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Apple-na(七)——情人崖底

 

“阿牛。”我心中一闪念。在这巴厘岛上,我能够从阿北北的小说直接联想到的人,只有阿牛。就在我愣神的当口,忽然听到头上传来什么物体快速刮擦过树枝的“沙拉沙拉”声,我还来不及抬头看,只听得“啪”一声响,整根安全绳像一团乱麻从天而降地落在我近前。...



凭着记忆,我找到了七年前相机坠落的位置。“就是这里。”我轻声跟阿牛说。

阿牛从栏杆探出身子往悬崖下看了看,说:“有点黑啊。下去有把握?”

“我想问题不大。”嘴上那么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对于这次行动,我并非毫无准备。两个月前,我辞去了工作,然后参加了一个攀岩俱乐部,同时,每天挥汗如雨地进行体能训练。但这种临阵磨枪到底有多大效果,实在不好说。

在阿牛的协助下,我穿戴上攀岩的全套装备。安全绳的另一头绑在了阿牛的腰上,然后再拴在附近的一个石墩上。万无一失。

我小心翼翼地翻出半人高的围栏,探寻着可以落脚的地方,缓缓往崖下攀爬。当整个身体没入栏杆以下后,我打开了安全盔上的头灯。

情人崖崖面的岩石被海风长年侵蚀,找可靠的落脚点并不是很容易。我好几次都脚下踩空。幸好身上防护装备齐全,再加上阿牛放安全绳的节奏也把控得好,不然,我的这双膝盖怕是早就撞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到达崖底。其实,与其说是我攀爬下来的,不如说是阿牛用安全绳把我慢慢缒下来的。

如果是Apple-na,以她的身手独自一人下得来吗?一踏上崖底的岩石,我居然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不过眼下容不得我去仔细考虑这个。

那棵矮树就在我眼前。七年过去,这树似乎也没长高多少,但枝叶倒是很繁茂,密密实实地挤在一起,像个绿色的巨大的球。

我紧张起来,手心微微出汗。我要找的相机,或者相机的残骸应该就在这个球里。但七年过去,还在不在?如果不在,寻找Apple-na势必再次陷入僵局。

有十几秒钟的时间,我这些年寻找Apple-na的各种努力在头脑中快速闪回。

我其实都不清楚Apple-na到底是哪一天从我的世界里消失的。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南京东路上的星巴克。

照例,我和她各点了一杯拿铁,然后和往常一样聊天。我们聊天历来没有什么特定的主题,想到什么就聊什么。有时候暂时没有想说的话,就任由对话之间的空白大段大段地降临。

那天我们具体聊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好像有聊到拉康、康德、康拉德,还有萨德,以及《在土星的标志下》。后来,Apple-na又谈到她的留学计划。

Apple-na的留学计划由来已久,我和她结识之初她就谈起过。每次她谈起,我都是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实事求是的说,我内心确实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意见。

归根结底,我们是伴侣,而不是情侣。

在对方个人的事情上,我们很少会尝试去做一个推动者或者拦阻者。我甚至不了解Apple-na的家庭情况,正如Apple-na也不清楚我的家庭情况。我只知道她来自一个有点偏远的省份,本科毕业于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

我们不太关心彼此的过去,也不太关心彼此的未来。一切都只有当下。

那天聊完天后,我们各归住所。我租的房子在浦东,她租的房子在浦西。这一点在很多把我们视为情侣的朋友眼里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魔都的房租价格极贵,作为情侣却分居各自租房,是极其不经济的行为。我们也曾解释我们并非情侣,当然,这除了招来一些并无恶意的笑声,并没有其他效果。

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真正相互理解的。即使是朋友,也是一样。

我和Apple-na都持这样的看法。但我们相信,我们之间实现了一定程度的相互理解。

“一定程度。这是个例外。” Apple-na微笑着对我说。

“不mate的soulmate嘛。”我说。

“你又来了!” Apple-na白了我一眼。

我身上所系的安全绳晃动了几下。我趁机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晃动并不规则,不是阿牛的信号。或许是海风吹动。

我收敛心神,借着头灯的灯光往矮树的枝叶丛中搜寻相机的影子。长年累月,掉在这个巨大的“绿球”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饮料罐,腐烂或半腐烂的果核,眼镜,手表,手机,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书。这书用保鲜膜层层裹着,完好无损,看样子是有人特意扔下来的。

我把书拿起来,看了眼封面,顿时目瞪口呆。封面上赫然四个大字“神涯木道”。粗黑的字体,纵向排列。边上是作者的署名:阿北北。原来是《神涯木道》的第一卷。

去年阿北北结婚,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婚礼上,向来做事有些神神叨叨的他给每一位到场的宾客都发了本《神涯木道》的第一卷。当时,这书刚出版不久,据说卖得非常火,登上了各种畅销书排行榜的前几名。

我是不太看网络小说的。不过在等待正式开席时闲着没事做,就大体翻了下。有点像盗墓小说,氛围阴森恐怖,有很多妖魔鬼怪的东西。“婚礼上发这样的书,这家伙倒也不忌讳。”我当时想。

婚礼结束后,我回到家,把书塞进书架,以后再也没拿出来看过。万不曾料到,一年多后居然会在万里之外赤道以南的巴厘岛情人崖下再次见到这本书。

“阿牛。”我心中一闪念。在这巴厘岛上,我能够从阿北北的小说直接联想到的人,只有阿牛。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头上传来什么物体快速刮擦过树枝的“沙拉沙拉”声,我还来不及抬头看,只听得“啪”一声响,整根安全绳像一团乱麻从天而降地落在我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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