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寞：九月未央

九月未央－－－－致我的奶奶...







九月未央

             －－－－致我的奶奶

 

            

一

是最宁静的时刻，是最美丽月份和季节。青草依旧葳蕤。你走时，那些无名的野花，纷纷打开尘封的包裹，简单而热烈的为你送行。

九月十八日，辞行的夏季刚刚走到后山。那燥热并郁闷的气息就已经跑出了十里路远。

一切和你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前来的秋天笑语盈盈，她朴实的大手一挥，土地和树木就开始更换新装。一些顽皮而又青涩的稻谷躲在微风里，装扮着爷爷的笑脸，纷纷摇摆。

这些新装，你也曾经穿过。它们是翠翠的绿，是灿灿的黄，是三月桃花盛开的粉。是如庄稼一样淳朴的式样。你穿着它们走出低矮的房屋时，它们还沾满露水的味道，和星星跌落的光芒。太阳远远的看着，也会红了憨厚的大脸。

二

我难以想象，你瘦弱的臂膀，是以何种姿势，来承受九十年的风和雨。那些艰难的岁月，无情的风霜，那些漫长而又冰冷的黑夜。它们凋零多少娇艳的花朵，腐蚀过多少矫健的山川平原啊。

而此刻，你安详的面目如花。无数的风霜和磨难，无数白天黑夜生长的不安与恐惧；那些用尽一生的慈爱，那些情不自禁的眼泪和欢笑；它们统统乖巧的安放在你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到半点沧桑的痕迹，如你来时的模样。

唯有黑夜，唯有黎明，唯有荆棘并坎坷的山路。

唯有火热的黄土。



三

你曾如此热烈的爱恋花朵、黎明，如此执著留恋青草的味道。那些平凡而又有滋有味的日子。

从去年冬天你就开始生病。看过了所有的医院，所有的医生摇头。心肺衰竭，多么无奈而又严重的病症。从冬天到春天，从春天到夏天，再从夏天到秋天，你骄傲的击碎了医生一次次预言你生的限期。

可是有谁会知道，那么多漫长的夜晚，你残年并瘦弱的身躯从未沾过床铺。你的背部整日发着高热，气喘像魔鬼一样随时袭击你，令你昼夜不安。

可是有谁会知道，你在浑身恶性水肿的情况下，无数次一边呕吐一边进食。你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除了倔强的渴望，除了那些充满绿意和欢笑的生活，除了那些金色的阳光。

四

九月是你选择，并决定离去的日子。在六月，亲人们忙碌着为你准备后事时，你就微笑着把手指指向了九月。

我知道你喜欢九月。九月有飘香的稻禾，洁白的棉花，硕大的红薯……那些包含你太多热情的庄稼和事物。那些总是令你情不自禁的热切。

九月里还有无数无名的，你痴恋的花朵。它们随时打开风景的灿烂，生命的炽热，以及梦想的亮丽。

阳光常常会顺势抖落出耀眼的花朵。如此绚丽，光芒万丈。

而那些洁白柔软的云层，湛蓝湛蓝的天空，容纳过你多少质朴的想象呢？



五

有谁会相信，一个在停止呼吸与心跳三十多个小时后的残年老人，在亲人热切的痛哭和呼喊下，还会落下清澈的泪水！这神话一般的泪水，真的就弥漫在你接近枯萎的眼眶上！

家乡的习俗叫哭灵。传说开灵的时候，只有所有亲人哭得真切和伤心，逝去的人在阴间和来生才能更好的生活。

所有的亲人如此留恋你，我们撕心裂肺的痛哭，叫喊。有劝说的邻居揭开你的头巾，分明看到你的泪水，看到你潮湿的眼眶弥漫着泪水！

尽管民间的解释叫感应，血脉对亲人的感应。但我还是知道，那是不舍，是刻骨的牵挂，是无边的慈爱。是对人间，对亲人，对生活深深的爱慕和眷恋……

六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

我不知道是否真正有佛，有彼岸，有极乐和来生。

但我知道你在另一个遥远的国度，也一定是快乐的。

因为你有那么多深沉而热烈的爱，那么多倔强的愿望和梦想。那么多永远不会褪色的美丽。

我在佛前为你许了许多的愿，一次一次叩拜。

当闪亮的晨曦冲破黑夜，菩提沐浴着金光。那和祥的钟声缓缓响起。

所有的时光停步。

我想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或者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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