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村草木痴迷武术的我爸收了个特殊徒弟

 

我爸喜欢武术,年轻的时候到处拜师,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师可拜...





我爸喜欢武术,年轻的时候到处拜师,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师可拜,就买了一堆南拳北腿八卦掌之类的书自己练,蹲马步,走木桩,气功,无所不涉及。

他找铁匠打了一枝枪头儿,锋利夺目,又找木匠打了枪杆,买了红绸子系上,做了一条枪,微风凛凛。冬练三九,无论多大的雪都坚持六点起床练武术;夏练三伏,我们起床的时候他已经汗湿如雨。

那时候我家院子的墙很矮,院门就是用几根原木拼起来的,只能挡大白鹅,鸭子都能顺着门缝钻进来,几乎就是个摆设。

所以,我爸在院子里练武术,舞枪,走八卦步,外面的行人看的清清楚楚。一传十,村里人都知道我爸会两下子。

时间都用来练武术,就很少干活,为此,我妈经常撕他的书,没收他的枪。他在我妈面前的气馁,转身就膨胀了,因为我爸居然招了一个老爷爷来找他拜师学艺。

我至今不知道那个爷爷叫什么名字,他七十了,干瘦,眼睛炯炯有神,穿一身灰色粗布衣服,骑个二八自行车,就是除了车铃不响哪都响那种。车筐里装一个布兜,兜子里全都是关于武术的书,还有几本武侠小说。

他第一次来家里,见了我爸倒头就拜,嘴里连说师傅。我爸惶恐的差点摔到地下,急忙搀扶起来。爷爷说:他是邻村的,一辈子痴迷武术,尤其八卦掌,听人说我爸是个行家,就赶来拜师。我爸自然不敢吹牛,只说自己是爱好者而已。一边安慰一边跟他谈了一下午的八卦掌,满屋子飞的都是董海川什么的,老爷爷老泪纵横:一辈子,总算遇到一个知音啦。问我爸是董海川的第几代传人,我爸不肯说,因为他八辈子也没机会成为董式传人,董海川是他偶像,了解比较多而已。老爷爷只当是他谦虚,千恭万敬,一定要拜师。

我放学回家,正赶上他走,见我回来了,说:这就是师妹了么?幸会幸会!

我吓一跳,以为是疯子。

后来这老爷爷几乎每天都来,缠着我爸拜师,也把车筐里的布兜拿进来,哗啦倒在炕上,我在里面发现一本《霍元甲传奇》拿起来看,后来他走的时候就把这本书送我了,我那时候课外书太匮乏了,这书反复看了好几遍。

他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爸可真是能人啊,深藏不露!于是,我对我爸也恭敬起来,总觉得他也许真是某某人的传人,隐入民间体验疾苦呢。

后来我去邻村卖小葱儿打听过这个人,一提谁都知道,都说:嗨,那就是个魔障,天天练武术,到处拜师学艺,路费不知道花了多少,钱都遭这上头了,老了,出不去了,就在家里折腾,买书,买兵器。家人都跟他断绝关系了,他一个人住在窝棚里,整天练八卦掌,神智不清了。

老爷爷一来就不走,早上来了待一天,中午来了待半天,总之天不黑不回家,我爸陪着他天南海北,聊的不亦乐乎。到饭点儿就一起吃饭。我爸武术没白练,砖头立起来摆成八卦阵,他能在上面行走如飞,说到兴头上就表演一阵儿,老的在一边拍手叫好。

一个老人家来拜师学艺的事儿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后来我们村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光棍也加入到拜师的行列中来,我老舅已经不上学了,也还没有相亲,也来学。我爸像个真正的师傅一样,表情严肃,先讲解基本功的重要性,然后训练他们蹲马步,走砖头儿,要立起来那种。可是我爸不敢收老爷爷,只跟他谈天,从不教他。他那么个岁数,真碰哪儿伤哪儿谁也负担不起。

我老舅蹲了几天就受不了了,再也不来了,说不了那个苦,他都受不了,一个七十岁的干瘦老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妈是个煞风景并且胆小的人,她一直担心老爷爷家人来找我爸打架,说他拐带坏了人家老人,更怕他来的路上摔了碰了说不清。估摸着老爷爷要来了,就把我爸赶地里干活去,在她心里,好几个孩子嗷嗷待脯,吃饱穿暖地里不长草比什么都重要,少惹是非。

老爷爷很失落,一脸不被认可的绝望和哀伤。后来,他就不来了,把《霍元甲传奇》留给了我。

十几年过去了,有时候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妈有时候会感叹一句:不知道那老人家还活着没?

我爸说:多少年了,早没了。

我书箱子的最底层,还有那本翻到破烂的《霍元甲传奇》。

每一个村庄都藏着许多奇人痴人,他们不务正业,行着和身份不符的事儿。他们是一个村庄的边缘体,他们也是一个村庄的灵魂。没有人去效仿他们,但是,大家都会去谈论他们,说不清是感叹还是嘲笑,是向往还是鄙视。

月满天心,爱字,爱花,爱书,已发表文字400万,出版十余部作品。手写我心,惟愿澄澈,不求富贵,只爱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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