性、人生等话题。她语言机智风趣，纵横古今书海，有赞有评，见地独到，着实让这些散文增添不少生趣。

虽说这里伍尔芙是以“普通读者”身份自居，这个“普通”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平凡或平庸”，而是指“平民读者”，指区别于文学批评家和学者的一般读者。这个“common reader”的概念伍尔芙是取自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的《格雷传》（Life of Gray) 中的一段话：“能与普通读者的意见不谋而合，在我是高兴的事；因为，诗歌的荣誉不仅取决于高雅的敏感和学术的教条，也依赖于那未受文学偏见污损的普通读者的常识。”也就是说，“普通读者”是没有文学偏见，没有被文学分析的教条所束缚，只凭自己感受评价作品的读者。并且“他读书，是为了自己高兴，而不是为了向别人传授知识，也不是为了纠正别人的看法......他受一种本能所指使，要根据自己能捞到手的一星半点书本知识......他一会儿抓住一首诗，一会儿抓住一本旧书片断，也不管它从哪儿弄来的，也不管它属于何等品类，只求投合自己的心意，能将自己心造的意象结构圆满就成” 。伍尔芙的这段话在我看来回答了“普通读者”为什么阅读的问题，因为读书使他们快乐和满足，是他们本能的对书的渴求促使他们去阅读。但现如今来看这大概不是普通的“普通读者”所具备的特质，而是“普通读者”中的高人才能达到的境界了。毕竟在这个时代能沉下心来读书的人能有多少呢，真正因为喜欢阅读而坚持阅读的人怕是越来越少。你还记得你上一次因为读书而废寝忘食如痴如醉是什么时候吗？

扯远了，那么我们普通读者到底如何阅读呢？

伍尔芙也在书中提了一些建议，不过，她首先强调 “不必听任何建议，只要遵循自己的直觉，运用自己的判断，去得出自己的结论，就可以了。” 一个人阅读应该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渴望，而不是盲目跟随大流，这样我们才能过滤掉他人的评论，如伍尔芙所说，“独立见解正是读者拥有的最重要的品质 ”。但这也不意味着我们可以自已挥霍自己作为读者的自由。伍尔芙认为，我们应该对不同的书有正确的认识，不要带有任何个人偏见，并正确地运用它们。她举了一些令人会心一笑的例子，比如，看小说的时候不要总想着看到一个完全真实的事件（因为小说本来就是虚构的），读传记的时候总期待着看到的所有关于一个你倾慕的人的生平事件全都是正面的积极的（传记原本就不是歌功颂德），读历史书籍的时候总觉得历史事件的记载应该符合自己以往的认知（殊不知可能是自己的认知有局限）。如果我们在开始阅读之前消除自己的偏见，伍尔芙认为这便是值得赞赏的开始。

消除偏见之后我们具体该如何读懂文学作品呢？ 伍尔芙建议我们从作家本身开始，了解他/她的生平、生活环境、历史背景等等。一开始是出于好奇，我们很想知道一位作家在写一部作品之前经历过什么。后来当我们了解了相关事迹之后，便会对作品有新的理解。作品也会进一步帮我们了解作家本身。但这种方法也涉及到一个问题，如何确定一部作品在多大程度上受到了作家本人的生活的影响呢？毕竟作家创作的时候是可以刻意隐瞒真实的自我的，例如，在过去同性恋还是人人声讨的话题的时候，一些同性恋作家会在作品中刻意表示自己对同性恋的诋毁以撇清自己的嫌疑。这种情况下，写作的作者和现实的作者有着非常大的区别，我们读他的作品并不能帮我们真正了解这个作家。

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回到作品本身。

如果第一个步骤我们做的是：“recieve impressions with utmost understanding”， 即了解作者的生平，尽可能的像朋友一样理解他/她的作品，这样得到对作品的初步印象。那么进入阅读的第二个步骤我们需要做的是：“make judgments upon impressions”。但是这种判断无须立刻做出，经过时间的沉淀，我们会慢慢品出书中的细节。做出这种判断需要一个读者具有想象力，洞察力和学识，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但伍尔芙提出，借助权威的专家评论是尤其不可取的，因为当我们自己评判作品时，即便判断可能是不准确的，我们的鉴赏力通过不断的锻炼也可以得到提升。你或许会说这样看来一个读者的任务是不是太重了，我们普通读者有需要提高自己的品味吗？我们就读自己喜欢的东西打发点时间不可以吗？当然可以！但是读者们也有自己的责任和重要地位。读者们的评价和设立的标准是作家们不可或缺的。尤其正面的影响力能帮助作家们审视自己的作品，从而指导自己今后的的写作。这样一来，读者们也可以看到更多样更丰富的作品问世了。

伍尔芙说在《普通读者》的结尾写到：“我有时这样遐想：当世界审判日最终来临，那些伟大的征服者、律师、政治家此刻前来领取他们的奖赏：王冠、桂冠以及永久地镂刻在不会磨灭的大理石上的名字。而当万能的主看见我们夹着书向他走来时，他会转向圣·彼得，不无妒意地说：‘看啊，这些人不需要任何奖赏。我们这里也没有可以给他们的奖赏。他们热爱读书。’”

不管是从阅读抑或是从其他任何事情中，希望我们都能在俗世中得到这种无欲无求的内心的快乐感和满足感。

    关注 Molly的文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