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棉袜的男孩

 

墨香味夹杂着香粉味被风扬起,扑面而来,和春天棉花乡野蔷薇的味道一样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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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刺,你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走,我去取药。”也不等毛刺回答,爸爸就急急忙忙往楼梯间走去了。毛刺知道爸爸是怕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

城里不仅房子高,连风也比乡里大得多。冬天里,棉花乡的风虽然也冻得人直打哆嗦,可没这么粗鲁,一个猛子刮过来,被人扇几个耳光都没这么疼。

毛刺拢了拢有点宽大的旧棉袄,试图阻止见缝就钻的寒风,好让身子暖和点。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穿白大褂的,有穿泛着光泽的皮衣的,还有几个染着红黄色头发,背着小皮包的,这都是棉花乡见不着的景色。突然间毛刺有一种进入陌生世界的孤独和局促。身子变得僵直僵直,站在车流中不知道怎么过马路的那种惶恐感又涌了出来。

毛刺第一次进城,第一次看到这么宽的马路,这么多的车,第一次碰到这么多的陌生人。在棉花乡,十里八村的谁不认识谁,走到哪都是熟人,棉花乡的人和棉花乡的棉花一样,都是舒展地自由生长着。

毛刺觉得现在自己是一条被困在泥滩里缺水缺氧的鱼。

她索性不去看过往的人,转过身去仔细打量门诊大楼前的马路,那条让毛刺畏畏缩缩的马路。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一个和毛刺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在路边卖报纸,只见他不时地拦住路人,把报纸举到客人的胸前,嘴巴里一直在不停地说着什么,边说边跟着客人的步子往后退。一份报纸举了很多次,都没有卖出去。

男孩干脆蹲在地上自己翻阅起来,大概看完了,又站起身,继续把那份报纸举到路人面前。

毛刺觉得这是个特别的男孩,到底哪里特别,毛刺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特别。

不一会儿,男孩开始转移阵地,往门诊大楼走来。

毛刺不去看他了,转而盯着马路对面的大楼看,想象着那里都装着些什么人,他们是干什么的。

“小朋友,你是…迷路了吗?”

一个柔柔地还带一点奶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毛刺转过脑袋,看到那个特别的男孩正一脸迷惑地看着自己。

“小朋友?”毛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觉得好笑。
在毛刺的心里男孩子都是这样的:长的黑不溜秋的,成天不是在稻谷地里打滚就是小河里摸鱼。再不就是趁着大人们都睡午觉了,去偷王大叔家的桃子。平时说话都是吼着嗓子,只有去偷桃子时才会温声细语。因为成天在外边野,身上总是透出一股汗酸味。

这真是个特别的男孩,白净的脸,漆黑的眸子,穿着干净的棉绒外套,特别让人注目的是那双红筒棉袜映衬着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这更加显出他的特别,毛刺一直觉得只有女孩才穿红色。

”要我送你回家吗?你家在哪?“

毛刺摇摇头。

男孩将毛刺上下打量了一番。磨得鞋底有点发毛的单布鞋,因为常常风里来雨里去,鞋底矮了一半,并且浸染上了洗也洗不掉的黄泥色。裤管肥肥的,一看裤子的样式就知道是拣的妈妈或者姐姐的旧裤穿的。

毛刺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虚,不自觉地把头低了下去。像做错事的孩子丑行被当众揭发了一样,愧疚,自卑甚至带有一种莫名地悔恨之情涌上心头。

男孩若有所思地说:”明白了,你是没钱回家吧?“

哗地一下把一叠报纸有力地塞到毛刺手里:“我今天没卖出去一份报纸呢,也没有钱,就只有这些报纸了,你和售票员阿姨说说,这些报纸能不能当一张车票”。

墨香味夹杂着香粉味被风扬起,扑面而来,和春天棉花乡野蔷薇的味道一样好闻。

毛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孩挥挥手转身就跑了。
毛刺一急,话就被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想追出去,又担心和爸爸走丢了,一时呆楞在那里,好几十秒才把卡着的话费劲嚷出来:“我是在等我爸爸呢,不是没钱回家。”声音传出去很远,男孩或者听到了或者没听到,但他没有再回来。

“毛刺,走了,快,时间快来不及了。”

毛刺收回追踪男孩的视线,向爸爸跑去,带着一沓报纸,带着第一次对城市的印象——城市和农村是如此的不一样,又如此的一样——奔向除夕。新春就在前头,毛刺知道,新的自己将随春天善良成长!

插画:Lorraine Loo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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