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让你骄阳如烈日

回了趟老家，点开看看？...



父亲去世六年了。

大概帅气和桀骜是他年轻时候唯一的优点和特点了吧。每次去宝姑家，她老念叨，你爸很帅，很会做饭。年轻时候跟着三爷爷在太原中铁，打架小赌被爷爷遣送回家，遇到了我妈，一个不爱说话的大学生。上辈子我爸如果是颗什么灵树、或是什么麋鹿，我妈上辈子要么是砍了树，要么是一箭射死了鹿。

我记事起，他就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总是播着亮剑、闲人马大姐、东北一家人，他耷拉着脑袋，眼睛惺忪，面无血色，秋裤松松垮垮，抬起手呷完二锅头，喝到满眼红血丝，扒拉开茶几下的布子，卷一嘴烟，抽完了鼻子一呼，坐着就睡着了打呼，要么撑着烟头烫着满是黑色焦边窟窿的沙发扶手，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嗓门喊我姐，“过来扶我进屋。”一个人的酒局，他一天赶三趟，大多数时候，上午微醺，下午摇晃，晚上烂醉，胡言乱语分不清人一通吆喝。但是，更大多时候，是每天都在摇晃着。更或闹着凶，我和姐姐两个小学生就在家旁的职业中学晃悠到十点，看到我爸屋里灯亮了又灭了，就偷摸回家做作业爬床睡觉。管过，管过人，也管过钱，逼急了我爸，除了姐姐上学的自行车和一口大铁锅，其余的所有能卖钱的我爸都卖了。讽刺的是，人大都经得起风浪波澜，受不住平淡如水。大浪有力，划出沟壑，那些暖流顺着共通的沟壑，流往心里，流向憧憬；平淡像潮汐，温和却不厌其烦，侵蚀却微不足道，日复一日，带走沙砾和耐心。

可他也不是一塌糊涂的，清醒的时候会做饭，很好吃，特别是炸小鱼。我对父亲大人更多的感情是遗憾。他很少出门，除了买酒。初中，我爸要走一条街去喝喜酒，那天大风，摆酒席的人家在大院里，十几张桌子，一次性桌布一直被风吹起来。我爸踉跄走来，非要用唾沫粘住桌布。我一眼都没看他就走了，只留下我姐架着他回家。长大包容和理解了很多，我原谅了他，也顺带原谅了那时的自己。

目前为止，我最大的遗憾是，没当面喊过他爸爸。最响亮的一声，2010年秋天，坐在秸秆铺地的灵堂前，哭着喊了一声。那天冗长的礼俗里，我脑袋里就回荡着一句现在想不起来的歌词，一直回荡着。跟着长长的仪仗队，我拉着棺尾的白绳结，姐姐在棺头。

前些日子和三妹叙旧，三妹是我高中同学。三妹说起她的一位男性朋友要结婚了，男方妈妈不同意，因为女孩是单亲家庭。我知道会被顾虑，可，你爱谁谁。道理是那么个道理，置身其中，我也是承认的，事实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不全是有问题的孩子，但都是有些特质需要耐心呵护和理解的。倪一宁有一篇知乎回答，问题是“如何确定这个人是你适合共度一生的人”，她回答里有一段这么说，“但是那时候你想起他来，都是毫无重点的重点，不是优势的优势。他整个人显得血肉丰满，你知道他哪个习惯背后有什么故事，知道他的每个癖好是怎么养成，他对你来讲，不是一堆数据的集合，而是一串成长的累积。”

举例说我，我承担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虑，那就是养生，宿舍人送外号“赵妈妈”。我容易急，我受不住别人的好。除了想享受及时行乐的快意人生，还有人生苦短的匆匆忙忙不愿留遗憾。恋爱能认识自己，他就是值得的。亲眼目睹至亲离去，我怎能不珍惜生命啊！遇到什么善男信女，曾经掏心挖肺，可别人没病，能接招的大概只有情圣吧，这份偏执的糊涂也是我。冷水下锅，文火慢热，煮钝了。知道成长习惯，还要用爱稀释来理解啊，要像向日葵一样，仰着脸转过头告诉她，那里才是向阳村。很开心，他也做到了，用他天生内陷的眼窝深情地告诉我“其实你是个好姑娘，但是…”。

爸爸留给我的，更多的是人生如戏，直抒胸臆，畅快地活。所以我更多的是自在和热情，愿意进取的东西并为之付出我所能及的所有，没错，姐有时候就是太能鲁莽地豁出去。有勇无谋也是我。

写这些七零八落的时候，回老家看爷爷，在寂静的夜里，在我爸妈的结婚的屋子里，故事是从这里开始的。

愿您安息。我亲爱的父亲大人。

下图是老家的院子，爷爷，二爷爷二奶奶夏天会回来住几个月避暑。

这是墙角青苔。



这个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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