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鱼记  武夷山的那位左司机

从我第一次推荐这款正岩肉桂至今，它一直是原来最受欢迎的明星产品。起初，担心刚刚接触茶的朋友，会不太喜欢我们这...



通讯录的底部有一个左司机，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昨天跟人讲起四年前，独自一人前往武夷山的经历，忽然就想起来这位姓左的司机了。

那一年，差不多有半年都泡在山里。遇到左司机应该已经是第三次到武夷山了。刚刚立秋，夜晚变得干燥且清爽起来，这对一个北方人来说，真是可爱啊！

那天夜里，我从朋友那儿喝完茶回酒店，拦了辆出租车，说了目的地后，师傅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问：“你是北方人吧？”我马上拿出导游的架势，准备介绍大长安的知名景点，师傅又问：“你是一个人吧？”我愣了一下。回酒店大概有20分钟的路程，一路都是黑漆漆的，这个问题，让我有点紧张起来，我马上拿起电话假装有朋友在酒店等我，师傅也就不再说话，听起广播。

到了酒店，正准备下车，师傅突然说了句：“一个女孩子在外，一定要小心。”我愣了几秒，然后问：“师傅，我明天要去政和，你能包车不？”师傅也愣了一下，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明早8点来接我就走了。我拿着名片看了一眼，师傅姓左，顺手就存下了号码“左司机”。

第二天，我是真真要去政和，朋友推荐了一位茶人，约好要去拜访。高速路的两旁全是山，像是一群挤着看热闹的矮胖子（看惯了北方的山，你懂的），初秋的色彩已经开始分出层次了，每转一个弯总能看到山下的溪流，隔着车窗只能听见轮胎与道路的摩擦声，然而溪流和鸟鸣，似乎就在耳边……

正看得痴迷，却被左师傅突然调大音量的音频内容打断。听上去，像是一堂课程的录音，有人在讲述自己的痛苦、焦虑，然后开始有人讲述什么是爱，听了一会明白是在传播基督教。我忍不住问左师傅：“您是基督徒吗？”师傅说：“是，这个讲的很好，你也听听吧！”我努力的想进入录音中的内容，却满脑子都想着一会要去的地方要见到的人，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车子越来越慢，我突然惊醒过来，吓了一跳。已经不是宽阔的高速路了，盘山的土路上很多坑洼，我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哪儿？”左师傅看看后视镜笑了，“你醒了，我们已经到政和了，想问问你路怎么走，看你睡着了，正准备停到路边等你一会。”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陌生的山区，陌生人的车里睡着，所有法制节目里的情景立刻充斥大脑，我马上打开车窗让自己清醒一下。

进了政和又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到了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有个小伙子说是来接我去茶厂的，我问还要走多久，他说了半天我也听不懂。左师傅停好车就跟了过来，问我：“你是约的朋友吗？”我才表明是朋友帮忙约的人，我也不认识。他马上警觉起来，看了看周围问带路的小伙子：“要走多远？”小伙子表明位置，说顶多5分钟，他转身到车里拿了点什么，就说跟我一起去。我这会才仔细看了看他，中等身材微微发胖， 有着南方人圆润的长相，着装朴素、整洁。约莫45岁的年纪，步伐稳健、有力，但面容中似乎总透着一丝忧虑。

的确很快就到了茶厂，见到朋友推荐的制茶师傅，我热切地开始询问很多制作环节的问题，但这位师傅讲的是云里雾里，没说几句就开始不断的拿茶出来报价，我有点失落，吃过午饭就决定回去了。

返程的路上，左师傅没有再放录音，我们一前一后的聊起来。也许是彼此看着不同的场景在对话，总觉得我们隔着时空、隔着语言，表达与反馈总是有些错位。具体说了些什么早就忘记了，只记得他一路上话都很多，不断地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来之类的问题。那年，带着对武夷岩茶的无限遐想只身去了武夷山，却发现求得真知灼见难如大海捞针。热情退去，却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进步，那个时期，一方面在看似积极的寻求突破，一方面又在不断地怀疑自己，那些焦虑都掩藏在表面的情怀中。“你们西安的女孩就是胆大，这么远说来就来，不认识的人，都敢到山里去找……”左师傅的话是褒奖也是警告，对我来说却更像是一路的责问。是啊，我对茶的兴趣是到底是真的热爱呢，还是所谓的情怀呢？

快到武夷山时，左师傅突然说：“我有个战友在做茶，他就在岩茶村，他们家的茶很好，我带你去吧！”老实说，经历了前两次在这个“大茶城”的体验感受，我对于一切跟我说“我一个朋友就是做茶的……”这类话，都有点惧怕。但左师傅的邀请，又很难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到了他的战友家，主人正好在送客，一个有着北方人身材的中年男性，热情的跟左师傅聊起来，我环视了一下屋内气派的装修，有点不置可否。左师傅拉着他的战友说：“我认识的这位姑娘，从西安来的，就为了武夷岩茶，你跟她聊聊啊！”战友大叔上下打量我一遍，开始不紧不慢的泡茶。

“你对武夷岩茶怎么理解？“大叔一字一句的发问。

因为想要遮掩自己的不足，这样的问题总让我感到逼迫。简单的谈了谈自己对滋味的感受，我就摆出一副“讨教“的姿态。大叔倒是不紧不慢，只是泡茶、喝茶、与左师傅唠家常。

左师傅看状就说走吧，我们起身，大叔仍然坐着喝茶，直到我们走到门口，大叔才起身送客，对着左师傅说了句：“你人这么好，别开车了，出来做茶早就把钱赚了！“左师傅尴尬的笑笑。

回酒店的路上，我问左师傅：“武夷山人，是不是只要有点能耐都去做茶了？“

左师傅却说：”我不懂茶，只懂开车。我觉得你能那么远一趟趟跑来武夷山，居然一个人就往山里跑，应该是很爱茶的人。任何人相处靠的是理解与信任，我觉得茶也一样，武夷岩茶虽然名气在外，但真的需要能够理解它并且值得信任的人，好好的传播啊！“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做过左师傅的车。每次去武夷山，总会想要给他打个电话，但一直也没拨出去过，其实，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很想说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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