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

周而复始，一切只为了消逝。...



某一刻你会惊觉，眼前景象似曾相识，像球赛重播，刹那间往日重现。我今天又经历了一回。当时是下午三点，太阳照着，因为工作需要，我完成了一次聊天，走出弄堂，扬手好久，拦到一辆车。我看一眼手机，告诉司机地址。

地址有点长，某某路某某弄某某花园。司机说，哎呀，不就是徐家汇嘛。

我说，啊，是吧。

车就开起来。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等一等，一路就是城市该有的景致，太阳照着写字楼上闪亮的镜面玻璃，像照在一头又一头鲸鱼。五个公里左右，我看到手机导航里，移动的蓝色光标游移不定，像一条小鱼，渐渐逼近小红旗，最后贴了上去。司机刹车说，到了。

我拉过书包下车，拿着导航，看着十字路口的建筑，核对东西南北，一眼看到了地址里的某某花园。就是这个刹那，我感到时间从没变过，好像一切全被安排至此，天上一直有人偷看。

三年前九月，我来过此地。我呆在桂林路一所学校，对抗一段漫长的焦虑期，大概几个月。我像一颗从冰箱里钻出来的牛肉丸，想解冻，又怕热。有一个下午看史铁生的书，看我与地坛、命若琴弦，居然嚎啕大哭。哭完就穿了球鞋，下楼一拐就进了球场，踢到天黑，枯坐在球门边，背靠立柱。我打开手机，蚊子就游弋过来，迟疑又勇敢，像小鱼在我脸前绕来绕去。我使光了劲，踢得太累了，感觉肚子和口腔之间断开，中间空无一物，正像野球踢到尾声，所有人都是前锋和后卫，中场早就没了。

我焦虑地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完成。像一颗玻璃珠必须得击出去，不击出去就不对。

我那时觉得我唯一的爱好和技能是写作。我就去投简历，大概是在一些招聘网站上，我选的职位都是文案之类。投完之后，某天晚上，我的手机响了，短信告诉我，某某日下午某时过去面试。短信里留了个地址。

大约如此，就是同一个地址。我就带了一份简历，来到此地，某某花园，某楼层，我记得是很高的一层。那时一家卖沙发衣柜之类的公司。进去之后，面试人员闲聊几句，大概是自我介绍之类废话，最后说，其实我们不缺文案了，更缺的是销售人员，你看你感兴趣吗。

我就走开了。又过一个月，我离开了学校，又离开了上海。像下了一场雨。

今天下午，在某某花园，聊完一些事情，我把上面的经历讲给了进驻某某花园不久的长者。长者靠在椅子上，笑而不语，点了一根烟。此后我走进这某某花园，走来又走去，走来又走去，大概像走在一头鲸的肚子里。三年过去，我好像回到故园。

但三年过去，现在，在有一个焦虑阶段，我不断在想的是，努力击中一只玻璃球是不对的、不对的、不对的。我一刻也不想动。不想动手指，不想动胳膊，不想动眼睛，不想动一切器官。只想躺着，想做一颗牛肉丸，永远躺在某个冰箱的角落。

过了一会儿，雨掉下来，好像在提醒我，天上有人偷看了三年。它不发一言，我也差不多猜到，周而复始，一切只为了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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