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馋(米丽宏)

 

春馋米丽宏初春,忍住心头汩汩泛泡的喜气,于越来越长的晨光里,看妍美的阳光一寸一寸爬上窗来;想想菜畦里、枝...

 
米丽宏 


初春,忍住心头汩汩泛泡的喜气,于越来越长的晨光里,看妍美的阳光一寸一寸爬上窗来;想想菜畦里、枝尖上、菜市里一整幅一整幅的绿,正迤逦铺开。萧寒寥落的冬天之后,是这般的生机四起。

哎呀,顿时满心满口的清甜芬芳之味。

就像呀,一头咀嚼了小半年苍枯干草的老羊,忽然转场到了春牧场,那种花开富贵、芬人肺腑的馋啊……

春天的好滋味真是不胜枚举,鱼肉春卷,香椿炒蛋,榆钱蒸饭,茵陈苦累,地米菜包饺子,荠菜素馄饨……头刀的红根儿春韭,切碎了缭绕一屋子吓煞人的香,红根绿叶的菠菜跟自家厨房生的豆芽煮大锅菜,那种春日鲜简直浩浩荡荡!

清明之后,花椒树一冒芽,又疯得不成个样子。红褐色乱芽四溅,突突地鼓出来,蓬勃得抑制不住。小心地将一双手在花椒枝上木辣辣的乱刺中间,轻挑细拈,嫩嫩的椒芽采一瓢。这秀嫩洁净的天空之蔬,择起来,可是太省力气了。拿回家,只消略略过水,烈火猛炒,便春色可餐。已然入盘,它还在那里慢慢转翠。尝一筷子,真是清美宜人啊。恰似刚刚过去的秀嫩早春又折身回眸,遗了一抹清秀俊逸的神采。

花椒芽清炒好,凉拌也好;天然清香,像那种丽质美人,用不着脂粉装饰。一点盐、两滴麻油足足矣。若能磕上一枚又大又青的鸭蛋同炒,更是不可多得的秀逸小菜。若能采到足量的花椒芽,拌馅儿包饺子,嘿,一只就是一团小巧玲珑的春意思。

此时,桐花也在开。桐花高迈,说开,就撒了丫子,在无垠的天空奔腾起来。桐花万里,正好,打一些来,包桐花馅儿饺子。现成的猪肉馅子,磕一枚鸡蛋,细碎姜末,一捏青盐,搅吧,搅到发腻。等它们彼此融合渗透的时间里,将桐花,入开水锅里打个滚儿,捞出晾凉,切碎。再来一小把儿红根儿韭菜,也切碎。桐花碎、韭菜碎都搅进猪肉里,撒盐,撒芝麻油。搅匀。然后呢,皮儿要擀薄,馅儿要多放。

沸水里的桐花饺子,载浮载沉,粉绿透明,有一种花朵的仙气儿。咬一口,一个五彩横截面。北地勃发漫散的种种春气,真是让人回味悠长。

明前花乱开的时节,北地可吃的花,连篇累牍。我的偶像苏轼,却是拿花儿来酿酒的。那时他被贬定州,酒对他来说,大约是一种慰藉。他将松花、槐花、杏花一起蒸,密封后成酒。在《中山松醪赋》里,他说到这个方子:一斤松花不可少,八两蒲黄切莫炒,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起捣。我想,那三种花并非同时,那么该是干花儿。采摘、晾干、保存,等原料凑全,才能动手蒸制。这足见他对生活的耐心。

我们是可以拿鲜花儿做酱的。花酱,脱了雅味,添了烟火气,草根儿生活嘛。机缘凑巧,前些日子,单位附近的杏园里修剪枝桠,捡了些杏花回来。洗净晾干,入开水锅,加白砂糖,加柠檬汁,搅拌熬煮,沸个透彻。一瓶子杏花酱蒸出来,真舍不得入口:淋淋漓漓的饱满中,瓣瓣杏花宛然。这妖妍媚人的隔世花呀。那种薄,那种透,那种隔宿隔世的清,隐约地于唇舌之间缠绵缭绕。

享受春天吧。

你看,我们曾经想要这个那个,好多东西弄回来,累累坠坠,堆满屋子和心房。可是没多时,它们要碎的,碎了;要旧的,止不住地旧了。曾经挂在心尖的珍宝,如今看看,也是手边平常又平常的凡物了。可是春天呢,永远不久,不碎,日日新,年年新,从宏观的精神到微观的物质,都让你心清气爽,永远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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