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62】街艺

手执钢鞭将你打！...

我在大学时期一向是个偷懒的学生，缺的课多了，日子空闲下来，心中就越发的不安。特别是有时中午睡醒，看着日光和煦的阳台，就越觉得自己的霉变迟钝，甚是值得羞愧。

每到这种时候，若是气温怡人，精力尚可，我都会昂起头颅，去图书馆摸上几本书，坐上几个小时。好像有点学问进了肚里，缺的那点课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在长沙还没完全炎热的下午，我照例走在图书馆的路上。温度算不上舒服，街景算不上漂亮，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影子印在脸上，像是被扇了一巴掌。加上睡过头又没睡醒的缘故，我走得东倒西歪，活像一个醉汉。

在转角的，要过马路的地方，坐着一个头顶凌乱白发的老头，外表之颓废于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晒得粗糙的古铜色皮肤上耷拉着几块破布，膝上立着一把二胡。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能算是二胡，即便用眼睛去看，充作琴杆的木棍也不能算是笔直的，上面满是锉刀制造的混乱的痕迹。琴筒情况就更加粗糙，蒙皮自然没有，六角形的构成也特别勉强。

这通体一色的木制乐器拿在手里，即便不出声都显得寒碜。老头却乐在其中，闭着眼睛拉得摇头晃脑，看起来比我更精神矍铄。但仔细一听，不见恢弘亦不见凄美，几个小节不断重复，如复读机一样啰嗦而又拖沓。老头虽能大体控制住音准，但乐器结构的不匀称使得整个旋律杂音密布。

我等着绿灯到来，站在那定了一会儿，老头简单的节奏四小节却越来越使人上道。木头发出的声音虽咿咿呀呀，却不影响节奏的表现，轻重缓急都随老头心之所欲，虽然是重复的桥段，倒也慢慢能听出几分新奇了。

我隐约觉得老头脚上的拍子越踢越重，二胡拉出的音乐越发清晰。想必是听多了重复的旋律，慢慢克服了杂音的干扰。

绿灯一来，音乐远去。大致是回忆的添油加醋，我突然觉得老头的音乐也有点得劲儿，哼哼唧唧地唱了起来。

人总是要把杰作和穷困潦倒联系在一起，大体是情绪上的东西，只有在物质上及其窘迫的情况下，才显得真实和清楚。

又或者人有逆反的心理，一定要把高帽子扣在人生输家头上。

焦躁、苦闷、怡然自得。

我想起阿Q的“手执钢鞭将你打”来，心情畅快许多，精神也矍铄了起来。

我这样想着，觉着自己进入了学习的状态，有点迫不及待，几步就跨上了图书馆的台阶。

一抬头，便望到了“闭馆通知”四个大字。

然后痴痴地站在那，笑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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