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火者》———番外二 ——(下)

 

李焱林品尝一口送来的小菜,忽然叹息一声。刘军强猜得出,李焱林的心里肯定是憋着一件事情,肯定是要.........





李焱林品尝一口送来的小菜,忽然叹息一声。

刘军强猜得出,李焱林的心里肯定是憋着一件事情,肯定是要话归原题了。但他不会主动去问,他收敛笑容,等着老战友自己说。

“要不要来瓶啤酒?”刘军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李焱林摆摆手,再次抽出一根烟,"我明天也会休息半天。“

刘军强依旧没有应声,等着李焱林把烟点着。刘军强太了解面前的这位曾经和他一起入伍,一起训练,一起出入命悬一线的火场的老战友了。他们两个人对待事业的态度是高度统一,为了维护军人的职业尊严,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抛开一切付出生命,这已经上升到信仰的高度。但他们两个人又不太相同,刘军强不顾小节、英勇开朗,李焱林心思缜密、三思后行。刘军强很清楚,老战友从一开始没有说心里的事情,不是不想说,而是在考虑选择哪一部分先说出来。

”明天我去祭奠我的一个兵,顺便去看看他的父母。”李焱林看着黑乎乎的玻璃,上面映出了两个正年富力强的军人身影,他若有所思地说,“那个兵,你见过,但你可能想不起来了。”

“谁?”

“沈阳。”李焱林看着刘军强凝神思考的样子,知道刘军强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两年前,化工厂那场大火,我负责现场勘察,坍塌的房梁险些砸到我,那一瞬间推开我的火调员就是他。我记得当时你也跟着大喊一声,惊了一身冷汗不是?”

刘军强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额头,他记起来了,那是一名刚刚从军校毕业分到火调技术处的年轻小伙,李焱林不止一次地私下夸过他,可最近一年确实没有听到过李焱林关于这小伙的任何褒奖之词。恍然大悟之余,刘军强真的伤感了,他想起来李焱林最初说的话,是要祭奠一名烈士,无疑这个小伙就是这名烈士。

刘军强低沉地问:“我也是工作太忙,一直没太注意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当初是怎么回事呢?”

沈阳毕业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他参军的时候只有十九岁,在部队上摸爬滚打两年后,考上了军校,四年后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最后成了李焱林的兵。

火调人员的作息时间相比较中队而言,较为宽松,自由的时间会多一些。那天是具有夏天典型天气的一天,烈日炎炎,万里无云,行人稀少。沈阳去了一座图书大楼,他想找一些专业性的书籍。图书大楼里的人很多,无论是徘徊在书架前寻找图书的人,还是喝着咖啡看书的人,都保持着极大的安静。沈阳喜欢这种氛围,他找到上次没有看完的书,随后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安静地看起来,他能清晰地记住上次看到的是第几页。

越是大的灾难在来临前,就越是没有预告。当沈阳把注意力从书本上转移到人声嘈杂的二楼时,凶猛的火蛇已经完完全全地吞噬了一个书架,并迅速地向两侧蔓延,浓烟也随之滚滚袭来。沈阳站在围栏向下望去,顾客们像是四散而逃的羊群,完全没有方向感,有些不明原因的顾客甚至在往二楼奔跑。

沈阳第一时间冲到楼梯口,提醒逃生的顾客必须走亮着绿灯的安全通道,并拦住一名顾客借用手机,他没带手机,又必须在第一时间报火警。与其说沈阳是借的手机,倒不如说是从顾客手里抢来的,当时那名顾客拿着手机惊慌失措地往一楼跑,无论沈阳怎么解释,顾客似乎都听不懂,只想挣脱沈阳的手臂,沈阳也急了,夺过手机,简略地说了声,“我要报警,手机肯定还给你。”随后便松开了手。

沈阳一直帮着疏通人流,协助安保人员帮助顾客逃生。还好,安全通道畅通无阻,逃生工作进展非常快,顾客全部逃生成功。可当沈阳和安保人员即将撤离的时候,一位已经跑进安全通道的中年妇女哭着冲了回来。她呼喊着,她以为她的女儿也跑下了楼,可是她一直在通道口等到最后也没有看到女儿,女儿一定是在二楼上厕所,最近女儿总是会着凉拉肚子,她拉着沈阳的衣服求沈阳能救救她的女儿。

沈阳不免惊恐地抬头看看二楼,浓烟早已把二楼包围,火焰早已蔓延整层二楼,而他还没有听到熟悉的警笛声。沈阳当时没有多想,用饮水机里的水浇湿了全身,用衣服捂着口鼻就冲进了浓浓的烟雾中,仅仅两秒钟,再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影,看到的只有滚滚而来的浓烟和不时向生命发出挑战的火蛇。

大约五分钟后,消防车队赶到,将近十把消防水枪同时喷出高压水柱。大约十分钟后,消防战士冲入图书大楼,一前一后用担架抬出来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身份是截然不同的,前一个是成年人,后一个是孩子;前一个是死人,后一个是活人;前一个是军人,后一个是群众。得知女儿尚有生命的母亲悲喜交加,也是在同时,她的内心永远地烙下一份不愿吐露的愧疚,这份愧疚更多的是因为最后一个不同的身份,军人和群众。

刘军强久久地凝望着窗户,他忽然间没有了勇气直面老战友,只能通过玻璃观察老战友的神情,他猜测老战友的眼角应该是滚动着泪珠的。任何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能体会到,那是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好青年,是一个时刻维护职业尊严的刚强军人,是一个挽救他人生命的光荣烈士。

刘军强用力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好兵!”

没有等李焱林反应,电话随之响了,听筒里传来一个稚嫩却倔强的童声,“爸爸,回来吃饭!我和妈妈等你半天了!”

刘军强应付了几句,挂断电话,勉强笑了笑。李焱林也回以笑脸,催促刘军强快点回家,而他自己则想在小店里多呆一会儿。

刘军强想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利索地起身,然后大踏步地走到柜台,结账,离开。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就像训练场上反复练习折返跑、接水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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