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焰（六）_【春风小苑】

逆焰六...

父亲和母亲亲眼看着玲花裁剪布料，做好、熨好一套女士衣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俩人左瞧瞧右看看，母亲悄声对父亲说：“这个好看，我也想做一套。”父亲瞪了一眼，怕玲花听见，把母亲拉在一边，附耳说：“别给孩子添乱，以后再说。”玲花看出了父母的意思，朗声到：“等我做好这个，抽空给妈也做一套这个样式的，你喜欢不？”母亲连连摇头，一叠声说不要。玲花也没有再说，心里想着抽空给家人每人做一套。
做好的衣服挂在店铺内，过路的一看就很显眼。这时，同市场有几个要做衣服但没敢让玲花当试验品的，这会齐围拢过来仔细查看针脚，又查看衣兜，有一个还特意试了试。彼此交换了下满意的眼神。一个个争着定做。也有人提议玲花，做几件衣服、裙子、棉衣等的样品，到时候她们可以帮忙替她零售。玲花想到这个主意不错。决定自己和七妹住仓库，以前用来做饭的地方缩小一半，与店铺打通，腾出一点地方挂样品，有人合适，不愿意花时间定做的可以直接买走，实在买不了的，也可以给家里人穿。
父母见玲花特别忙，就打算带来弟回去，但来弟死活拽住大姐不放，再说玲花也不愿意来弟走，她给来弟买了布娃娃，来弟喜欢得不得了。玲花就轻轻告诉来弟，冬天布娃娃会冷，要给布娃娃做衣服。然后找了点布头，三两下缝了一件小裙子给布娃娃穿上，来弟见了更加高兴，她结结巴巴告诉大姐，她自己缝衣服可以不？玲花点点头，细心教来弟怎么缝，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傻不拉几不说话的孩子，缝得像模像样。玲花安顿来弟在自己旁边的角落的小凳子上坐着缝。这样自己随时可以看见来弟的情况。来弟不想缝时，会安静坐在那玩布娃娃。
父母见来弟比在家时乖巧听话，也就放心走了，玲花再三挽留留不住。
玲花抽空带着来弟去了一家学校，但学校不收智障孩子。没办法，玲花就时常教来弟缝沙包，来弟专心缝了好多。见这么多沙包，刚开始，只要主顾带着孩子，玲花都会替七妹送人，但好多人不愿意白要，她们同情来弟，就会花钱买，一来二去，来弟自己也赚了二三十块钱了，玲花高兴地举着钱对来弟说：“来弟，你看，这是你挣的钱哦，我们七妹好厉害，这么小会赚钱，大姐都比不上你。”来弟羞涩地笑着，继续或缝或玩。生意红火，使得玲花太忙了，她没时间陪来弟出去，担心时间久了，来弟彻底脱离这个社会，于是找了一个女的来帮忙。这样一来，自己抽空可以带来弟出去走走，给来弟买漫画书来讲解，来弟一天天开朗起来。
这天早上，玲花姊妹俩刚在吃饭，进来三四个人，为首的是个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肠肥肚圆的主。原来是工商局的，玲花的执照过期了需要重新审验。玲花这才想起张哥他们的那些执照。为首的是他们刘局长。刘局长看了一眼玲花，让玲花拿出房屋租赁合同，玲花不知道是哪个，从张哥留下的那一堆中翻找，明明翻到了，却又翻过去，这下惹怒了局长，以为玲花藐视他们执法。收走了执照不说，要玲花三天内搬出房子。任凭玲花怎么解释怎么哀求都没用。几个人扬长而去。
玲花的徒弟认识刘局长，告诉玲花刘局长黑白两道都有人，势力大得很。玲花急的快要哭了。徒弟告诉玲花花钱走后门或许可以。可是玲花认识的人又不多，找谁呢？她出去问隔壁店铺买鞋的，该怎么办？买鞋的与玲花关系不错，她惊讶地悄声问玲花是不是今年年底的时候没送钱给刘局长。“钱？什么钱？不是有执照吗，怎么还花钱？”“傻丫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虽然租的是工商局的市场房，但送大钱才有好地段的房子，不送钱没有房子，你们以前的师傅肯定没有告诉你年终送钱的事吧。”玲花摇摇头，问“那我现在去送，送多少合适？”买鞋的看看四下无人晃晃五个手指：“五百？”买鞋的撇嘴道：“你以为刘是要饭的呀，最少五千以上。”玲花吓了一跳，五千，她得两个多月的辛苦。但想了想，若果没了房子以后会少多少个五千，只好咬咬牙，东挪西凑，凑了一千多元，踟蹰半天，叫徒弟照顾好来弟，自己去工商局找局长。年终了，工商局人很多，玲花一天跑了七八趟才找着刘局长。刘局长乜斜着眼睛瞄了一眼玲花，手下的工作人员立马请示局长是否吊销玲花的执照？刘局长摆摆手，道：“先看她态度，要是积极补办，没必要为难，至于收房子另外租赁的问题，我先考虑考虑给你们回答，你们去忙你们的吧”。工作人员走了，玲花听那意思自己的房子执照有希望，吁了口气。刘局长看看玲花，右手食指一勾，走出了办公室。玲花愣愣地站着，刘局长转身“哎，那个你，跟我过来”。玲花见叫自己，老老实实跟着刘局长走，刘局长带玲花来到楼头一间房子，房子里没有人，里面装潢华丽，玲花感到了不妙，站在门口不敢再往里走，但刘局长威严地瞪了她一眼，玲花打了个冷颤。“这是我宿舍兼办公室，进来坐这”，刘局长手指着沙发，自己走到对面坐下。玲花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坐不该做。刘局长站起来，走过来顺手关了玲花身后的门，碰碰玲花胳膊，叫玲花坐，自己自顾自地坐在沙发对面。玲花见中间隔着桌子。暗嘲自己想太多了，她走过去坐在刘局长对面，拿出包好的钱，恭敬地放在刘局长面前。“刘局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一个乡下丫头不懂事，你看这点小意思你别嫌弃，等以后我挣到大钱，好好孝敬你。”刘局长看都没看钱。说道：“我不爱拐弯抹角，直说了吧。老子看上你了，你陪老子睡一觉，啥事没有，不愿意，可以，我从来不强迫人，但你立马从这个城市滚蛋，别让我看见，我这人心眼小，指不定干出什么来，你现在好好想想，给你十分钟，十分钟给我答案，这钱，你拿回去，老子不缺这个。”说着抬起脚，把钱包蹬了过来。眼睛一闭，开始养神。
