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的回家之路

他们抗争的目的，并非单单针对人类个体，而是针对整个人类文明，对抗我们所能达到的、对抗我们所能毁灭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四方上下谓之宇 ,古往今来谓之宙。浩浩时空，星河灿烂，万物同宇而一体，人类只是自然界中与众生平等的生命群体之一，结成族裔，星罗棋布于地球的角角落落。天地苍茫，森罗万象，草木华荣，飞禽走兽，自生自长，自荣自衰，都曾与人类和谐共处，各得其所，各安其性，而后生生不息，大化流衍。彼时人类尚未凭借着高科技这一强大武器成为地球盟主，只是散落于各地，与高山大川润养下的各类生物唇齿相依，共生共存。

较之于集体的庞大人类来说，个人永远只是寂寥孤独的生命个体，唯如此，他们才相依相靠，相亲相爱，在彼此的拥抱中汲取温暖和勇气，对抗忧伤、悲戚和苦痛。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因缘际会，方始为人，得以在这横亘绵延数百万年的宇宙洪荒中思考着微笑、流泪。这是人别于其它生命体的特征。



然则，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终于有一只猩猩学会了思考，并拥有了智慧和情感。在这个人类已为万物霸主的现代社会，它亦会站立着行走，并在从小被指认了的父亲和祖父的关爱中享受着温暖和爱意。它叫凯撒，《猩球崛起》中的领军之秀。自然，那是后话。影片初始，母亲舍却性命保存下来的幼子凯撒尚在襁褓之中，怡然自得地享受着人类父亲威尔的宠爱和娇惯，全然不觉公司实验室里同类们所遭受的残酷和暴烈。

凯撒超乎想象的高智商亦肇始于威尔。作为基因科学家的威尔为治疗人类神经萎缩类疾病研发了一种新药，在黑猩猩身上做实验时，发现可以大幅度提高其智力。凯撒的母亲便是实验猩猩之一，这项实验也因为它为保护凯撒袭击了工作人员而被迫终止。年幼的凯撒因威尔的机智，躲过了公司强制要求的安乐死，被威尔收养而幸免于难。凯撒遗传了用药母亲的基因，自小智慧超群，不仅认知能力超过同龄人类，而且富有同情心和人情味。在威尔与其父亲的呵护下，凯撒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生龙活虎于阁楼的梁柱间，把自己看作为人类的一员，与威尔父子嬉戏打闹，从不觉与众不同。



每次透过阁楼的窗口张望，邻居孩童们骑着自行车在草地上欢笑追逐的情景，都让闭门锁户的凯撒羡慕不已。按捺不住融入群体憧憬的凯撒，终于越窗而出，追寻梦想中的同伴。凯撒还只是个单纯的孩子，亲情之外，也渴望友情，希望和其他孩子一起在树影花丛间，肆无忌惮的玩闹，尽情地释放和享有同伴的友善与关爱。然而，它的靠近激起了邻居的勃然大怒，终以受伤收场。对友情的第一次探触，就这样失败了。凯撒尚不懂得失败源于身份的错位，只因它是 “ 异类 ” ，是一只异于人类的黑猩猩。压抑着疑惑，凯撒依旧与威尔生活在一起，只是它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忧郁，而且再也不敢轻易尝试友情。

红树林中攀越在树颠间欢呼跳跃的凯撒，是那么快乐和纯真，这般美好甚至都不忍回想。这是它有限懵懂、蒙昧的成长中最放松、自由的时刻，无拘无束游荡在田野林间，在天伦之乐中爱与被爱着，困惑和失落一扫而光。一切都那样安顺和乐，充满着温情和希望。没有人会预想，灾难一触即发。

威尔父亲神经萎缩的病情日益恶化，尽管威尔的努力曾缓解了他的痛苦，优雅流畅的钢琴声一度腾跃，但随着对新药产生了抗体，其身体状况又急遽下滑。糊涂中，他把邻居的车子当成年轻时熟稔的自驾车，跌跌撞撞地扑向方向盘，疯狂地撞向路边。面对邻居的奚落、嘲讽和追逼，威尔父亲吐字不清的双唇孤独无力地颤抖着，却解释不清。无意间目睹亲人被侮辱的凯撒大怒，飞速奔越而至，为保护和救助亲人，痛打邻居。而后，被众人躲避和歧视时，凯撒流露出的内心恐惧和不解，又一次让人心颤，就像那次从红树林返回时，凯撒对脖子上的项圈提出质疑，“我是宠物吗？”对身份不确定的迷茫，以及被视为异类的痛楚，再一次戳伤了他。



