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老家具朝夕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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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其他文物，家具的流通率并不高。人们即使需要变现，首先会卖轻便的首饰或器物，若到变卖家具的地步，就真是倾家荡产了。家具是一个家里面最先进来，也是最后走的。编辑部于初夏时节拜访轶园，看老家具如何进入当代生活。



△清早期榉木酒桌，上置宋代登封窑玉壶春瓶，宋代双龙铜镜，宋代吉州石砚，清代铜手炉，墙挂清早期周鼎画墨石立轴，查士标行书小镜心。

>>>何时开始接触明清家具并开始使用？

最初是因为学习中国画，过去画册印得不好，细节看不清，所以就想买一些古画真迹作为学习与临摹的直接对象。但古旧书画全部挂起来之后，家里像画廊，缺少呼应与变化，新家具更是不配。所以才开始陆续买些老家具。



△清早期榉木灯挂椅，上挂明代青玉璧

当时传统看法认为老家具就是红木好，而且2000年左右的红木家具不贵，所以我收了一些。不过，红木家具兴盛于晚清民国。过清中期的极少。文物是一个时代的折射，红木家具，特别是本帮家具，如果一堂陈设，奢靡感和颓废感都比较强烈。我画国画风格取法宋元一路，希望书斋陈设为首的居家氛围能往上追，能够在家里真实的感受清中期之前、明、甚至宋元的气息。之后就一点点开始收藏高材家具了。

巫鸿在《礼仪中的美术》提到，存在于博物馆中的文物都已非原境状态，比如说一件放在展柜中、聚光灯下的汝窑瓷器，当代人透过橱窗看它和宋人在生活中使用它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对绘画而言，学习宋元，不仅是学习绘画史中的风格与技法，更要体悟时代整体的气息与格调。我收藏古器物不同于收藏家的专题收藏，而是试图复原古人生活原境，带有生活性与实用性。所以收藏品类较杂，家具、书画、瓷器和杂件，几乎古人生活中的事物都收藏，而体量最大、最实用的就是家具。



△清中期楠木螭龙开光南官帽椅

>>>古人对于搭配的讲究，哪些值得今人参考？哪些已不再适用？

搭配无定式，但有规律。简而言之，就是以格调为底线，以审美作主线。对我而言，我构建居家空间是以文人格调作为底线，以宋元至明的审美作为主线的。这种格调和审美与器物的贵贱无关，与风格的简繁也无关，只与品味相关。品味是修养的沉淀，需要尽量接触文献、古画与器物，从中锻炼出一种敏锐的感觉。搭配无定式指的是因人或因时因地而异。我们看文献也要正确理解上下文的语境。例如高子说瓶花有三忌，忌有环，忌成对。这是针对书房而言的，其目的在于追求一种别趣。但如果是正厅或是庄重场合，成对是最恰当的摆放，这点在许多古画中都能见到。文震亨认为书房只能挂一张画，挂多就俗，是针对于他说的“堂屋宜大，书室宜小”而言。现代人的居家空间已与古人不同，若有大空间的书房，当然可以不止挂一张画。



△明代大漆嵌骨供桌；清中期楠木南官帽椅一对；墙挂清早期堆漆撒螺钿七言木对联，

清乾隆李世佐书法斗方镜心。

再说到古人摆放家具的问题。家具摆放于空间，而空间决定于建筑。明代建筑秉承宋元，明间一般不超过五米，次间、梢间依次减小，檐高不超过六米，这个尺度对现在居家来说相当宽大。更需留意的是当时的采光不好，光线会影响人对空间的感受，这是以往研究者们普遍忽略的，理解这点才能明白明人为什么在户外进行大量社交活动，以及为什么牢固又轻巧的大漆家具会成为当时的主流。回到室内，由于光线昏暗，如果家具摆放过多，则会显得沉闷。再由于空间宽大，所以家具大量运用螺钿，朱漆，或红黑的强烈对比，有时还饰以织锦的椅披、桌帷，用以打破室内的昏暗。



△清黑漆四面平台几，上置南宋安阳窑梅瓶，南宋铜三峰笔架，南宋直颈小铜瓶。

明人重视不同材质家具的混搭。这点在文献和古画中可以找到大量的印证。例如黄花梨、大漆、竹、石等不同材料与工艺的家具会同处一室。再说到细节，明代家具因为要适应大空间，所以线条做的比较舒展，富有弹性，壸门的鲫鱼肚形制即是一例。至清中期以后，玻璃的引进使得室内采光改善，加上城市人口密度提高，导致居住空间变小，使得固定陈设增多。例如明代的圆角柜上窄下宽，略呈梯形，摆放在宽敞空间中特别好看，但清中期以后就开始流行方角柜了，方正的造型较能适应紧凑的格局。就我的居家空间而言，我两者都会借鉴，因为空间不大，所以大型家具肯定是固定陈设，而小件则会调整和更换。



△清代雕花供桌上置明代大漆嵌绿石台屏，明代黑漆古铜佛，唐代白陶净瓶，清代仿哥窑瓷瓶。墙挂清代乾隆朝单岳画花鸟大幅，清代成亲王款十一言大漆木对联。

>>>入门者如何挑选适合自己的明清家具？首先需要明白不是所有老的家具都具有收藏价值。其价值的高低主要取决于它文化含量的高度。因为收藏家具永远会纠结于要求与现实的差距，人们追求品相完美无缺，但是往往遇到略有残损的家具。另一个问题是决定买或是不买，因为资金总是有限，现在买，说不定明天就会发现全品相的家具；不买，可能机会一去不复返。所以收藏老家具牵涉到对未来的预判，当然更重要的是认识这件家具在历史坐标中的定位，有了这种认识就不会盲从，不至于受商家或市场的左右。



△清代柏木酒桌

上海闵行区的放鹤路是古家具的集散市场，以江苏和环太湖流域的南方家具为多。南方既出产高雅的江南文人家具，也同时存在极民间的民俗家具，需要辨别区分。苏作家具由于名声早已在外，现在源头货几近绝迹，出来的也多半是行家转让而且价格高昂。上海青浦区沪青平公路一带则可见晋作家具等北方家具，由于山西相对较封闭，得以保留更多宋元古风。晋作与苏作的优劣很难评断，它们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审美风格。收藏老家具就像喝茶，刚入门的人希望一次买齐全套茶具，但是浸淫较久的人会根据自己的喜好与习惯一件件去搭配，因此才展现出各自不同的品味。



△清早期榆木直枨书桌，清早期榆木南官帽椅

现时生活习惯与建筑空间已与古代不同，当代人使用老家具的意义该如何理解？

文物好比成年人的智力玩具，每件背后都隐藏着时间和空间的各种秘密，我们藉由自身的学习与修养将秘密逐层解开，包括年代、产地、工艺等问题。每个人的认知不同，解谜的角度也不同，所以解答也会是多义的，这是文物魅力之所在。一件旧家具放在家中，就像一道谜题，考验着使用者的能力，若买全新的家具，几乎所有答案都是确定的，就没有这些互动挑战的乐趣了。



△晚清红木七屏风罗汉榻，晚清红木炕桌

我们亲近和传承文化有多种方式。第一选择肯定是去博物馆看文物，博物馆里展示的文物代表着文化的最高成就，我们观看时，难免会采用仰视的心态与视角。若能在居家空间里融入文物，则多了一种平视的交流，也是一种互动，而且随着时间会产生情感的依赖。这种情感不关乎好坏对错，如同汉字一样，会潜移默化，产生一种切实的归属感。



△明代大漆描金剑腿桌局部



△明代大漆喷面剑腿桌局部

编辑：5833

文章来源：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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