玲花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她不愿意让自己毁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她站起来预备走。身后传来刘局长冷冷的声音：“赶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给我消失。”
玲花听着，眼泪滑落下来，自己辛苦这么几年，竟然被这么个痞子样人的一句话来决定命运。她想着好转好多的来弟，想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一切就握在这个恶心的男人手里。她站着没动。内心剧烈挣扎：要不要服从。这时刘局长已经走过来扳转玲花的肩膀，强行一把抱起玲花放在玲花坐的沙发上，乱摸乱啃。玲花咬住嘴唇，任凭这团肥肉肆意妄为。
当刘局长心满意足地起来后，玲花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她默默地一边掉泪一边整理好自己的穿着。姓刘的惊讶地看着玲花，他没想到玲花还是个女儿身。这个阅人无数的痞子，以为玲花就跟那些用理发、裁缝为幌子的，靠身体换取钱财的女人一样。
他沉吟了一会。等玲花收拾好，把钱拿起来塞进玲花的包，拍拍玲花的后背说：“走吧，你自己回去，明天我派人送来执照和房屋合同，你准备好你的照片就可以。”
玲花出了门，逃似的离开了工商局，路上见好多人探询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失态了。她努力擦干眼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快到店铺时，她装出一丝微笑。但徒弟看出了不对，玲花强忍住眼泪说：“这帮垃圾，故意刁难，不知道明天会咋样？求了半天，为了个破房子、烂执照，心酸极了，这会也没心思做活，你早点回吧。”徒弟见解释合理，也就没再追问，走了。当夜来弟睡了后，玲花坐在裁剪的案子前，使劲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又伏在案子上，哭了很久。
还好，刚上班不久，工商局就来人了，有五六个人。不但合同、执照办妥，就连税务执照等等该办的执照都一块来，给上门办妥。
徒弟惊奇地悄悄对玲花说：“师傅，钱真是好东西。你看你花钱，工商、税务主动来给办了哦。” 玲花害怕他们听见，捣了一下徒弟。这时，又有一帮人抗着摄像机拿着话筒，说是采访工商、税务为了方便群众如何上门办理业务。玲花内心恶心地看着这帮人装神弄鬼。一会他们提到了来弟，并且要求玲花带来弟站在一块。工商的有个什么科长对着摄像机说他们了解到这姐弟俩挺难，妹妹智障，姐姐坚强等等，冠冕堂皇的话说了很多。来弟被这么多人吓着了，把头埋在玲花怀里。玲花借口妹妹受到惊吓，躲进了做饭的那小间。等人都走完了才出来。
徒弟高兴得手舞足蹈：“师傅，我们要上电视了” 。玲花冷冷地说了句做活吧，堆积了一大堆呢，就不再理会。一会突然想起房屋合同，叫徒弟念给自己听，当听到租赁期是十年时，终于长出了口气，也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玲花这没有电视，徒弟家里有。过了两天，徒弟告诉玲花她们都上电视了，说那个刘局长还讲话了：这样做是为了辖区商家的便利，是他们利民活动的一个内容，以后还会做这样的事呢，有商家代表送锦旗给这些单位，表扬他们为所有商家着想。玲花有些麻木，她没有吱声，只是低头做活。但她的店铺轰动了这个城市，好多人慕名而来。玲花本来做得好，加上电视宣传，她不得不在过完年后重新租了住房，不再在店里做饭睡觉，这样店铺就变得很大。她添置了缝纫机、锁边机。又收了三个徒弟。她现在只裁剪，至于缝纫，熨烫。她分派给四个徒弟并根据她们各自的表现，每月适当给点零花钱。要知道所有的缝纫店学徒是不发钱的，玲花这一举动，引来好多想学的。但玲花没有再收，四个徒弟受到竞争压力，非常珍惜玲花这的机会，干活也特别卖力。
四妹考上了师范学院，五妹也考中师专。玲花激动不已，把家里人接来在酒店好好请了一顿。这下，整个村子都快掀翻了，这，全得感谢马婶子的宣传。马婶子在你传我打听的“人际”关系下，早就听说玲花上电视的事。马婶知道就等于全村知道。马婶子早上在村东，中午就已经到村西，她两片嘴皮上下快速翕合，不时溅着飞沫，就连嘴角，也溢着沫沫。到处说郭家大丫头玲花如何厉害如何开店铺。人们嗯嗯地随口应付几下，立马找借口离开。前两年，在她嘴里，玲花不如一泡牛屎，现在，把玲花夸得比鲜花还鲜艳，比月亮还高耸。
送走了四妹，又送五妹上了师专，玲花鼓励六妹、弟弟加油。看看妹妹们，一个比一个出息，玲花打心眼高兴。父母催着玲花找婆家。玲花忙于赚钱，一直没顾上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会听母亲催促。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