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教育随想录(十六)

 

偶然的经历,身限卢浮宫。宫里堂皇而富贵地挤满了艺术品,敞亮开放,艳丽而夺目,让我一下子就陷入了视觉的迷...



偶然的经历,身限卢浮宫。宫里堂皇而富贵地挤满了艺术品,敞亮开放,艳丽而夺目,让我一下子就陷入了视觉的迷乱,不知先从哪看起才好。虽说都是艺术品,但在时间的要求下,其名气就显得很重要了。雕像《维纳斯》不敢触摸,静静地仰视;《蒙娜丽莎》无法近身,搁远行注目礼,倒是《自由引导人民》、《梅杜莎之筏》、《拿破仑的加冕典礼》等看了个真切。大作名作看了不少,其实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维米尔的《织花边的少女》,画作很小,周边也没有人,他静静地对着我,我也静静地看着他,颇有些触动。维米尔留世的作品很少,可张张是精品,光影柔和,技法含蓄,似是安静的佳人,不需要多余的赞美,很有些东方隐喻且神秘的情节,其也被西方称为寓言般的油画。

维米尔作品难得的静谧,让我有了某种联想。静谧的中国书画艺术到底适不适合,也在卢浮宫这么宏大的宫殿里展出,需要这般通体透亮,气势逼人?这个问题不只牵扯到博物馆艺术品呈现的方式意识,更是中外文化艺术相融与相悖的大命题。中国书画轻便乖巧,一直给人私密之感,顶多两三好友,拈轴展卷,细细腾移,一节一节地观赏,一段一段地细品,方是欣赏中国书画艺术的情态。如果把中国书画,特别是图画长卷,鲜亮装扮,铺开显摆,好比中国女子穿上了西方的比基尼,方便了看,却失了东方的韵致。

有时我很难理解,中国的书画在中庸文化的影响下,在私密艺术的氛围里,竟然也喜欢排个第一第二,夺个名气地位。如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天下第二行书《祭侄文稿》。一排名就有是非,就有说道的地方。好的书法一定是下笔时间与字体空间最妥帖的安排及融合。王羲之所写的《兰亭序》真迹,我们无法得见,历代勾描摹写的稿本不下百种,首推唐代冯承素所写的神龙本,话说神龙本很好地把握了魏晋风流,其中的字风流得很,极像一位佳人的回眸,佳人一瞬间极美的姿态定格于字里行间,好比维米尔的代表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转头定格,少女眼中藏着无尽的意思。

《兰亭序》是王羲之的酒后之作,而《祭侄文稿》是颜真卿亲人战死后的悲愤之作,一个飘逸,一个恢弘,却都是一气呵成的文稿,皆有随意涂抹修改的痕迹。历代摹写书家,都照搬两帖涂抹错误之地,也可谓临习书法艺术的特色,其艺术于涂改中得见性情。由于有历史作艺术的背景,相传《兰亭序》是唐太宗的随葬品,可以说有“安史之乱“才有《祭侄文稿》,今人仍在争论作为真迹的《祭侄文稿》应当为天下第一行书,比《兰亭序》高古散淡。或许书家的命运,就在作品之中,尤记《兰亭序》中的“死生亦大矣”,很多艺术就是在探讨生与死的问题中诞生的,有太多好的书法艺术成了随葬品,隐在墓志铭里,落在了绝笔之中,我以为书法就在生与死的祭奠与较量中,是一种文化意识平衡后的随意与惬意。

当下的书法教育,过于诉求所谓的专业。可谁都不能否认,我们现在百般研究雕琢的书法,不过是古人提笔写字的自然状态。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那般自然书写的状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书法中与古人相遇,与地道的文化艺术相遇。岔开思路,不时觉得当一个书法家比当一位画家好,画家很难因临摹而出作品,可书家作品的摹写却可越像越好,如同双勾填写的《兰亭序》,居然也可成为天下第一。念头一转,忽忆到一部美国的艺术纪录片,名叫《蒂姆的维米尔》,影片记录了发明家蒂姆•詹尼森制作椅子,绘制花纹等还原维米尔画作里的场景,然后用光学仪器,现场写生复原维米尔的作品。且还有好多当代摄影艺术家摆拍还原大师的油画作品,翻拍复制,惟妙惟肖。就某种意义而言,从书法随性创作,到双勾摹写,从大师油画创作到摄影还原,复制与转化本身也是一种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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