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

我们，都是路人，路过别人的世界，在别人的故事里留着自己的眼泪，发出自己的笑声。...

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

这世间所有的相遇大抵是一种缘分罢了，缘聚缘散，曲尽人别。

我不知道这一生会遇见多少人，亦会在别人的舞台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而我，仅仅只是这世间的一粒红尘。这一生，会邂逅很多的风景，会遇见和错过很多的人。

“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这是我见到老谭是的第一句话。

支教的时候，去了一个叫做大庄的地方，个距离公路两公里的偏僻小山村。那里的确实空气清晰，环境优美，最重要的是民风淳朴。在村里待了半年，对学校周边的村民有了一定的了解，其中印象最深的还是司机老谭。

老谭，估计是村民最熟悉的平凡人物了，号称是“大庄村的一匹骏马”。大庄村离镇遥远，步行估计是走不出大山的。前些年还好，村里还有大巴去镇上，后来或许是因为村子太偏，乘客又少，唯一一趟去镇上的大巴也取消了。这时候，作为村里代步工具的私家车便成了焦点。老谭，也就逐渐进入公众的视野。



“一辆12座的面包车，一身简单的服饰，一包香烟，一个破壳的手机，一叠号码纸张，还有一包药物，简单的的配置，构成了老谭职业。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几许鬓白的发丝，给这位消瘦的农村汉子增添了几分沧桑。如果给驾校教练的车技评分是8分，那我一定会给老谭打11分，多一分是因为他的车技真的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基本上我一上去就开始抓紧安全杠，吹着车窗外的山风，“嗖~~”的一下车子就如同骏马那般飞速的行驶在公路上。原本崎岖的山路在老谭看来，如同置于平坦大道那般自如。坐上车，啥都别管，系好安全带，看看两边的风景。很可能你还没缓过神来，老谭就以他飞车的技艺把你带回了大庄。一路上，不是车少，而是老谭的技术真的很溜。方向盘，手刹，脚刹，油门，如同是老谭的手脚那般灵活，配合的相当默契。每当老谭以精湛的技术飙车的时候，车上的村民往往捏一把汗，然后嘴里嘟囔着“老谭，你就不会开慢点吗？赶着去投胎吗？……”老谭略有几分尴尬的回头看看，随即又不由自主的踩起了油门……印象中的老谭基本上不怎么等红绿灯，不是说他不守交通规则，而他总能敏捷的在红灯亮起之前安全的驶过。老谭开车从未撞过人，撞过车，也没有发生过什么车祸，除了速度快就是速度快。至于他开了几年车，老谭只是说了句“开了十几年，我的车，你放心坐”。

坐车多了，对老谭便有了大概的印象。村民进城逛街，一个电话拨过去，千军万马来相见，无论你在哪，只有定个位，老谭便会迅速来见接你回家。有时候在县城里逛久了，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回去了，想起了老谭，一个电话过去，告诉他我大概的位置，几分钟之后，老谭就出现在我面前。

“上车！”

“好”

……

这是我和老谭之间简单的对话，但是却让我感觉到安全。在这个陌生的小地方，不会丢了自己。

“谭师傅，我娃子病了，要去镇上看病，方便出村吗？”原本熄火的停车的老谭，只说了一句“上车”，便以他那精湛的开车技术迅速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

“谭师傅，我母亲行动不便，到时候记得把我母亲送到XX校区楼下哈”

“谭师傅，方便吗？帮我们家带几包化肥回来吧”

“谭师傅，明儿我媳妇要赶火车，五点出村可以吗？”

“谭师傅，那个我孩子周末要回家，放学要九点多，到时候麻烦您等一下娃子吧”

……

一个电话过去，老谭解决了村民们出行的大难题。

“谭师傅虽然车开的飞快，但是人还是挺好的，经常会关照我们这些老人家，去县城帮我们带一些东西，平常村里娶亲，看望子女都是一个电话过去就来接你了，好人哪”这是附近一位阿婆说起老谭说的。