凯撒遵循着“人”对情感守护的正义，救护了家人，却以伤害人类的罪名被关押进猩猩收容所。被迫与威尔分离，将孤独面对未知的凯撒，深切地恳求威尔带他离去，他是那样的忐忑、孤独和无助；当凯撒第一次看见收容所里那些冰冷的铁笼子，无隙的窗户，还有同类们拒斥的眼神时，又是那般的恐惧、脆弱和忧伤。凯撒的直立行走，如同他穿的衣服一般，在同类间显得格格不入；他因拥有“人”的情感和智慧，遭受看护人的侮辱和报复时，那般的委屈和隐忍。他想念威尔，想念家，为排遣思念和愤懑，他在笼子里用粉笔拼命地画阁楼的窗户，倚在窗口望穿秋水地期盼着回家。终于，盼来了父亲威尔，自己最可依靠的人，凯撒咽下所有的委屈和不快，只想跟威尔回家。

当得知威尔依然不能带自己回家时，凯撒彻底绝望了。他愤怒地擦拭去那些曾经一遍遍涂抹的窗口，失望、悲伤和无力击垮了凯撒。于他而言，窗户是家的浓缩，是他与威尔沟通的桥梁，是他心灵和情感的寄托。抹去窗户的凯撒，割断了与人类父亲威尔的情感纽带，断绝了回归人类之家的路。在痛苦的思索和徘徊中，凯撒终于自我确认了猩猩的身份，他撕破了衣服，撕破了“人”的枷锁，拒绝威尔的回家请求，它决意揭竿而起，重建作为猩猩的尊严，回归真正的田野之家。



为猩猩的自尊和自由而战的凯撒，依靠智慧和勇敢在收容所里迅速积累了声望，成为猩猩们的领袖。它逃出收容所潜回威尔家，偷出药品，给所有的猩猩使用，为它们开启了心智。凯撒率领着不再是“蠢猩猩”的同类们起义了！当他喊出那声惊天动地的“ NO ”时，给我的感觉就像当年看到阿甘跑起来那般激越；当众猩猩们“噌”地一站而起时，亦忍不住心潮澎湃。猩猩们涌去旧金山的角角落落，去解放自己的同胞——动物园里的“被看者”，实验室里的“被虐者”……那些曾经被人类束缚、管制和压迫的猩猩们都逃离出桎梏已久的牢笼，在凯撒的引领下跨越金门大桥，奔向红树林，奔向它们的自由之家。

金门大桥激战中，巴克一把推开凯撒，撞机而亡；当人类试图对猩猩们赶尽杀绝时，凯撒却制止手下杀掉哪怕一个人类……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其实都值得我们人类反思。猩猩拥有了人类的智慧和性情后，却不像人类那般残暴和贪婪，它们只想回家，回“红树林”之家，回归田园和山野。它们的回家，从不以侵犯、蔑视和牺牲其他物种的性命为代价。“ caesar is home ”！凯撒回家了，猩猩们回家了！它们不仅自由了，而且拥有了捍卫自由的能力，再也不用作为其他物种的宠物或工具捆着生存了。



凯撒这只拥有高智商的年轻黑猩猩，目睹人类的美好成果，如艺术、理性和情感，也看见人性的阴暗面，如狭隘、迫害，对其他物种的压制。人类更黑暗贪婪的一面，它有幸没有目睹和体会，影片对此也做了触目惊心地揭示。人类为了金钱不惜铤而走险，人性的自大与傲慢让我们自以为是，自认为能扭转、欺瞒和更改自然法则，最终人类毁灭在自己的手中。

猩球的崛起代表了一种新文明的崛起，懂得谦卑、宽容，懂得与人为善，懂得不同物种间和谐共生，休戚与共。正如导演鲁伯特 · 瓦耶特所说：“那些猿猴抗争的目的，并非单单针对人类个体，而是针对整个人类文明，对抗我们所能达到的、对抗我们所能毁灭的。”《猩球崛起》本质上是一部反乌托邦式的电影，以《人猿星球》中人类的绝望为故事的终点，在这个充满了宿命的悲凉结局中，启迪人类去思索要尊重地球上的所有物种，否则不知名的惩罚也将如期而至，也许是熊熊天火，也许肆虐是洪流。只是不知道，生命的诺亚方舟能否再次成功的起航，并驶入一个崭新的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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