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此心安處是吾鄉

 

小時候,對於重陽節的印象離不開王維那首《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好像所有的孩子都背過這首詩,提起它來不用一點兒...



小時候,對於重陽節的印象離不開王維那首《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好像所有的孩子都背過這首詩,提起它來不用一點兒思考就會蹦出:“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這是摩詰十七歲離開家鄉去往繁華的長安求取功名時所作的詩篇,然而在幼時孩童的口中它只是朗朗上口的句子,或是必須背誦的家庭作業。如果在四維空間裡可以讓我回到那間簡單明亮的教室外,看看當初的我們昂首挺胸雙手背後,聽聽那時稚拙的齊聲朗誦,中間一定夾雜著小學生專有的歡快節奏,沒有誰會去想多年後的我們都或早或晚的在異鄉扮演著異客。那時,是多麼飽滿的少年不識愁滋味,而此刻,又是多麼暢快的卻道天涼好個秋。



故鄉的小城種滿梧桐,每入秋,滿地都是手掌般的黃葉



小城被江環繞,以前過江除了走橋還會坐船



記憶中秦巴山區的山不是一般的山,那麼多那麼高

長大一些,開始無意識的窺探大人的世界,隱隱的表現在假裝思考問題的方式更加全面,又假裝體會情感的程度愈加深刻。不再傻傻的憶山東兄弟了,開始試圖了解亡國皇帝的哀苦,李後主有一句“雍雍新雁咽寒聲,愁恨年年長相似”,這感情太大,一顆少女心根本包不住它。只好換到“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帘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易安居士提供了更加細膩的想像空間,然而回到那時少女的窗前,看她滿桌的詩詞元曲紅樓夢其實也並沒有掀開生活幕布的一角,媽媽還會在涼初透的夜晚提醒第二天要記得穿秋褲。



外婆家的巷子口大抵就是這樣,巷口總是開著小窗戶的商店



最愛問媽媽鴨子、鴛鴦、鵝的區別,總也不認得

小鳥終究要學會振翅飛翔,有些情況是鳥兒長大了,有時候是巢傾覆了。

如今,明亮教室裡的我們都四散天涯,像蒲公英的種籽開始各自落地,生根發芽。生活鄭重的開始與我們交手,讓我們體會到它的殘忍,還有殘忍過後的溫情,如此交替反復,對誰都是一樣。天地不仁,卻是大仁。漸漸的許多故景、許多故人都被心中的落葉壓的更低,一春一秋,漸藏漸深。就像當年的王維,求仕的激情不滅,每天在長安城裡走著,習慣了也忘記了自己是一個過客,只有佳節又逢,此時的天氣、街景、冷暖,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著兒時的登高望遠、茱萸遍插,在最熱鬧繁華之時才最能體會孤孑無依。



嶄新的大都市

但這卻不是結局。有人偏在這相似的愁恨裡活出了唯一的自在。蘇軾,他曾經進士及第,轉眼淪為階下囚,後又擔任翰林學士,最終卻客死貶謫途中,試問這一生的起落輪轉、這每一次的變故當下,任誰會如此凜然卻又如此純真?志平三年蘇軾扶父親和髮妻的靈柩回故鄉眉州安葬,那時他29歲,自此後便再也沒有回過故鄉。被貶黃州時他開地耕種,為當地老百姓改良耕犁工具,研究怎麼將廉價的豬肉做成美味;任職杭州時率眾疏浚西湖,修築蘇堤,東坡肉也終在這裡揚名。蘇軾在每一個他鄉都留下故鄉的真情。這途中與愛人生死永隔,與兄弟兩地分離,義氣來時他雖會說“是處青山可埋骨”,然而用自己每一寸腳步和每一滴鮮血趟過的河山,在他心中再無風雨也無晴。蘇軾作詩送摯友,他說“此心安處是吾鄉”,這是柔奴的回答,何嘗不是蘇軾自問自答。



蘇軾曾說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重陽又在眼前,《易經》把六定為陰數,九定為陽數,九月九日日月並陽兩九相重,故作重陽日。端午祈福、七夕乞巧、中秋團圓,重陽卻有它揮不去的絲絲惆悵。不知是否因為身在嶺南的緣故,仿佛昨天才過三月三,上巳踏春的痕跡還在,如今即要晒秋了。與故鄉相隔千里,眼前風景不同,心中思念、回憶萬般種種只有化作清清泉水,願它流過枯黃、流過乾涸、流過絕望,細潤心田開出故鄉的花朵。



小時候山間最多的野菊花,沒有圖圖簇簇的華麗,我曾摘它去掃墓



江邊小巷,我兒時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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