就是这样一个把私家车开成出租车，把出租车开成赛车的男子，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关于他的青葱岁月……





那是我第一次坐车去县城，车上只有我和老谭。老谭开着车飞快的行驶在山路上，我在后车座上吹着山风，看着风景，甚是惬意。

“谭师傅，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突然的说到。

……

老谭原本飞速的车子破天荒的减速了。他在后视镜里看了看我说到：

“小姑娘，你的确很有眼光，我，的确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一个被世俗慢慢淹没的平凡人”老谭略带忧伤的说到。

“谭师傅，能不能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呢”

“我想，可以”

……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无限的可能，很久以前我也年轻过，有过自己的花样年华。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有很多的想法。你信吗？其实我很会唱歌，我想成为一个歌手的”老谭略带自豪的说到。



“我信啊”我微笑的答道。

“其实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有一个好的未来，我去过广东，很努力的打拼过。当初因为歌唱的好，在舞厅当过DJ和歌手，那时候自己也很风光。以为自己会有光明的前途，但是天意弄人，因为一次意外，被客户无理投诉，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创”老谭突然沉默了。

“那时候我非常喜欢一个女孩，一个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觉得心痛的女孩。曾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过得很艰辛，但是每天都很有动力，一想到两个人的未来，我就像打满鸡血一样去奋斗。她真的很温柔，也很体贴，我不怎么懂得浪漫，但是两个人即使在路边摊共吃一份炒粉都会幸福的笑出声来。然而，现实真的是残酷的。无论我多么的努力，我总是失业，总是碰壁。为了让我喜欢的她不再和我一起受苦，谈了三年以后，我忍痛的提出了分手。从此，我们再没遇见。那次分手，我头也没回，只是眼泪却一直在流。我一个人待在酒吧，在酒吧里把口袋里的钱都拿去买酒了，喝的烂醉。七尺男儿呆呆的坐在酒吧门口，失声的痛哭起来，独坐到了天明。那时候，我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年少时的我，那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绞。我，永远的失去了她，连同我的青春一起带走了”老谭哽咽的顿了顿。

“不好意思，提及你的伤心往事”我愧疚的说到。

“没关系。后来，听说她回乡结婚了，嫁给了当地一个富商。我感到很欣慰，也感到万般无奈和痛苦。再后来，我的生活仍旧没有什么起伏。我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开始创业开始慢慢的打拼。无数个日夜里，我都在思念那个女孩，那个我曾对他说过：等我赚到大钱以后，一定让你披上婚纱，迎你过门，陪你吃到老，玩到老”的女孩，如今她依偎在别人的身旁，已为他人之妻子，想着便觉得万般无奈。遗憾的是，自己的创业竟也没有起色，一直处于破产的边缘，后来索性关了厂门，又陷入了失业的尴尬境地。转眼就到了适婚的年龄，因为一直情绪低落，便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娶了现在的妻子，虽然妻子很勤劳贤惠，但是真的觉得欠缺了什么。对于现在的婚姻，更多的似乎就是一种将就和妥协罢了”

老谭意味深长的叹叹气。

“既然你那么痛苦，当时为什么还硬要分手呢”

“因为我耽误她，怕给不起她一个像样的未来，既然我给不了，就不要拖累她，唉……我们终究是没有缘分罢了”

“你想过如果当时你们在一起你们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吗？”

“当然想过，我们连以后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只是，谁知道……这一切，都怪我没用罢了，我只求这一生她过的幸福，至少不要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般奔波”老谭自责的说到。

“其实，你们不分手或许再坚持一起打拼会有结果的……”

“但是，当时的我真的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了，我总是碰壁，总是失业，唉……想想当时的自己真的活得很痛苦，现实真的非常的残酷。和她分手以后，三年里都是她的影子，每天醒来看着自己的妻子，偶尔也会想起她。并不是说我对现在的妻子不忠心，而是有些人在你心里仿佛生根了，你以为的忘记仅仅是一种诈唬罢了，若干年以后，某个相似的场景总会让那些记忆再次浮现，那些回忆里的人怎么可能在现实的洪流中淹没”

