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丨二十二.天道宁论

 

我发现她本清澈的眸子此时已蒙上了一层雾气,几缕乱发在她转头的瞬间忽然滑落下来,遮住了她小半个脸颊。...

我虽已猜到了大概,但此话经许长恨亲口说出,心中还是不由猛地一颤。

“许姑娘,你……”我迟疑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令师为你起了这个名字,又是何意?”

许长恨抬头向我望来,口中笑道:“你说呢?”

我自是不知其中缘由,再看钟垣等人也都低头不语,我只得苦笑着道:“人生短短数十载,世人皆求长乐,长恨又是何苦?”

“师傅说,能挂嘴边来讲的恨,都不是恨。”许长恨幽幽叹道,“恨也无用,说出口来的,只剩无奈而已。师傅说,先父去时,便是这番心情。”

我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心寻思道:“他父亲虽然冤死,临走时,怕还是惦着灾民的。”

“先父恨的,不是人心叵测,而是天道不公,逼得百姓状如疯狗。”许长恨冷冷说道,“天道宁论,人道无成。我所恨的,乃是这‘人道’二字!”

我这才理解“长恨”二字之意,想来白掌门为她取了这个名字,多半是要她记得自己父亲的义举吧。现如今事与愿违,竟让她走上了一条忐忑之路。

“姑娘,我想,你师傅初衷并非如此……”我叹了一口气,刚要出言相劝,就在这时,站在一旁沉默良久的独棹翁突然开口说话了,却听他哀叹一声道:“白掌门用心良苦,赐你此名,你可莫要辜负厚望。”

许长恨却似没有听见独棹翁的话,一双眼睛盯注在我的身上道:“你可问完了吗?”

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颔首道:“嗯,你走吧。”

众人似乎不曾料想我当真便放许长恨离去,缺见独棹翁面上略过一丝讶异之色,而钟垣却是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我。而许长恨却是没有露丝毫出意外的表情,她环视了屋内众人一眼,随即缓缓起身,对我抱拳道:“告辞。”

“慢着。”林霏忽然上前一步道,“你这便走了吗?”

许长恨道:“不然呢?”

林霏双眉挑起,面色不解地道:“你可知道,门派上下现今仍在议论白掌门之事吗?”

许长恨本已到了门口,听到此话脚步为之一顿,停了下来,回首望向林霏道:“知道,那又如何?”

林霏道:“你不要误会,我已决定离开师门,无意与你为敌。”

许长恨道:“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林霏沉吟道:“十年前白掌门被门派除名,门中数名男弟子也悉数被赶下山,之后现任掌门立下门规,雪山派只收女子入门,男子一律不收。”

许长恨道:“那时我随师傅一同下山,自然记得清楚。”

她刚说完这句,又似想到了什么,蹙眉回身道:“你想问什么?”

林霏颔首道:“关于白掌门被除名一事,门派中只说他勾结妖女祸乱一方,甚至盗取门中宝物以助其修炼邪法。”

林霏神色一凝,顿了一顿又道:“但以白掌门往日为人,当不至如此才是。”

“妖女?”我心中一奇,开口问道,“何为妖女?”

独棹翁干笑两声道:“此妖女乃是当时凭借姿色与为祸一方的一名女子,但她的名字老夫一时却是记不清了。”

独棹翁似对此事深有介怀,话音刚落,面色便渐渐沉了下去。

此时我不由心中奇道:这雪山派以女子居多,又似传有驻颜秘术,单看眼前这二人便都是沉鱼落雁之貌。白齐云身为一派掌门,定力自不会弱,岂会被一名寻常女子迷惑得如此不堪?

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我心中正自思索,独棹翁见诸人沉默不语,当即又冷哼一声道:“我与白掌门相识甚久,虽然不曾得他相告内情,但老夫相信以他的人品,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来!”

“前辈说的是。”林霏颔首道,“门派中人也都对此抱有疑虑。”

独棹翁沉声道:“白齐云若不是遭人构陷,便是为人胁迫身不由己,小姑娘,你若知道实情便快快讲来,也好还你师傅一个清白!”

若说还他清白如此容易,那这十年岂不是虚度?我心中隐隐觉得,似乎许长恨另有一些无法言明的内情,甚至感觉她来此的目的也与那白齐云有关。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了许长恨,钟垣面上带着忧虑,眼神有些飘忽,而林霏却没有注意到他,只一心一意等着许长恨的回答。

终于,良久后,许长恨终于深吸一口气,樱唇微颤,一字一顿地道:

“师傅他,中了情蛊。”

人生中总有出乎意料之事,我看到众人无不膛目结舌、掩嘴惊呼,心中却是略过一丝无奈。我料想此事定会与她师傅有关,却不料竟是这最坏的情况。

许是因为与白齐云相识的缘故,独棹翁面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往日一副老顽童的模样消失殆尽,却看他深吸一口气,目中猛然透出一股神光,瞪向许长恨道:“你师傅现在何处?”

许长恨似是被他目光吓了一跳,加之身上有伤,一个站立不稳便向着身后软去,好在林霏一个箭步而上扶住了她的身子,帮她稳住了身形。许长恨好不容易站稳,勉强挣脱了林霏的双手,颤声说道:“晚辈……晚辈不知。”

许长恨这回答不似作假,但她像是被独棹翁惊怒中迸发而出的气势吓住了,一直以来的傲然之气竟在一瞬间被击溃。她这一句回话便好似犯错的孩子在家接受了长辈的一顿呵斥后一般,虽极力掩饰,却仍透出了一股惊慌来。

“我吓着你了。”独棹翁这才惊觉,双眉一松又恢复平时的懒散模样,摇头叹道,“身在俗世,这十年还真是短啊。”

我此时正惊于他那一瞬间的变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人常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想来武功一道定也是这般道理了。

“许姑娘,那你寻找情蛊,便是为了寻到可以解蛊之人吗?”我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不。”许长恨摇了摇头道,“我虽不谙施蛊之道,但也知道情蛊定要下蛊之人亲自去解才会有效。”

“哦?”我心中又是一奇,不由问道,“还有这个说法吗?”

独棹翁冷哼一声道:“不错,相传情蛊须以施蛊人心头之血来喂养,乃是十分残忍的蛊术。”

心头之血?人说十指连心,想必便是指尖之血的意思吧。

“那……”我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迟疑着开了口,“许姑娘,你可是想要给那妖女下蛊吗?”

“不。”许长恨深吸一口气,一双美目向我望来。

我发现她本清澈的眸子此时已蒙上了一层雾气,几缕乱发在她转头之时忽然滑落下来,遮住了她小半个脸颊。她微微晃了晃脑袋,目光有些失神,虽然我两距离很近,我却看不出她面上的表情是喜是悲。

沉默了半晌,许长恨忽然背过了脸去,然后沉声说道:

“是给我自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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