……

我们都沉默了。



后来我慢慢的找到了稳定的工作，生活也开始好转，开始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得儿女。但是我始终不喜欢那种被人束缚的感觉，因为村里村民出行不便就索性在家里开着租车，以大巴的标准收费，默默的为村民提供便利。生活真的很安逸，安逸到让自己忘记出去打拼，忘记很多，也忘记了对那个女孩的承诺……亲朋好友都说我没什么出息，我也想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打拼。然而，村里的老少出门真的很不便利，我一说走，村民就感到失去了着落，无比焦虑。最后还是留了下来，成为村民的车夫，随叫随到。20岁的时候，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曾经在酒吧里无比光鲜的自己会在村里开着出租车吧。人生啊，这平凡的人生啊”老谭苦笑的感慨道。

其实，很多人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我们习惯性的囿于现状，疲于改变，死守着一份毫无热情的职业，抑或将就一段毫无起伏的生活。在岁月的流逝中改变了容颜，忘记了初衷。老谭也有一个歌手梦，也有一个喜欢的人，也有一段叫做青春的岁月，然而……

“小姑娘，你有喜欢的人”老谭突然回头问我。

“我……哈哈，有啊”我有点羞赧的说到。

“如果喜欢就争取在一起，女孩子要努力一点，不要害怕生活给你设的难题。你想想，人哪，这一生就这一辈子，我们为什么要将就的和一个我们不喜欢的人度过余生呢。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两个人看对眼了，就勇敢一点。不要让岁月蹉跎，让他成为回忆里的人”老谭对我说道。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相信缘分吗？小姑娘？”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我觉得一切的缘起都是最好的开始”

“恩，很好，我总算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一个相信缘分的人了。你知道吗?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但是我相信缘分，任何人的相遇都是一种缘分，比如说我们，比如说我和那个女孩，还有你和你喜欢的那个人的相遇。但是，有些人的缘分真的不够用啊，比如我和喜欢的那个女孩，最终还是散了，而且再难相见。所以啊，人哪，遇见了就要感恩，因为最起码你的回忆是丰富的，不是空白的。但是路过了就要释怀，因为过于执着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的结果，希望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哈哈”老谭会心的笑了。

“我喜欢的人估计都不知道我喜欢他吧，哈哈，看缘分喽，有缘自然会走到一起，不强求”我答道。

“小姑娘，你还年轻还有无数的可能，不像我，你一定要有自己的目标。怎么过都是一生，希望你选择的是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虽然我现在的职业不怎么好，但是自由，而且帮到了很多人，特挺好的，最起码年过40岁的我，是安定的，恩，安定的”老谭饶有韵味的加重了“安定”这个词。

……

老谭继续开着很溜的车子飞驰在乡村的道路上，貌似平凡的他，却经历过自己的沧桑岁月。

“你一定还有很多故事吧”

“有啊，你有花生米吗？下次我没啥事情，你带好花生米和酒，我给你讲一段呗”

“好啊，一定备好，到时候给你写个传记可好”

“哈哈，小姑娘，我就一农民，哪来什么传记。生活嘛，经历多了谁都是一本厚厚的故事，只是很难遇到像你这种想把故事说出来的人，咱们萍水相逢，希望你的故事很精彩，如果可以，有机会再见时，我能听听若干年以后关于你的故事，有缘再会”

……



恩，老谭有很多故事，我身边的甲乙丙丁也有很多故事。我们，都有自己的故事。谨以此文纪念一个热心的山村司机，还有很多关于他的传奇望他日有缘遇见再补上。那个告诉我相信缘分的老谭，希望他在山村里也能安好。

遇见了就是缘分，走过了就要释怀，若干年后，回忆里的那个说书人又会怎样去描述你我，愿你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遇见那个值得你一生相伴的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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